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章宫的铜漏刚滴过卯时三刻,檐角铁马在晨风中叮咚作响。刘妧案头的《女户岁考簿》已摊开数尺,朱砂批注在晨光里透着暖意——南阳王阿莲的盐井新缴百斤雪花盐,批注旁画着口冒热气的熬盐锅;长安柳氏女织锦坊的\"粟米纹锦\"被朱笔圈成贡品,边角贴着块锦缎小样,经纬间还留着织工指甲掐出的验线痕。
\"陛下,太后在偏殿候着,手里捧着个铜疙瘩呢。\"侍女绿萼将暖砚往素色襦裙旁推了推,砚台里的松烟墨混着殿外传来的珍珠璎珞声——陈阿娇披着玄色太后翟衣踏入,凤纹霞帔上的东珠在廊下光影里晃出细碎光点,腰间金镶玉带上悬着的紫金葫芦,随步伐撞出清脆声响。
\"瞧瞧尚方署的新玩意儿!\"陈阿娇将青铜量器按在簿册上,器身刻着\"女户标准\"四字,边角铸着粟米与织梭的交缠纹样,\"昨儿用这量器量西市绣娘的织机踏板,尺寸分毫不差。你外祖母来信说,岭南女船主拿它算船舱立方,多装了三成香料!\"她袖口的赤金镶玉镯碰着量器边缘,镯身战阵纹与量器底部的粟米浮雕相映成趣。
卫子夫扶着侍女走进,素纱襦裙上的暗纹兰草沾着御花园的晨露。\"太后,陛下,\"她展开绢帛,各郡女户数目用不同颜色标成星图,\"梁国之乱后,河间郡七十三户妇人拆了公孙弘家的桑田,种上了新蚕种。\"绢帛末页贴着张剪纸,渔阳李氏女儿剪的\"女户兴旺\"图里,扎丫髻的姑娘正踩着织机,边角粘着片染血锦缎——那是绣甲营女兵撕下的战旗残片。
窗外忽然传来太学方向的钟磬声,混着隐约的女书声。刘妧想起三日前陈阿娇在长乐宫拍案的模样:\"女子不能考博士?哀家偏要让绣娘当太学祭酒!\"此刻殿外传来环佩与竹简相击声,太学新上任的女博士班昭捧着《女诫新编》疾步而入,竹简便签上还沾着校正时的朱砂。
\"启禀太后、陛下,\"班昭的象牙笏板敲在青砖上,竹简夹缝掉出片算筹图,\"太学女学徒编的《算学女训》卖疯了!西市绸庄老板拿织锦回纹算布匹,竟解开了三元一次方程。\"她展开的竹简上,算筹排列成\"回纹锦\"图案,旁边用小字注着\"此纹可破勾股定理\"。
陈阿娇突然抓起金错刀,在竹简空白处刻下\"算学博士许女子参选\"八字,刀刃划过处露出卫子夫预先写好的《女官考课条例》:\"班博士,哀家要你下个月就开讲《九章算术》,让女娃们知道,算筹比绣花针还厉害!\"
班昭低头应诺时,发间木簪轻晃:\"太后放心,已让学徒把算术题绣在绢帕上,边绣边算。\"她袖中滑出方绣帕,上面用彩线绣着\"粟米三担,织锦五匹,问本利几何\",针脚间藏着算筹答案。
未时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太后翟衣的凤凰纹上投下光斑。刘妧望见陈阿娇鬓边赤金凤凰簪轻晃——簪尾新缀的南海珠,是西市女户们凑钱买的。殿外忽然传来孩童笑闹声,平阳侯家儿媳带着两个扎丫髻的小姑娘奔入,孩子手里捧着用绣绷改的小甲胄,甲片是染了苏木水的锦缎。
\"太后!陛下!\"平阳侯家儿媳的银簪挂着\"女户教习\"铜印,\"这是西市'织锦蒙学'的娃娃们做的,说要学霍将军保家卫国。\"她身后的小姑娘怯生生展开绣帕,歪扭彩线绣着\"太后千岁\",边角绣着自画的粟米与织梭,针脚间夹着根断了的绣花针。
陈阿娇突然把孩子揽进怀里,珍珠璎珞蹭得她们咯咯笑:\"好!哀家让尚方署给你们铸'女小将军'印!\"她从袖中摸出两把金错小刀,刀柄刻着凤凰与兰草,\"拿着学刻竹简,将来要像班博士那样,做识文断字的大女子!\"
大些的姑娘突然指着陈阿娇的金错刀:\"太后娘娘,这刀跟我娘熔盐锅的样子好像!\"陈阿娇闻言大笑,拍着孩子的背:\"你娘是盐井英雄,比哀家的刀还厉害!\"
