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清平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冲向了头顶,又在瞬间冻结。
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天道是狱卒?他曾预想过,天道应该是怕有人挑战他,超越他,所以才会控制人们修行根基……
可这颠覆性的、足以让任何修士道心崩碎的话语,从眼前这个啃着怪鱼的老头嘴里说出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浸透了几千年绝望的沉重。
“惩……惩罚?”
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个词:“我们……犯了什么罪?”
他猛地想起老秃刚才的话:“戴罪之身?”
“戴罪羔羊!”
老秃纠正道,语气带着一种麻木的肯定。
“我们都是,至于罪名?”
他摊开枯瘦油腻的双手,做了个极其无奈又极其讽刺的手势,浑浊的眼睛里第一次清晰地流露出一种深不见底的迷茫和愤怒:“鬼知道!”
“鬼知道?”
王清平重复道,巨大的荒谬感和憋屈感几乎让他窒息:“连罪名都不知道?这算什么?”
“算我们倒霉!”
老秃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积压了无数岁月的愤懑:“被丢进这座大号监狱的那一刻起,就背着这该死的身份,像烙印一样刻在神魂深处。”
“罪名?没人告诉你!或许根本没有具体的罪名!或许活着本身就是罪!谁知道那高高在上的狱卒是怎么想的?!”
他激动地挥舞着枯瘦的手臂,破袍子猎猎作响,引得远处泥潭似乎都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涟漪。
他喘了几口粗气,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王清平:“想想你所经历的种种,比如身为异数的雷劫……。”
王清平眼前瞬间闪过自己结丹时经历的恐怖雷劫,那撕裂苍穹的雷电,毁灭性的力量,每一次轰击都仿佛要将他的神魂都碾成齑粉。
“九死一生……”他艰难地点点头,声音干涩。
他枯瘦的手指指向王清平,又指向自己的心口:“就是要在你真正有可能触碰到那层界限之前,把你彻底抹掉,或者打回原形,继续在牢笼里当个安分守己的囚徒。”
“那……那飞升仙界呢?”王清平的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那是清除。”
老秃斩钉截铁地打断他,浑浊的眼中爆射出骇人的精光:“是彻底的、神魂皆灭的清除,是狱卒头子发现某个囚徒身上的罪印彻底失效,或者这个囚徒太能折腾,威胁到了监狱的稳定运行,干脆把他从牢房里提溜出去,直接丢进焚化炉,一了百了……”
“所谓的飞升仙界?狗屁!那是彻底湮灭的幌子,是骗那些还在牢笼里做白日梦的蠢货的。”
他枯瘦的手指猛地指向头顶那片遥不可及的、散发着惨淡磷光的黑暗穹顶,仿佛要戳破那无尽的虚空。
“看看上面,看看那些堆成山的骨头,看看这化骨泥潭!多少惊才绝艳之辈,多少自以为触摸到天道的蠢货,最后的下场是什么?骨头渣子……连骨头渣子都留不下!这就是所谓的羽化成仙。”
“这就是狱卒给所有试图挑战它、试图窥探真相的囚徒的唯一结局——彻底抹除。”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冷的凿子,狠狠凿在王清平早已摇摇欲坠的世界观上:“他们都是被天道所杀?”
“是啊,知晓世界真相后,人总会做出不同的选择,老朽我都不知道目送走多少波这群不知死活的家伙喽……”
“最近的一波,他们好像叫什么……来着。”老秃陷入沉思。
“伐天?对……就是伐天,不过……最终天道的屁股都没碰到,被那群天道的狗崽子给宰了。”
老秃干枯的手指摩擦着罗盘纹路,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情绪:“他们当中有个半大小子曾与我有过一面之缘,这个罗盘便是我给他的。”
“为什么?”
王清平失神地喃喃自语,巨大的无力感和愤怒如同藤蔓缠绕住心脏:“为什么是我们?连罪名都不知道……就这样……永远囚禁……”
“就算有罪,为何不直接杀掉?”
老秃眼中的精光缓缓敛去,重新被那种深沉的疲惫和麻木覆盖。
他沉默地坐回那堆巨大的骸骨旁,佝偻着背,破旧的灰布袍子裹着他干瘦的身躯,像一块被岁月和绝望风化的顽石。
远处化骨泥潭死寂的暗褐色表面,倒映着穹顶幽暗的磷光,如同无数只冷漠窥视的眼睛。
“为什么?”
老秃的声音低沉得如同梦呓,带着一种穿透了几千年光阴的疲惫。
“问得好啊,小子,这个问题,像块磨刀石,在我这老不死的脑子里磨了几千年,都快磨没了,也没磨出个答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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