见惯了洛阳城的大开大合,建康城的蜿蜒曲折显得有些小家子气。
王凝之站在大殿前的台阶上,似乎能看到整个三吴之地的繁华与秀丽。
对于江东的百姓来说,谁当皇帝他们并不怎么在意,但王凝之将都城迁往洛阳,对他们却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大臣们陆续从殿中走出,路过王凝之的时候,纷纷躬身行礼。
王凝之点头回应,没摆脸色,但也算不上热情。
郗超最后走出来,到他身边说道:“你是回乌衣巷老宅还是回石头城,明日第一道禅让的诏书就会送到你手上。”
“回老宅吧,”王凝之应道:“石头城毕竟在城外,多有不便。”
郗超点点头,顺着他的目光看下去,离开的大臣们三三两两在前面缓步而行,交头接耳。
“迁都之后,扬州交给谁,你想好了没有?”
王凝之笑道:“我打算交给幼度,他在北面辛苦多年,也该回扬州享受下了。”
郗超不觉得好笑,说道:“我以为你会交给子重,他在燕国故地冀州数年,对处理前朝旧都有经验。”
“那不一样,”王凝之解释道:“扬州富庶,人口稠密,江东世家又不会一下全部迁走,所以处理起来需要点手段,子重太过循规蹈矩,不如幼度。”
郗超想了下,表示认同,笑道:“我还以为由你负责使手段,子重负责安抚,不过想妥善解决扬州的问题,幼度确实更合适。”
眼下既是改朝换代,又涉及到迁都的问题,所以对于前朝旧都必须谨慎对待,王凝之不打算将建康整个毁掉,就只能先放一个信得过、又有能力的人在这里。
相较于按部就班的王操之,文武兼备的谢玄无疑是更理想的人选,他在江东世家中的声望也更高。
郗超的疑虑,主要还是顾忌到谢玄的外戚身份。
所以王凝之再次解释道:“幼度坐镇建康,后面灭秦的事,他就不参加了。”
这算是给其他人释放一个信号,王凝之会重用谢氏,但不会只用谢氏。
郗超这才满意,笑问,“关中内乱,这份灭国之功,你是打算留给君同吧?”
王凝之微微点头,说道:“如果一切顺利,我还想将关中交给他打理,让他可以早些独当一面。”
“你这也太急了,”郗超劝道:“我建议还是缓缓,让他在你身边多待几年。”
王凝之笑道:“我就是那么一说,关中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呢,早些走完流程,早些放我回去吧。”
郗超做了个请的手势,“去你府上商议。”
两人同坐一辆马车,在众人的避让中,前往乌衣巷的王家老宅。
快到朱雀桥的时候,前方突然一阵喧哗声。
郗超眉头皱了皱,掀开侧边的窗帘往外看去,不少人聚集在桥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何人在此闹事?”
一名亲卫前去打探,不久便回报道:“振武将军丁穆堵住路,要见周王。”
王凝之有些头疼,“这人怎么还在?早知道不该救他回来的。”
郗超低笑道:“你这话要是被别人听到,还以为你是让杀了他。”
“真杀了,岂不是成全了他?”王凝之无奈道:“这种人冥顽不灵,巴不得我下手。”
杀一个前朝忠臣,虽说算不上多大污点,但终究对名声不利,尤其是眼下正在进行禅让的事,简直是有点恶心王凝之。
郗超点头道:“我让人把他弄走,交给丁家看管起来。”
王凝之叹息着摇摇头,“他闹都闹了,那就见一面吧,不然显得我好像理亏一样,还得避着他。”
郗超无所谓,他就不是在乎虚名的人,反正怎么处理丁穆,都不会影响什么。
两人走下马车,亲卫在前面挤出一条道来,露出人群中的丁穆。
看见王凝之过来,看热闹的百姓纷纷后退,离开桥面,到秦淮河畔俯身行礼。
丁穆孤身一人站在桥中间,看着向他走来的王凝之,一脸的倔强之色。
王凝之叹道:“丁府君何以至此?大庭广众之下,这般胡闹,未免有失身份,有什么事不能直接来找我。”
丁穆冷笑道:“周王好生虚伪,我要不这样,能见得到你吗?你还封锁皇宫,不让我见陛下。”
“我今日方才回建康,你何曾来找过我?”王凝之被他整郁闷了,又道:“至于你见不到陛下,那是陛下不愿意见你,与我有什么关系?”
丁穆怒道:“陛下为何不愿见我,分明是你从中作梗。”
王凝之也不遮掩,说道:“陛下宁为常道乡公生,不为高贵乡公死,你想做忠臣,那是你的事,何必非得扯上陛下。”
这话有些刺耳,但事实如此,做曹髦会横死街头,做曹奂却可以安度一生,丁穆想要做晋室的忠臣,司马曜却不想为晋室殉葬。
丁穆不信,大声喝道:“陛下还小,都是被你蒙蔽的,晋室传承至今,岂可就这么弃天下臣民于不顾?”
“司马氏弃天下,并不是在今日,而是在永嘉,”王凝之大义凛然地回道:“皇室内乱,导致中原沦陷,神州陆沉,司马氏抛弃北方的土地和人民,衣冠南渡,苟且于江左,醉生梦死,不知悔改,这才有了今日之事。”
丁穆仍旧不服,厉声道:“你终于肯承认了吗?乱臣贼子,居然妄想取而代之,还打着禅让的旗号。”
“我是乱臣贼子,那宣帝算什么?文、景二帝又算什么?”王凝之不客气道:“司马氏丢弃的天下,是我一点点打回来的,可司马氏得到的天下,是怎么来的,你敢在这里给大家讲讲吗?”
丁穆自然知道司马氏得位更不正,所以不想与王凝之理论这个,问道:“你敢说不是你逼迫陛下禅让的吗?”
王凝之摇摇头,侧了侧身子,同时挥手示意身后的亲卫队让开,“那你去见陛下吧,我让人带你过去,绝不阻拦,若陛下说他是被我逼迫的,我立刻返回封国,但你也不要继续在这表演忠臣的戏码了,为了自己的名声,便罔顾天子的忠臣,简直闻所未闻。”
丁穆被这话激得满脸通红,他内心知道王凝之说的是真的,司马曜就是不愿见他,就是想放弃,可他不能接受这个现实。
大喊一声后,丁穆从桥上一跃而下,投到秦淮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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