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呕——咳咳咳!”
破布离口的瞬间,强烈的恶心感和涌入的新鲜空气(尽管混杂着浓重的腐朽气味)让她剧烈地咳嗽起来,眼泪鼻涕不受控制地涌出。但嘴里的桎梏终于消失了!她贪婪地、大口地呼吸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
“向…向明!”她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浓重的哭腔,在黑暗中急切地呼唤,摸索着转向陈向明的方向。
“我在。”陈向明低沉的声音立刻回应,带着一丝压抑的痛楚,却异常沉稳,像定海神针。“别怕,先帮我解开脚上的绳子,快!” 他刻意强调了“脚上”,暗示手部的束缚需要优先解除才能获得行动力。
余小麦立刻扑过去,双手在黑暗中慌乱地摸索着,触碰到他同样被紧紧捆绑的手腕。那绳索勒得极紧,几乎陷进了皮肉里,冰冷而坚硬。她心疼得指尖都在抖,但求生的意志压倒了一切。她凭借着刚才模糊的记忆,学着陈向明的手法,用指甲抠,用手指捻,不顾一切地试图解开那同样复杂的绳结。她的动作远不如陈向明专业,甚至显得笨拙而急躁,好几次指甲都抠到了他手腕的伤口上,但他一声未吭,只是默默承受着,同时低声指导她施力的方向。
“用力…向上顶那个结扣…对…再往右掰一点…”
在陈向明的指引和余小麦拼命的努力下,他手腕上的绳结也终于松脱。陈向明低吼一声,双臂猛地向外一挣,坚韧的麻绳应声崩开!紧接着,他迅速坐起身,双手获得了自由,解脚踝上的绳索就变得轻而易举。几秒之后,两人身上的束缚被彻底挣脱!
重获自由的身体传来一阵虚脱般的酸痛。两人都瘫坐在冰冷肮脏的泥地上,急促地喘息着,如同两条搁浅的鱼。短暂的喘息后,刻不容缓的危机感立刻压倒了身体的疲惫和疼痛。
“手机!我的手机!他们把它打飞了!”余小麦的声音因恐惧而尖利起来,双手在身前的泥地里疯狂摸索。刚才她被扑倒时,手机脱手飞了出去。黑暗中,她只记得一个大概的方向。
“别慌,仔细摸,就在这附近!”陈向明的声音依旧沉着,他忍着肩膀被撬棍重击后的剧痛,也立刻在身侧的地面上快速摸索起来。冰冷的泥地,尖锐的瓦砾,断裂的木屑,腐朽的稻草…触手所及,尽是废墟的触感。每一次摸索都带着灼心的焦虑——手机是他们唯一的生路!
“找到了!”余小麦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指尖触碰到一个冰冷的、熟悉的矩形轮廓!她狂喜地将它从一堆瓦砾和尘土中抓了出来。
然而,狂喜瞬间冻结。
手机屏幕!一道刺眼的、蛛网般的巨大裂痕从屏幕左上角一直延伸到右下角,几乎覆盖了整个屏幕。裂痕深处,是令人绝望的漆黑。余小麦颤抖着手指按下电源键,屏幕毫无反应,只有裂痕在绝对的黑暗中反射着微乎其微的、死寂的光泽。刚才重重摔落在地,加上可能被踩踏,它彻底报废了。
“不…不…”余小麦的声音瞬间带上了崩溃的哭腔,巨大的绝望再次攥紧了她的心脏。唯一的希望,灭了。
“冷静!”陈向明的声音斩钉截铁,瞬间压下她的恐慌,“我的!他们搜身时可能没仔细搜我!在我左边外套内袋,试试!”
黑暗中,余小麦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立刻扑到陈向明身边,双手急切地探入他外套内侧。她的指尖很快触碰到一个坚硬、扁平的物体!她小心翼翼地把它抽了出来——是陈向明的手机!虽然外壳也沾满了泥土,有些变形,但屏幕完好!
余小麦颤抖着按下电源键。
嗡……
屏幕瞬间亮起!柔和的光线在浓重的黑暗中如同神迹降临,照亮了两人沾满泥土、血污和汗水的脸,也照亮了周围一片狼藉的破败景象——倾倒的破旧家具、飞溅的碎瓷片、被暴力挖掘出的土坑和散落的瓦砾。这微弱的光明,驱散了令人窒息的黑暗,带来了生的希望!
