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监狱服刑,能好到哪儿去?
沈安澜觉得,沈知行这个问题问得有点蠢。
但她看得出来,这个父亲对自己还是有些关心的。
总不能拂了老人家的好意。
沈安澜轻轻点了下头,“嗯,我还好……您怎么来了?”
沈知行表情微顿,偏头看了舒姝一眼。
一时无言。
沈安澜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她看向舒姝,“姑娘,你特意带他来的?”
舒姝目光幽深地望着她,声音却带着点哽咽:“母亲,外祖父特意来看您,也是希望,大家能够冰释前嫌,将该解释的都解释清楚了,以免将来恩怨没完没了地继续下去,祸及子孙后代……”
沈安澜听出来了,眼前的女孩是要她承认自己对沈知行的剽窃,并且还拿她的儿子威胁她。
她心中暗恨,可却无能为力。
她不敢拿嘉南去赌。
“呵……哈哈哈……”
沈安澜突然笑了起来。
笑声中满是嘲讽,以及难言的苦涩。
沈知行看着状若疯癫的女儿,心中更痛。
看着她笑够了,他才颤声道:
“安澜……对不起……为了沈家的声誉,我不得不这么做……
“我老啦,没几年可活啦,你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我背负着这本不属于我的污名,到地底下去见沈家的列祖列宗吧?
“你放心,只要你愿意帮为父正名,为父定然想办法为你争取减刑,让你能尽早出来。
“不仅如此,我还会好生对待柚柚,以后沈家的财产,我会留出三分之一给她。”
沈安澜见他竟然连沈家三分之一的财产都舍得拿出来给外孙女,心中又是酸涩难当,连嘴里的味道都蔓延着无边的苦涩。
一番兜兜转转,所有恩怨情仇,最终还是要她这个活了三世的人来偿还。
她眼角再度流出泪来。
“我可以答应您。”
她说。
“但是,我还有一个条件——我希望您留出五分之一的财产给我的儿子王嘉南。
“毕竟,他也是您的外孙。虽然他的身世为人所不齿,但这些我不在乎。我也不会奢望您能让他回沈家认祖归宗,毕竟那样做确实对不住三姐姐,也对沈家名声不利。
“父亲,我就这样一个简单的要求,您不会不答应吧?”
到了这个时候,沈知行还怎么拒绝她的要求?
只要不是太过分,他都只能答应。
“那你说到做到,把当年的事情都说清楚,告诉我,你是怎么能与我同时做出同样的作品的?”沈知行殷切地望着她。
沈安澜目光投向舒姝。
母女俩对视良久,其中暗藏的含义,旁人看不懂。
只听沈安澜忽而轻叹一声,直言道:“自然是因为我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沈知行一愣。
“父亲,您忘了吗?我从小,就能预知未来,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我都能提前说出来,也因此,大哥和二哥、三姐他们,都对我越来越宠爱。后来我利用这个优势,作出跟您一样的作品,也是因为自己灵感枯竭,偏又不甘心,才想借此让自己扬名立万……
“可惜的是,自从我生下柚柚后,我的这个未卜先知的能力,竟然突然消失了。我曾经一度把过错归咎到柚柚身上,因此对她心怀怨恨,才会在当年狠心将她一个人留在舒家,让她过了二十年的苦日子……”
说到这儿,沈安澜眼眶通红地望着舒姝,“姑娘,希望你不要怨怪我。虽然我曾经对不住你,但是我真心忏悔过。目前为止,我也没有真的伤害过你,能为你做的,我都已经做了,倘若你还肯认我这个母亲,请好好珍惜这来之不易的余生……另外,也恳请你善待你那位同母异父的弟弟。母亲只希望,你们都平安喜乐……好吗?”
望着这般情真意切的沈安澜,舒姝呆愣在当场。
那一刻,心底压抑住的愧疚渐渐又浮了上来。
舒柚——这个被不公命运折磨了三生三世的女人,最终还是选择了放下仇恨,与一切和解。
只为了自己的儿子能安稳度过这一生。
愧疚感像是浪潮,铺天盖地席卷了舒姝的心脏,再化作汹涌的泪意,逼得她的眼睛酸涩不已。
她很快就泪眼朦胧起来。
这次,舒姝的眼泪是真心实意的。
她真的好想对铁窗里的那个女人说一声对不起,可话到嘴边,还是理智地收了回去。
“我知道了……母亲……”她哽咽着道,“其实,我没有怪过您……您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弟弟的……”
舒姝这一次的承诺做得很郑重,沈安澜见此,才算彻底放下心来。
她闭了闭眼,无声中将所有怨气和不甘都默默消化在心底,让它们化成一缕烟随风消散。
“你们走吧。”沈安澜语气变得淡漠,“我不欠你们什么了。希望以后不再有见面的机会。余生,我愿意在监狱里度过……”
总好过,出去面对这个无情艰险的世界。
后面这句话,她没有说出来。
她坐在那儿,闭着眼,仿佛真的不想再看到面前的两个人。
沈知行老泪纵横地看着这个女儿,唇畔微微发抖,想要再说些什么,却觉得说什么都没用了。
“那,安澜,你好好的……”
“母亲,我走了。您保重……”
舒姝于心不忍地看了沈安澜最后一眼,最终还是搀扶着沈知行出去了。
沈安澜睁开眼,望着空荡荡的对面,眼底突然泛起赤红,想要落泪,却倔强地将眼泪硬生生地逼了回去。
等她返回牢房时,一名女狱警突然从走廊尽头朝她走了过来。
朝她递了一张对折的信纸。
“沈安澜,这是你女儿舒柚小姐留给你的。”
沈安澜怔了怔,迟疑着接过那张信纸。
展开,里面只有工工整整的两句话:
对不起……若有来生,希望我们都能做执掌自己命运的人……
沈安澜的眼泪终于克制不住,顷刻间汹涌而下。
打湿了手里的信纸……
探监出来,站在监狱大门口,沈知行的容颜似乎更显沧桑苍老了,原本挺直的脊背,也有了佝偻之态。
“柚柚啊,录音笔就放你那儿吧。你找个合适的机会,把真相公布出去吧……”
舒姝站在他身旁,闻言,郑重地点了点头。
她知道,这是外祖父对她看重和信任。
“时间还早,我们去看看你三姨母。”沈知行突然道。
舒姝早料到了他会有这个决定,这次出来,她也是打算要去看沈安如的。
“好,外祖父,我陪您去。”
祖孙俩上了车,黑色的劳斯莱斯顶级款朝另一所监狱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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