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的北风如同裹着冰渣的狼牙,在长城垛口间凄厉地嚎叫,刮过戍卒陈稷布满冻疮的脸颊。** ** 他蜷在烽燧背风的石缝里,青铜削刀在粗糙木牍上艰难移动:“妻娥启:粟米已托季叔带回,勿忧。今岁寒甚,塞草尽枯……” ** 烽燧尉迟丁将冻硬的黍饼塞进怀中,目光扫过南方铅灰色的天际:“信……还能往哪儿送?” ** 雁门关隘的阴影下,戍卒们默默将写好的木牍投入火堆,跳跃的火焰吞噬着“平安”二字,腾起的青烟被朔风撕碎,飘向死寂的、无主的帝国腹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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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二世三年(前207年)的深冬,比以往任何一年都更凛冽、更漫长、更绝望。帝国的心脏——咸阳,已在楚人的冲天怒火中化为一片焦黑的余烬,那象征着无上权威的玄鸟旗帜,早已坠落在轵道旁的泥泞里。然而,在这帝国最北端的冰冷脊梁上,在横亘万里、如同巨龙般蛰伏于群山之巅的秦长城沿线,死亡与坚守的拉锯,才刚刚进入最残酷的阶段。
朔风,这来自极北荒原的无情主宰,裹挟着西伯利亚的刺骨寒意和细碎的冰晶,如同亿万根裹着冰渣的钢针,日夜不停地抽打在长城斑驳的夯土和冰冷的石墙上。风声在蜿蜒曲折的垛口、敌楼、烽燧间穿梭、碰撞、回旋,发出时而尖锐如鬼泣、时而低沉如兽吼的凄厉长嚎,永不停歇。这声音足以让最坚韧的神经崩断,是这片苦寒之地永恒的、令人窒息的背景音。
长城内外,举目皆白。连绵起伏的阴山、燕山山脉,早已被厚厚的积雪覆盖,如同披上了巨大的、冰冷的尸衣。山脊的轮廓在低垂的铅灰色云层下显得模糊而狰狞。城墙脚下,原本还能在秋日提供些许隐蔽的灌木丛和低矮乔木,此刻只剩下光秃秃、黑黢黢的枝桠,扭曲着伸向同样阴沉的天空,如同垂死挣扎的手臂。塞草?早已被深埋雪下,连枯黄的草尖都看不见一丝。目之所及,除了望不到边际的惨白,便是冻土裸露处那令人心悸的、死气沉沉的青黑色。
上郡肤施(今陕西榆林)长城段,一处突出山脊的烽燧内。低矮的石砌空间里弥漫着浓重的、无法驱散的寒意和潮湿的霉味。烽燧尉迟丁,一个年近五旬的老秦军,脸上的皱纹如同刀刻斧凿,深嵌着塞外的风霜与征尘。他身上那件破旧的、打着多处补丁的黑色皮甲,早已失去了保暖的作用,内里的絮麻也板结发硬。此刻,他正佝偻着身体,凑在烽燧唯一一个冒着微弱火苗的炭盆旁——盆里烧的是勉强收集来的、湿气未干的松枝和狼粪,烟雾远大于热量。他伸出那双布满冻疮裂口、如同老树根般的手,徒劳地想要攫取一丝温暖,指关节却冻得僵硬麻木,几乎无法弯曲。
他身边的地上,蜷缩着几个同样疲惫不堪的戍卒。一个年轻些的士卒正用一块粗糙的磨石,小心翼翼地打磨着手中青铜弩机已经有些卷刃的钩牙(弩机悬刀),每一次摩擦都发出刺耳的“沙沙”声,在这死寂的空间里格外清晰。另一个则抱着一杆长戟,用一块沾了少许动物油脂的破布,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冰冷的戟刃和木柲,动作机械而麻木。角落里,一个年纪更小的戍卒裹着几乎无法蔽体的破羊皮,蜷成一团,身体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牙齿磕碰的声音清晰可闻。他裸露的脚踝处,象征隶臣身份的烙印疤痕在昏暗的光线下隐约可见,那疤痕周围是更严重的冻疮,皮肉红肿溃烂,渗着黄水。
没有人说话。只有炭盆里湿柴燃烧时发出的、令人心烦的“噼啪”声,夹杂着屋外永无止息的、如同鬼哭的风声。压抑和绝望,如同冰冷的实体,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比外面的严寒更令人窒息。
尉迟丁的目光,艰难地从炭盆那点可怜的火苗上移开,投向烽燧唯一的了望口。口子被厚厚的草帘遮挡了大半,但刺骨的寒风依旧顽强地钻进来,带着雪沫。他蹒跚地走过去,用冻得几乎失去知觉的手,微微掀开草帘一角。
视线穿过弥漫的雪雾,投向南方。 那是帝国的方向。 曾经,那里有严密的邮驿系统,有源源不断运来的粮秣补给,有代表皇帝意志的虎符诏令,有支撑着他们在这绝境中坚持下去的“大秦”二字。 然而现在……
视线所及,只有一片混沌。铅灰色的天空沉重地压着同样铅灰色的、死寂的山峦。通往南方的驰道,早已被深达数尺的积雪彻底覆盖、阻断,连一丝痕迹都看不到了。更远处,天地相接的地方,只有一片更加深沉的、不祥的灰暗。没有驿马的烟尘,没有运粮车队的踪影,甚至……连象征着帝国存在、本该在重要关隘升起的玄鸟旗,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咸阳陷落的消息,如同瘟疫,早已通过各种隐秘的渠道(溃兵、逃亡的刑徒、甚至匈奴探子故意散播)传到了这帝国最遥远的角落。皇帝死了(二世胡亥被赵高所杀),新的秦王投降了(子婴),楚人项羽一把火烧光了咸阳宫……曾经不可一世的大秦帝国,轰然倒塌了!他们这些被遗忘在长城上的戍卒,如同断了线的风筝,成了无根的浮萍,无主的孤魂!
