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砚深猛地抬眼,对上时微冷酷的脸和她眼中浓烈的恨意!
他刚死里逃生,她没有半分关切,反而报警抓他!
他清晰意识到:今夜他若真死了,她绝不会落一滴泪!
视线下移,落在她右脚踝,他嘴角扯出讥诮——她以前救的、爱的,不过是那个他伪装出来讨她欢心的“季砚深”!
蓦地,母亲下午的话闪过脑海。
他微微仰起下颌,望向漫天繁星,逼回眼角那点可笑的湿意。
“呵……”一声短促的嗤笑从他齿缝挤出,裹着血腥气。
爱?他季砚深不需要!更不需要她一个跛子的认可!
下一秒,他粗粝虎口猛地攫住时微的下巴,舌尖抵了抵腮帮,嘴角硬生生勾起一抹轻蔑笑意,“亲爱的季太太,你要告我什么?”
时微下颌骨几乎要被他掐碎,吃痛拧眉,同时被他眼中骇人的恨意震住。
顾南淮身形如电,猛地扣住季砚深手腕命门!
铁钳般的五指狠碾关节,逼得季砚深指骨剧痛骤松。
下一秒,他已将时微护至身后,宽阔脊背隔开季砚深。
时微却上前一步,站在顾南淮身侧,清冷的眸子死死盯着季砚深,声音带着恨意嘶吼出来:“季砚深!你买通医生,故意说我的脚伤治不好!害我当了半年的跛子!我告你故意伤害!”
话音未落,两行滚烫的泪滑下。
指尖在掌心掐出深深印痕。
季砚深眼底掠过一丝错愕,随即扯出冷笑:“季太太,妄想症又犯了?”
顾南淮眼神一厉,示意警察。
两名警察立刻上前,亮证:“季砚深先生,因涉嫌非法拘禁及故意伤害,现依法传唤你!请配合调查!”
“咔哒!”冰冷的银铐瞬间锁死季砚深右腕!
季砚深盯着腕间寒光,嘴角噙着冰冷的讥诮。
周京辞大步走来,周身气压低沉。
他对警官沉稳点头:“各位辛苦,程序我们配合。”
随即,他猛地贴近季砚深,虎口如铁钳般卡住季砚深没被铐住的左臂!
力道大得季砚深闷哼一声,骨头都在作响。
他逼视着季砚深的眼睛,声音压得极低,咬着牙问:“你他妈真干了?!”
季砚深侧头,迎上他几乎喷火的目光,脸上毫无波澜,只冷冷吐出那三个字:“没证据。”
周京辞瞳孔剧震!一股混杂着狂怒、失望和痛心的洪流直冲脑门!
他下颌绷得死紧,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捏着季砚深胳膊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他万万没想到,时微半年的跛脚,竟是季砚深一手造成的。
这个疯批!
“你他妈到底图什么!万一进去了……你——”周京辞咬牙切齿。
季砚深目光落向顾南淮身侧,那道包裹在宽大男性西装下的纤细身影,“周儿,你听好,我不要她了。”
“该反击反击,我不会再心软一分。”
周京辞一愣。
警察在催。
他转向警察,“人你们先带回去。律师马上到。后面的事,”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扫过带队的警官,“我们会按规矩妥善沟通。”
顾南淮眼皮一撩,目光刺向周京辞。
他唇角牵起一抹极淡、却毫无温度的弧度,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山风:
“周公子,这‘妥善沟通’怕是要费一番周折了。他季砚深该付的代价——”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季砚深,再钉回周京辞脸上,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一分,都不会少。”
周京辞眼神瞬间阴沉,死死盯住顾南淮。
警察推着季砚深走向警车。
经过时微身边时,他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目光掠过她,没有焦点,仿佛她只是路边的尘埃。
时微望着他被警察带走的背影,想起他刚刚那毫无悔意的模样,唇角冷冷地扯了一下。
警车的红蓝光撕裂浓重夜色,载着季砚深呼啸而去。
山风裹挟着刺骨凉意,吹在她泪痕未干的脸上。
紧绷的神经骤然松懈,排山倒海的疲惫感瞬间将她淹没,身形不由得一晃。
一只温热的手掌稳稳托住了她微晃的臂弯。
顾南淮低沉的声音在身侧响起:“上车。”
他拉开大G后座车门。
时微依言坐进车内,皮革座椅的凉意让她下意识蜷了蜷。
顾南淮俯身探入车内,动作利落地将座椅靠背缓缓放倒,调整成一个舒适的角度。
“躺下睡会儿,”他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顶灯光线下,眉宇间深重的倦色一览无遗,“今晚得赶回江城。”
时微这才猛地想起——他刚从柏林飞回来,十几个小时的航程,时差未倒,便为她的事一路疾驰上山……心口蓦地一疼,像被细针扎了一下。
“师哥。”她声音微哑,目光落在他眼下的淡青阴影上,“你……要不要先歇会儿?或者叫个代驾?”
