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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宫娇华:帝女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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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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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浦郡的珍珠商船刚扬帆北上,长安少府漆器工坊的晨雾里就浮着生漆的酸香。刘妧蹲在漆缸前,竹片刮过缸壁时带下一层粉白——那是掺在犀皮漆里的石灰粉。缸底沉淀的漆料泛着灰扑扑的光,与隔壁缸里透亮的紫黑生漆判若云泥。

老漆匠陈老头凑过来,旱烟袋锅子差点戳进漆里:\"公主您看这纹路。\"他用指甲刮过缸面的流云纹,表层漆皮应声剥落,露出底下填的细粉,\"看着花哨,底下全是糊弄人的玩意儿。\"他的指甲缝里嵌着紫黑的漆垢,是四十年熬漆留下的印记,在晨光里透着油亮。

\"公主,波斯商队把西市大门堵死了。\"霍去病的甲胄蹭着廊下的漆架,甲叶间还卡着合浦带回的珍珠母碎片,\"领头的阿尔达希尔说要烧了关税账本,说咱们的漆器毒死了他的骆驼。\"

话音未落,街面就传来铜铃乱响。一个穿金线锦袍的汉子挥着羊皮卷大吼:\"汉漆含铅!上个月毒死了我们三峰骆驼!\"他的锦袍在晨雾里晃荡,下摆沾着西域的沙土,每走一步都落下细尘。

阿尔达希尔站在驼队前头,锦袍下摆沾着西域的沙土,走动时露出里衬的翔鹭纹——那是南越国的旧纹样,线脚已有些发白。他身后的白骆驼驮着雕花樟木箱,箱角的铜钉锈成了绿色,在雾中泛着诡异的光。

\"我祖父给波斯王献过汉漆!\"他把羊皮卷往刘妧面前送,纸边磨得发毛,显然被反复翻阅过,\"现在的漆匠偷工减料,拿死人油熬漆!\"唾沫星子溅在卷起的纸页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鲁班后人公输班抱着一摞漆碗从工坊出来,碗底的朱漆还没干透,散发着新鲜生漆的独特气味。\"您瞧这只。\"他用指甲轻刮碗沿,漆皮簌簌往下掉,露出底下粗糙的陶胎,\"去年秋天做的,现在就爆了纹。\"

陈老头接过碗闻了闻,突然\"呸\"地吐了口唾沫,溅在工坊的青石板上:\"石灰粉填底!跟南越国灭亡前的劣漆一个路子!\"他的旱烟袋在手里抖了抖,烟灰落在鞋面上。

大月氏贸易使阿米拉牵着匹白骆驼走近,头巾上的蓝宝石坠子随着步伐晃着光。\"撒马尔罕的贵族只要纯生漆的器皿。\"她展开的羊皮订单上盖着波斯王印,印泥的红色鲜艳得有些刺眼,\"可阿尔达希尔到处说汉漆有毒,想卖他们的铅釉陶。\"

公输班接过订单,指尖蹭过印泥,留下一道淡淡的红痕:\"这朱砂印是新盖的,上个月波斯使者还找我讨教过推光技法。\"他的目光落在订单边缘的毛边,那里有被水浸泡过的痕迹。

\"阿尔达希尔,\"刘妧捏着掉漆的碗片,碎片边缘割得指尖发疼,\"你这羊皮卷上的日期,比波斯使者到长安还早三天。\"她的声音不高,却让周围的喧闹瞬间静了下来。

霍去病突然掀开骆驼背上的暗格,里面滚出几个青铜戈头,戈身刻着\"文帝十年\"的字样,被劣质生漆裹得发黏。漆皮剥落处露出斑驳的铜锈,在雾中显得格外陈旧。

阿尔达希尔的脸唰地白了,慌忙用脚去踢戈头,锦靴踢在青铜上发出闷响:\"胡说!这是...是我收的古董!\"他的眼神躲闪,不敢直视刘妧的眼睛。

申时起了风沙,细细的沙粒打在工坊的窗棂上沙沙作响。阿尔达希尔的副手突然点燃铜香炉,青烟里飘着股酸腐味,比生漆的气味更刺鼻。

陈老头猛地后退半步,旱烟袋掉在地上,烟锅子磕在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是乙酸乙酯!这玩意儿能化漆!\"他的声音里带着惊恐,盯着那团青烟越飘越近。