陈向明立刻接过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快速而稳定地操作。他直接拨打了李局长的私人号码(之前因村里的事存下的)。电话响了几声才被接通。
“喂?哪位?”李局长沉稳但带着一丝被打扰睡意的声音传来。
“李局!是我,向明!”陈向明的声音压得极低,语速极快,每一个字都充满了急迫和恐惧,“我和小麦在陈家沟,陈大柱家这破老宅里!我们遭袭了!被绑了!他们刚走没多久!是一帮带家伙的凶徒!领头的是个脸上有刀疤的!他们把小玲子绑走了!就是陈大柱的女儿,21岁在省城读大学那个!他们要杀人!还要卖人!李局,救命!我们被困在屋里,门窗都被他们用东西堵死了!快!快来人啊!”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普通人遭遇极端暴力后的惊惶和绝望,但关键信息传递得异常清晰。
电话那头瞬间安静了,仿佛能听到李局长骤然坐起的声响和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下一秒,他的声音变得无比凝重,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和急迫:“陈向明?!你说清楚!位置?陈家沟陈大柱的老宅?对方有武器?绑走了陈大柱的女儿?你们现在安全吗?具体多少人?有没有受伤?”
“就是陈大柱的老宅!对!刀疤脸,还有几个手下,至少五六个!都拿着棍子刀子,刀疤腰里有枪!他们刚走!我们…我们刚挣脱绳子,但被困在屋里!小麦被打了!他们说要活埋我们,还要把小玲子和小麦卖掉!李局,求您快派人来!救救小玲子!” 余小麦带着哭腔凑近手机喊道,陈大柱女儿的安危让她肝胆俱裂。
“明白了!你们待在原地,保持隐蔽!锁好门窗!不要硬拼!我立刻调集人手!特警和刑侦马上出动!务必坚持住!”李局长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雷霆万钧的力量,“小玲子特征?21岁,短发,很瘦?穿什么颜色衣服?”
“对!21岁,短发,很瘦!可能穿着深色外套!”余小麦急切补充。
“收到!全力搜索!坚持住!支援马上到!”李局长说完立刻挂断了电话。虽然通话中没有出现“山鹰”这样的代号,但那句“特警和刑侦马上出动”和不容置疑的命令,瞬间点燃了两人心中的希望之火。
陈向明迅速操作手机,将精确的位置信息(通过地图定位)发送给李局长,然后立刻关闭了屏幕光亮,老宅再次陷入相对安全的黑暗,只有两人粗重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十五分钟…小玲子…”余小麦瘫坐在地,巨大的压力稍稍缓解,对女儿的担忧立刻如同潮水般汹涌而至。一个21岁的大学生,在穷凶极恶的绑匪手里,每分每秒都可能是地狱。眼泪无声地滚落。
“会找到她的!小玲子很聪明,她会有自保意识!”陈向明的声音在黑暗中异常坚定,他摸索着握住余小麦冰冷颤抖的手,“现在,我们得把‘那东西’拿到手!这是陈爷爷用命守护的东西!也是我们脱险后能说清楚、能钉死他们的证据!”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东西?不是…不是已经被他们…”余小麦想起那个被刀疤脸一脚踹碎的民国粗瓷瓶,心头一片冰凉。
“障眼法!”陈向明低声道,语气带着一丝后怕的庆幸,“真正的‘传家宝’,怎么可能放在那么显眼的坑里?跟我来!”
他拉着余小麦的手,忍着肩膀的剧痛,摸索着在黑暗中站起身。凭借着对老宅布局的深刻记忆(毕竟是他本家老宅),陈向明带着余小麦,极其小心地避开地上散落的瓦砾和坑洞,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堂屋的东侧墙壁挪去。
他们的目标是东墙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那里堆放着一些早已腐朽断裂的农具木柄和一些散乱的稻草。陈向明摸索到墙壁,蹲下身,双手开始在冰冷潮湿的泥地上仔细地摸索、按压。他的手指如同精密的探针,感受着地面硬度的细微差别。
“这里!”他低声道,手指停在靠近墙根的一块区域。那里的泥土触感似乎比周围更硬,更密实,而且…形状隐约有些规则。他双手用力,抠住边缘,猛地向上一掀!
“哗啦——”
一块大约两尺见方的、厚重的青石板被掀了起来!石板下面并非泥土,而是一个浅浅的、用青砖仔细垒砌出的方形凹槽!凹槽内部异常干燥,与周围潮湿的泥土形成鲜明对比。
就在石板被掀开的刹那,一束清冷的月光,如同舞台的追光灯,恰好穿透了老宅屋顶一个不起眼的破洞,精准无比地投射在这个刚刚显露的凹槽之中!