顾南淮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唇角几不可察地向上牵了牵,温声道:“我的司机已经在路上了,我先开一段。你安心睡。”
时微低低“嗯”了一声,闭上了酸涩的眼。
……
警车驶过山腰那处熟悉的岔口。
后座,季砚深的目光穿透冰冷车窗,死死攫住月色笼罩下的宅邸——微园。
庭灯的光晕柔和地勾勒着它的轮廓。
庭灯的光晕柔和地勾勒出它精致的轮廓,院墙上他曾亲手栽下的那丛藤冰山,不见任何踪影。
他的心口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尖锐的痛楚蔓延开。
随即,从他喉间逸出,一声极轻的、带着浓重自嘲意味的嗤笑。
……
大G平稳驶过同一个路口。
后座闭目养神的时微,仿佛感应到什么,倏地睁开眼,视线投向窗外——
那座名为“微园”的华丽牢笼,在夜色中静默矗立。
一股寒意毫无预兆地从脊椎尾端窜起,连带着右脚踝都传来一阵清晰的、针刺般的酸疼。
她猛地别开视线,目光急切地投向另一侧车窗外,那片在月光下铺展开的、广袤而自由的原野。
车子继续沉稳地向山下驶去,将那座象征虚妄与扭曲“深情”的华丽囚笼,连同里面埋葬的所有虚假甜蜜,彻底抛入身后那片沉沉的、永不再回头的夜色里。
……
车内一片寂静,只有引擎低沉的嗡鸣和窗外呼啸而过的风声。
时微蜷在放倒的座椅里,闭着眼,睫毛却不安地轻颤,脚踝残留的酸麻感像细小的针,一下下刺着她紧绷的神经。
忽然,一只温暖干燥的大手,轻轻覆上她紧握成拳、掐着掌心的手背。
时微指尖一颤,没有睁开眼。
顾南淮低沉而平稳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响起,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不容置疑的力量:
“睡吧,微微。”
“他买通的那个王姓医生,昨天下午,在柏林,亲口向我承认了所有事情,签了字据,录了音。”
他顿了顿,掌心温热的力量透过皮肤传来。
“铁证如山,他抵赖不了。”
闻声,时微强忍住睁开双眼的冲动,强压着扑进那温暖怀抱的冲动。
她太怕了。
怕这又是绝境中的一次感动,像当年季砚深用命换来的“深情”一样,不过是另一座囚笼的入口;更怕自己早已分不清,这心悸是依赖,是感激,还是……真的心动。
车厢内灯光昏暗,只有仪表盘和窗外偶尔掠过的路灯光晕。
时微蜷在放倒的副驾座椅里,苍白的小脸陷在阴影中,只有微弱的流光勾勒出她脆弱的轮廓。
浓密的睫毛紧闭着,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几缕碎发黏在汗湿的额角。她裹在顾南淮给她披上的毯子里,沉沉地睡着了。
顾南淮的目光一瞬不瞬地锁在她身上,脑海都是过去七年的片段。
过去的七年,他像个无声守望着她,默默收集她舞台上的光,也目睹季砚深炽热地追求她。
那场舍命的车祸,曾让他都自惭形秽,以为那是不可企及的深爱。
结果——
顾南淮回神,帮她掖了掖毛毯,自己也阖上了酸痛的双眼。
……
意识渐渐苏醒。
时微眼睫颤动了几下,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
入眼是陌生的天花板,一盏设计简约的吸顶灯散发着柔和的光。
身下是极其柔软舒适的床垫,包裹着身体的被子轻薄却温暖。
她的大脑有瞬间的空白。
这是哪里?
昨晚的记忆碎片纷至沓来……她记得自己最后是在车里昏睡过去的。
时微撑着坐起身,薄被滑落腰间。
凉意触及皮肤,她下意识低头——
心脏猛地一跳!
她的身上赫然穿着一件宽大的男士衬衫。
纯白的布料,松松垮垮地包裹着她。
衣摆长及大腿中部,袖口几乎盖住了她的指尖,空荡荡的,带着一种陌生的侵占感。
领口的第一颗纽扣松散着,第二颗也敞开着,露出一小片细腻的锁骨和脖颈,一边肩头的布料甚至微微滑落,露出圆润的肩头。
一股清冽沉稳的乌木沉香,丝丝缕缕,不容抗拒地钻入她的鼻息。
是顾南淮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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