卫子夫展开《女户蒙学章程》,朱笔圈着\"女户子女免费入官学\",末页贴着渔阳李氏女儿的歪扭字迹:\"我娘说,识字能算清浆洗钱,还能看懂户帖上的红印。\"她指着章程插图,画着女娃们用织梭当教鞭,在沙盘上画算筹。
申时更鼓敲过,刘妧望着《边市女商册》,雁门郡妇人用女户名义与匈奴互市的记录旁,画着匹腾跃的骏马。陈阿娇推来叠绣样,彩线绣着女户十二景:妇人在县衙领户帖、姑娘在太学听讲、老妪教孙女认算筹。
\"西市绣娘说,要把这些挂到郡驿馆去,\"陈阿娇指尖划过银线绣的算筹,\"让那些说'女子无才便是德'的人瞧瞧,咱大汉女子既能持家,也能拿算筹治国。\"她忽然拿起幅绣样,上面绣着班昭站在太学讲坛,台下女学徒举着算筹提问。
卫子夫捧来《大汉女户人才录》,首页是班昭简历,其下王阿莲、柳氏女等名字旁,列着\"善冶铁精织锦\"等技艺。\"张掖郡送来信,\"她翻开新页,\"有女户用织锦经纬原理,改良了戍卒甲胄的夹层。\"
殿外传来细碎脚步声,新选入宫的女官们捧着刻刀竹简来了。领头的南阳女匠人指尖带茧,将刻着\"盐井女户\"的石印举过头顶:\"陛下,太后,这是用新井架刻的,愿江山如盐井般源源不绝。\"石印边缘留着凿痕,却被磨得光滑如匠人手掌。
刘妧接过石印,触手生温:\"你这印刻得比尚方署的还结实。\"女匠人红着脸低头:\"我男人战死沙场,是女户制让我撑起家,这印刻的是谢恩。\"
酉时宫宴设在长乐宫暖阁,炭火烧得正旺。陈阿娇给卫子夫布了块蜜渍桑葚,指着窗外说:\"瞧,太学女学徒在月下算星象,说要编《女史天文志》。\"卫子夫搅着杏仁酪轻声道:\"少府算过,长安女户税够修三座灌溉渠。\"
话音刚落,内侍通报张掖郡急报——女户用织锦技术改良戍卒甲胄内衬,让兵士寒夜少受三成冻。陈阿娇把筷子往案上一拍:\"好!让尚方署照着做,给霍去病的北军都换上!\"
刘妧摸着\"女户人才\"铜印,想起早上张汤奏折里说的西市\"女户碑\"。殿角博山炉飘来龙脑香,混着陈阿娇珍珠与卫子夫兰草的气息,像曲无声合鸣。
\"传尚方署,\"刘妧对侍女说,\"照着班博士的《算学女训》,铸刻算术题的量器发蒙学。\"
\"这事哀家早盯着呢!\"陈阿娇立刻接话,从袖中摸出个铜量器小样,\"昨儿见女学徒用这量器算圆周率,算到小数点后四位,比男博士还准!\"她腕间赤金镯晃过烛火,映得满殿珠翠暖意融融。
卫子夫展开空白竹简提笔:\"那便记下——女子可参加算学、工学博士考试,才学堪用者,许入少府、将作大匠署。\"竹简便签在烛火下泛着微光,未干的墨字如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宫墙内外漾开新涟漪。
班昭忽然上前一步,指着竹简空白处:\"陛下,臣请在条令后加一句'女子着作可入兰台藏书'。\"刘妧与陈阿娇对视一眼,同时笑道:\"准!\"
此刻的长安西市,张婆把《女户算经》塞进孙女手里:\"拿着,太学女博士编的,算铺子账管用。\"孙女翻到某页,上面画着用蒸笼算容积的插图,旁边写着\"一笼馒头十二枚,十笼共几何\"。
旁边酒肆老板娘哗啦倒出铜钱,数得比往常响:\"瞧!这月女户分红够给闺女请先生了!\"铜钱堆里,枚刻着\"算学\"的铜筹滚了出来,在暮色里闪着光。隔壁织锦坊突然传来欢呼,柳氏女举着新织的\"算术锦\"冲出:\"姐妹们!用回纹算出来的布匹,多赚了五铢钱!\"
西市各坊的织机声突然齐响,木梭穿梭的节奏像在计算着什么。张婆望着孙女用铜筹在桌上摆算式,忽然想起多年前跪在县衙前的自己——那时她连女儿的名字都不会写,如今孙女却能算出盐价涨跌。织机声里,传来女人们的谈笑声:\"明儿咱也去考算学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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