月光下,凹槽里静静躺着一个盒子。
一个大约一尺见方的正方形木盒。盒身线条方正古朴,通体呈现出一种深沉内敛、温润如玉的紫黑色光泽。盒盖与盒身上,精雕细琢着繁复而流畅的缠枝莲纹,莲瓣饱满,枝蔓遒劲有力,栩栩如生。最令人震撼的是,在这破败、腐朽、充满了死亡气息的老宅深处,在潮湿泥土的包围下,这个木盒竟然通体干爽,一丝霉斑水汽也无,甚至连细微的灰尘都很少!它静静地躺在月光里,如同一位沉睡千年的贵族,散发着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神秘而尊贵的气息。岁月仿佛在它身上失去了侵蚀的力量。
余小麦瞬间屏住了呼吸,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陈向明眼中也闪过一丝震惊的光芒。这盒子本身,就透着不寻常!
他深吸一口气,伸出双手,极其郑重地、如同捧起稀世珍宝般,将木盒从凹槽中取出。入手沉甸甸的,木质坚硬如铁,触手温润细腻,带着一种奇特的、沁人心脾的幽香,瞬间驱散了鼻端萦绕的腐臭气息。
盒子上没有锁,只有一个小小的、同样雕刻着莲纹的玉质卡扣。陈向明的手指稳定地按在卡扣上,轻轻一拨。
“嗒。”
一声轻响,在死寂的老宅中清晰可闻。
盒盖应声开启。
月光如水,毫无保留地倾泻入盒中。
盒内,深红色的丝绒衬垫上,静静地安放着一尊瓷器。
那是一只天球瓶。瓶身饱满浑圆,如同截取了一段浩瀚苍穹。瓶体线条流畅得如同神只之手勾勒,自瓶底向上,极富张力地隆起,又在接近瓶口处优雅地收敛。通体施以纯净无瑕的白釉,釉质肥厚莹润,在清冷的月光下流淌着温润如玉、凝脂般的光泽,仿佛笼罩着一层柔和的圣光。
瓶身上,以极其精湛的钴料绘制着图案。主体是一幅气势磅礴的云龙纹!一条五爪巨龙在翻滚的祥云中昂首腾飞,龙身矫健雄浑,鳞爪贲张,充满了无上的威严和力量。龙睛以浓重的青料点染,炯炯有神,仿佛能穿透时空,直视人心。祥云纹饰繁复而灵动,缠绕在龙身周围,更衬托出神龙的磅礴气势。在瓶身的肩部和近足处,则分别环绕着精致的缠枝莲纹和汹涌澎湃的海水江崖纹,纹饰层次分明,繁而不乱,绘画技艺已臻化境。青花的发色,是那种最上等的、深入胎骨的“苏麻离青”料才能烧出的浓艳深沉的靛蓝色,蓝中微微泛着紫意,在如玉的白釉地子上,呈现出一种动人心魄的幽深与华贵。每一笔线条都精准流畅,力透胎骨,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皇家气度和永恒的艺术魅力。
这绝非寻常之物!它是凝聚了古代窑火神工与皇家威严的巅峰之作!
“天啊…”余小麦捂住了嘴,发出一声近乎窒息的惊叹,眼泪再次涌出,这次是震撼与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这就是爷爷宁死也要守护的秘密?这就是引来杀身之祸的根源?这就是害得她女儿——那个21岁前途正好的大学生——深陷险境的根源?
陈向明眼神同样充满震撼,死死盯着盒中的天球瓶,声音低沉而凝重,带着一种穿透历史的敬畏:“老天…这…这瓶子…这得是皇帝用的吧?”
就在这时——
“砰!哗啦!”
一声巨响猛地从被封堵的大门方向传来!紧接着是重物被粗暴挪开、砸在地上的声音!
“妈的!疤哥,好像…好像里面有动静?刚才好像有光?”一个粗嘎惊疑的声音穿透了门板的缝隙。
刀疤脸那嘶哑暴躁的吼声紧跟着炸响,如同惊雷在门外轰然滚过,带着浓烈的杀意和焦躁:“操!肯定是那对狗男女搞鬼!给老子把门砸开!快!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里面的东西,一根毛都别给老子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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