“信……”尉迟丁干裂起皮的嘴唇翕动了一下,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茫然,“还能……往哪儿送?”
没有人回答。只有那个打磨弩机的年轻戍卒,手中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磨石压在青铜钩牙上,发出更长、更刺耳的摩擦声。他低垂着头,看不清表情,但握紧磨石的手背上,青筋根根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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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距离肤施烽燧数百里之外的雁门关(今山西代县西北)附近一段长城隘口。这里的风雪似乎小了一些,但寒意依旧刺骨。隘口内一处背风的石崖下,一小堆篝火正在燃烧。火焰不大,舔舐着几根捡拾来的、同样湿漉漉的枯枝和破碎的木质盾牌残片,发出“滋滋”的声响,努力驱散着周围一小片区域的严寒。
篝火旁,围坐着七八个戍卒。他们的状态比肤施烽燧里的更差。皮甲残破不堪,许多人甚至只能用破烂的羊皮或粗麻布裹身。食物早已断绝,仅有的几块冻得如同石头的黑黍饼(秦军主食之一,由粟米、豆类混合蒸制),被他们轮流捂在怀中,用体温一点点将其软化,再小心翼翼地啃噬一点碎屑充饥。饥饿和严寒,让每个人的脸庞都深深凹陷下去,眼窝发青,嘴唇干裂发紫。
一个名叫黑夫(取自云梦睡虎地秦简中真实戍卒名)的中年戍卒,背靠着冰冷的石壁,目光呆滞地望着跳跃的火焰。他怀中,也揣着一块小小的、边缘粗糙的木牍。那是他昨夜,在寒夜中借着微弱的星光,用青铜削刀(秦代书写工具,用于刮削修改竹木简牍)刻下的给家中妻儿的“信”。木牍冰凉,紧贴着他同样冰凉的胸膛。上面刻着他能想到的最简朴的问候,以及一句他不敢深想却忍不住刻下的期盼:“待春归”。
然而此刻,黑夫的眼神是死寂的。他抬起头,望向隘口外那片被积雪覆盖、通往家乡代郡(今河北蔚县一带)方向的茫茫旷野。那里,曾经是他们归乡的希望之路。现在,却成了吞噬一切的白色坟场。饥饿的狼群在雪原上游荡,比狼群更可怕的,是那些失去了约束、如同蝗虫般四处流窜的溃兵和趁火打劫的盗匪。回乡?无异于自寻死路。更遑论,家乡此刻是何种景象?战火是否已燃起?妻儿是否还活着?这一切,都如同眼前的浓雾,沉重得令人窒息。
“头儿……”一个脸上带着一道新鲜刀疤的年轻戍卒打破了沉默,声音嘶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听说……南边全乱了……楚人、齐人、魏人……都在抢地盘……咱们……咱们守在这儿……还给谁守?守什么?”他眼中充满了迷茫和一种濒临崩溃的恐惧。
被称为“头儿”的什长(秦军最基层军官,统辖十人左右),是一个沉默寡言、面色黝黑如铁的汉子。他正用一块石头,反复打磨着一柄已经崩了刃口的青铜短剑。听到问话,他手中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只是抬起眼皮,用那双深陷在眉骨阴影下的眼睛,冷冷地扫了问话的年轻人一眼。那眼神中没有责备,只有一种更深的、如同脚下冻土般的坚硬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守什么?”什长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如同两块冻石摩擦,“守这条命!守你身后那片地!管它现在是谁的!没有这道墙……”他猛地用剑尖指向隘口外那片风雪弥漫的旷野,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那些狼崽子(指匈奴)的马蹄子,早就踏过去,把咱们祖坟都刨了!把咱们的婆娘娃儿,都变成他们的奴隶牲口!”他粗粝的手指猛地指向南方,又狠狠戳向自己的心口:“朝廷没了!皇帝没了!可老子是代郡人!老子爹娘的坟头还在代郡的山坡上!老子婆娘娃儿还在代郡的土屋里!这道墙在一天,老子就守一天!守不住墙,就守死在这墙根下!这就是咱的命!”