公输班冲进工坊,抱着个双层樟木匣出来,匣子表面打磨得光滑细腻:\"快把贡漆放进去!这匣用樟木衬底,能隔潮气!\"学徒们手忙脚乱地搬运漆器,木匣的铜环在他们手中叮当作响。

\"好个波斯商人。\"刘妧用帕子捂着口鼻,帕子上很快染上了那股酸腐味,\"拿南越的破戈头当证据,就想坏我大汉漆艺的名声。\"她的目光锐利如刀,刺向阿尔达希尔。

她指了指阿尔达希尔耳后,那里有块褪色的刺青,正是南越翔鹭纹,虽然颜色已淡,纹路却依稀可辨。阿尔达希尔猛地扯紧领口,锦袍的系带\"啪\"地一声崩断了一根。

掌灯时分,工坊的油灯把人影长长地投在漆架上。刘妧和公输班围在新熬的漆缸旁,火盆里的炭火烧得正旺,映红了他们的脸庞。

\"得再熬三时辰。\"公输班拨了拨火盆里的炭,火星子溅起来,落在缸边的漆料上,\"漆酚含量够了,自然能挂住纹路。\"他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在灯光下闪着光。

陈老头往缸里添了勺桐油,油花在漆面上漾开:\"我爹那辈熬漆,要唱《漆经》才行,现在的年轻人嫌麻烦。\"他的声音里带着感慨,望着跳动的火苗出神。

旁边小学徒偷偷跟着哼调子,跑调的嗓音混着漆香,在静谧的工坊里显得格外清晰。公输班听着,嘴角不自觉地扬了扬。

后半夜,卫子夫宫里的小内侍骑着快马赶来,马蹄声惊飞了屋檐下的燕子。\"公主。\"他从怀里掏出个黑漆盒,盒面雕着展翅的翔鹭,工艺精湛,\"娘娘在馆陶公主府的夹墙里找到的,盒底藏着这个。\"

里面是半片竹简,朱砂写的\"漆换兵器,复国立业\"八个字已经晕染,边缘沾着紫黑的漆渍。刘妧接过竹简,发现竹片缝隙里卡着根骆驼毛——跟阿尔达希尔驼队的毛色一样,粗糙而坚硬。

破晓时,陈阿娇的《市舶令》由八百里加急送到。黄绢诏书展开时,晨风把纸角吹得哗啦响,猎猎作响。刘妧将青铜印信递给公输班,印面上铸着漆碗和海船,纹路清晰,触手冰凉。

\"西市的漆器署,就交给你了。\"她的声音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公输班单膝跪地,甲叶磕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末将定让汉漆漂洋过海,不教奸商坏了名声!\"

阿尔达希尔被押上囚车时突然挣断绳索,朝漆缸里吐了口唾沫,唾沫星子落在漆面上,漾开一小圈涟漪:\"你们的漆...早晚会臭遍西域!\"他的声音尖利,带着不甘和怨恨。

晨雾里,阿米拉的商队开始装货。学徒们用红绳捆着贴了火漆印的木箱,箱角都烙着\"大汉正漆\"的戳子,字迹清晰,颜色鲜红。

公输班指着最前头的檀木箱,箱子表面打磨得光滑如镜:\"这箱装的是玛瑙抛光石,给波斯人换玻璃方子的。\"他的脸上带着期待的神色,望着远方。

刘妧望着商队远去的方向,领头骆驼的铜铃在雾中若隐若现,铃声悠远。\"换玻璃...\"她摸出袖中带漆渍的竹简,指尖划过那些朱砂字迹,\"南越遗族拿漆换兵器的账,怕是该清算了。\"

工坊角落里,陈老头正揪着小学徒的耳朵教认漆色,他的手指粗粝,沾着厚厚的漆垢:\"好漆要像琥珀,透中带亮。你看这缸犀皮漆,熬足了日子,纹路自己会'走水'。\"

小学徒举着漆碗对着天光,碗底的流云纹在晨光里缓缓转动,像极了合浦郡海面上的朝霞,美丽而变幻莫测。远处西市的开市锣响了,与工坊里的杵漆声、学徒们的嬉笑声混在一起,在长安的晨雾里织成了新的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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