他低吼着,猛地将手中那柄磨得雪亮的短剑狠狠插在冻硬的土地上!剑身嗡鸣,火星四溅!
篝火旁一片死寂。只有柴火燃烧的噼啪声和屋外呼啸的风声。所有戍卒都低下了头,咀嚼着什长的话。恐惧并未消失,但一种更加原始、更加绝望的守护本能,如同冰冷的岩浆,在每个人心底流淌、凝固。他们默默地、更加用力地抱紧了怀中那几块冻硬的黍饼,或者握紧了身边冰冷的兵器。那柄插在地上的青铜短剑,在篝火的映照下,闪烁着冰冷而决绝的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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陇西郡(今甘肃东部)临洮(今甘肃岷县)长城段。这里是帝国长城的西端起点,也是直面西羌和月氏(秦时西北游牧部族)袭扰的最前沿。风雪似乎比东段更加狂暴,如同发怒的天神,卷起地上的积雪,形成一条条翻滚咆哮的白色“雪龙”,在空旷的戈壁和起伏的山峦间肆虐。能见度极低,几步之外便是一片混沌。
一处孤悬于山巅的烽燧,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孤舟,在狂风暴雪中顽强地挺立着。燧内,同样冰冷刺骨。烽燧尉迟丁(与上郡同名,秦代基层军官常用名)——一个同样饱经风霜的老军吏,正用冻得通红的手,将一块同样冻硬的黍饼,小心翼翼地塞进自己破旧皮甲的内衬里,紧贴着胸膛。这是最后一点口粮了。他看了一眼旁边几个蜷缩在角落里、同样饥寒交迫、眼神涣散的戍卒,默默地叹了口气。
烽燧的门被猛地撞开!一股裹挟着雪粒的狂风狂灌而入,瞬间吹得篝火几乎熄灭!一个浑身是雪的年轻戍卒踉跄着扑了进来,他身上的皮甲结满了冰壳,脸上布满被风雪割裂的血口,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喷出大团白雾。
“尉……尉迟公!”年轻戍卒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极度的惊恐,几乎破音,“狼烟!西边……西边五十里外的白狼燧……起……起狼烟了!三道!是三道黑烟!”(秦代烽燧制度,燃烟示警,三道黑烟表示大规模敌袭)
“什么?!”尉迟丁浑浊的老眼骤然爆射出骇人的精光,如同垂死的猛兽!他猛地站起,因为动作太猛,一阵眩晕袭来,他扶住冰冷的石壁才勉强站稳。三道黑烟!这意味着至少千骑以上的匈奴或羌人主力来袭!在这个帝国崩溃、补给断绝、戍卒饥疲欲死的严冬!
“看清楚了吗?!”尉迟丁一把抓住年轻戍卒的胳膊,指甲几乎嵌入对方冰冷的皮甲。
“看……看清了!风雪太大,时隐时现……但……但确实是三道黑烟!错不了!”年轻戍卒牙齿打颤,不知是冻的还是吓的。
尉迟丁松开手,踉跄着扑到烽燧唯一的了望孔前,用尽全身力气扒开被冰雪糊住的草帘缝隙,向西边望去。昏天黑地的风雪中,极目远眺,在视线的尽头,那片混沌翻滚的铅灰色天幕下,隐约可见三道极其黯淡、断断续续、却如同毒蛇般扭曲上升的黑色烟柱!在漫天灰白的风雪背景中,那三道黑烟是如此刺眼,如此不祥!
一股冰冷的绝望,瞬间从尉迟丁的脚底窜上头顶,冻僵了他的四肢百骸!三道黑烟!在这帝国崩塌、孤立无援的绝境!没有援军,没有补给,甚至没有明确的敌人方位!手下这十几个饥寒交迫、连武器都拿不稳的戍卒,如何抵挡?
“点狼烟!快!点狼烟!三道黑烟!示警后方!”尉迟丁几乎是嘶吼着下达命令,声音因为极度的紧张和绝望而扭曲变调。
几个戍卒挣扎着爬起来,扑向烽燧顶端的烽火台。然而,当他们掀开覆盖在柴笼(烽燧顶部堆放燃料的设施)上的草席和积雪时,心瞬间沉到了谷底——柴笼里,用于点燃黑烟(狼烟)的狼粪、干柴、浸油的破布等物,已经所剩无几!而且大部分被风雪浸湿,难以点燃!
“尉迟公!湿……湿的!点不旺啊!”一个戍卒带着哭腔喊道。
“用火把!用松明!把能烧的都堆上去!快!”尉迟丁在下面嘶吼,声音在狂风中显得异常微弱。
烽燧顶部,几个戍卒手忙脚乱,用颤抖的手试图点燃那些湿冷的燃料。火石撞击的火星在风雪中瞬间熄灭。好不容易引燃了一小簇火苗,又被狂风吹得摇摇欲坠,根本无法形成足够高的、足够远的醒目烟柱!
就在这时,地面传来一阵极其微弱、却令人心胆俱裂的震动!如同密集的闷雷从极远的地平线滚滚而来!经验丰富的尉迟丁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马蹄声! 是大队骑兵奔驰时才能发出的、沉闷而连绵的震动!从西边传来!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即使隔着狂暴的风雪,即使隔着数十里的距离,那死亡践踏的节奏,依旧穿透了风声,清晰地敲打在每一个戍卒的心上!
“来不及了……”尉迟丁靠着冰冷的石壁,缓缓滑坐在地。他浑浊的目光扫过烽燧内几张同样写满绝望、年轻而稚嫩的脸庞。其中一个叫赵狸的少年戍卒,才十六岁,脸上还带着未曾褪尽的绒毛,此刻正惊恐地睁大眼睛,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尉迟丁的目光最终落在烽燧角落的一个小土堆上——那里埋着几卷没能寄出的家书木牍,是燧里戍卒们最后的念想。他猛地想起自己怀里,也有一块尚未刻完的木牍,是写给他远在陇西狄道(今甘肃临洮)的老妻的。
“赵狸!”尉迟丁猛地看向那个最年轻的少年,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你跑!现在!立刻!从后山那条小路!往东南跑!去狄道!去找我婆娘!告诉她……”他顿了一下,声音陡然哽住,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才继续道:“告诉她……老尉迟……回不去了……让她……好好活着!”他猛地从怀里掏出那块冰冷的木牍,连同自己怀中最后那块捂得半软的黍饼,一起塞进赵狸冰冷的、颤抖的手里!
“尉迟公!我不走!我……”赵狸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声音带着哭腔。
“滚!”尉迟丁猛地暴喝一声,如同受伤的猛兽,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少年,“这是军令!快滚!给咱们……留个报信的种!”
赵狸被这声怒吼震得浑身一颤,看着尉迟丁那双决绝而悲怆的眼睛,又看了一眼烽燧外风雪弥漫、马蹄声越来越近的方向,他猛地一咬牙,将木牍和黍饼死死揣进怀里最深处,对着尉迟丁和其他戍卒重重磕了一个头,转身如同受惊的兔子,撞开烽燧的后门,头也不回地扑进了漫天风雪之中,瘦小的身影瞬间被白色的混沌吞没。
尉迟丁看着少年消失的方向,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白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他扶着石壁,挣扎着站起身,浑浊的目光扫过剩下的戍卒。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恐惧,但更多的是一种认命般的平静和决然。
“抄家伙!”尉迟丁的声音异常平静,却带着一种山岳般的沉重。他弯腰,捡起地上那柄跟随了他半辈子、刃口已经崩缺的青铜长剑。冰冷的剑柄入手,带来一种熟悉的、令人心安的沉重感。他蹒跚却坚定地走向烽燧狭窄的入口,用自己佝偻却依旧宽阔的身躯,堵在了那里。
“弟兄们……”他背对着众人,声音在呼啸的风雪中显得异常清晰: “没援军了……” “没退路了……” “这燧,就是咱们的坟!” “死,也给我站着死!” “别让那些狼崽子……小瞧了咱秦人的骨头!”
他最后的话语,被淹没在骤然变得狂暴的风雪声和那如同地狱战鼓般、越来越近、越来越响的——匈奴骑兵冲锋的号角与马蹄声中!
烽燧之外,风雪混沌的天地间,一片如林的长矛寒光,如同地狱的獠牙,刺破了白色的帷幕,正朝着这孤悬的烽燧,汹涌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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