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十一年(1626年)九月,盛京(今沈阳),努尔哈赤的棺椁停在大政殿正中,四大贝勒并排跪在灵前,膝盖下的毡垫被泪水和冷汗浸成深色。
最年轻的四贝勒皇太极突然抬起头。他眼角的皱纹里还沾着泪痕,扫过面前的三个兄长:大贝勒代善鬓角已白,正低头捻着佛珠;二贝勒阿敏是努尔哈赤的侄子,眼神躲躲闪闪;三贝勒莽古尔泰脾气最躁,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
“大哥,”皇太极的声音不高,却让殿内瞬间安静下来,“父汗遗命,令大妃阿巴亥殉葬,您看何时执行?”
阿巴亥的哭声从偏殿传过来时,代善的手抖了一下。这位大妃才三十七岁,是努尔哈赤晚年最宠爱的女人,手里还攥着镶黄旗的兵权,她的三个儿子——阿济格、多尔衮、多铎,个个手握重兵。若她活着,难保不会扶持儿子争位。
“这……”代善犹豫着,“大妃尚有幼子需抚育,是否……”
“父汗遗诏在此!”莽古尔泰猛地站起来,腰间的佩刀“哐当”撞在柱上,“难道大哥要违逆父汗的意思?”他早就看阿巴亥不顺眼,当年这女人曾被揭发与代善有私情,虽然后来不了了之,却成了后金贵族间公开的秘密。
皇太极没说话,只是从袖中掏出一张纸,上面是努尔哈赤临终前的字迹,歪歪扭扭却力透纸背:“吾百年后,必令阿巴亥殉葬,以安吾魂。”《清实录·太祖实录》里说,阿巴亥“支吾不从”,可当皇太极带着亲兵站在她面前时,这位聪明了一辈子的大妃终于明白,自己成了权力游戏的祭品。
换上礼服,将多尔衮和多铎拉到身边,摸了摸十三岁多尔衮的头:“额娘去陪父汗了,你们要好好跟着兄长们。”《清稗类钞》里记载了这个细节:阿巴亥自尽前,特意把皇太极叫到跟前,将多尔衮的手放在他掌心,“吾儿年幼,望四贝勒善待”。皇太极点头应下,可后来多尔衮直到三十岁才真正掌握兵权,这是后话了。
处理完阿巴亥,剩下的就是兄弟间的较量。代善本是最有资格继位的,他是努尔哈赤的次子(长子早逝),手握两红旗,可他优柔寡断,当年与阿巴亥的绯闻更是让他失了人心。莽古尔泰倒是勇猛,却性情残暴,据说为了讨好努尔哈赤,竟亲手杀了犯错的生母,这种狠戾让其他贝勒心生忌惮。
皇太极虽是第八子,却跟着努尔哈赤南征北战,萨尔浒之战里率部击溃明军主力,宁锦之战中又护着努尔哈赤撤退,军功赫赫。更重要的是,他懂得拉拢人心——平时缴获的战利品,总让给其他贝勒;见了老臣老远就下马行礼;连汉人降将都愿意投奔他,因为他不像其他贝勒那样把汉人当奴隶。
九月初一那天,代善突然当众表态:“四贝勒才德冠世,当继大位。”他的两个儿子岳托和萨哈廉带头附和,其他贝勒见大势已定,纷纷下跪拥戴。皇太极“推辞”了三次,最后“被迫”答应,在大政殿登基,改元“天聪”。《清史稿·太宗本纪》里写“诸王贝勒大臣共拥上嗣位,上谦让再三,乃许”,字里行间都是胜利者的体面。
皇太极坐在大汗的宝座上,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这宝座是用整根松木雕的,扶手刻着狩猎图,处处透着女真部落的粗犷,可他想的是如何治理这片越来越大的土地——从辽东到蒙古草原,从汉人农耕区到女真发源地,光靠打打杀杀可不行。
“汉人说,‘名不正则言不顺’。”天聪元年正月,皇太极在朝堂上对贝勒们说,“咱们不能再叫‘后金’了,汉人听了就想起金朝,总提防着咱们。”他要的是一个能与明朝平起平坐的国家。
更重要的是制度改革。努尔哈赤留下的是“八旗共治”,四大贝勒按月轮流执政,皇太极这个大汗更像个盟主。天聪三年,他借着征讨蒙古的机会,宣布“罢四大贝勒坐朝”,改由自己单独理政。代善和莽古尔泰虽然不满,却忌惮皇太极手里的兵权和汉臣的支持——那些被他重用的汉人谋士,早就给他递了“集权”的点子。
他还仿照明朝设了“三院”:内国史院管修史,内秘书院管文书,内弘文院管教育。《啸亭杂录》里说,皇太极常把汉臣范文程召到宫里,两人围着炭火聊到深夜,范文程说:“明朝的毛病在‘党争’,咱们得学他们的制度,却不能学他们的窝里斗。”皇太极听得认真,还让人把《大明会典》译成满文,天天翻看。
对汉人,他的态度更是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努尔哈赤时期,汉人俘虏要么为奴,要么被杀,皇太极却下令“汉人皆吾赤子”,还让汉人降将孔有德、耿仲明带着“红衣大炮”部队单独成军,叫“天佑军”。有贝勒不服,说“汉人不可信”,皇太极反问:“咱们八旗子弟才多少人?不靠汉人,能守住这辽东吗?”
他甚至带头学汉语、读汉书。有一次,大臣索尼劝他:“大汗是女真人,何必学汉人那套?”他指着案头的《孙子兵法》笑了:“这本书是汉人写的,可咱们打仗用得上,难道因为是汉人写的就不学了?”后来他还命人翻译《三国演义》,让贝勒们学习谋略,连多尔衮都能讲出“桃园三结义”的故事。
皇太极的书房里挂着两样东西:一把努尔哈赤用过的弓,和一幅《文姬归汉图》。前者是提醒自己不忘女真本色,后者却藏着他对汉文化的向往。他对人说:“打天下要靠弓马,治天下得靠笔墨。”
天聪五年,莽古尔泰在战场上与他争执,竟当众拔剑相向。皇太极没当场发作,事后却召集贝勒们议事,历数莽古尔泰“大不敬”之罪,削了他的贝勒爵位,罚银一万两。没过多久,莽古尔泰就“暴病而亡”,《清稗类钞》里暗示是皇太极下的手——权力场上,从来没有真正的兄弟。
可对百姓,他又难得的体恤。天聪年间辽东大旱,他带头吃素,跑到郊外祈雨,跪在太阳底下直到中暑。见汉人百姓缺粮,他下令“八旗庄园不得强占汉人土地”,还把官仓的粮食拿出来煮粥。有个汉民老汉捧着粥碗哭:“活了一辈子,没见过这样的贝勒爷。”
他对宸妃海兰珠的宠爱,更是成了清宫秘闻里的一段佳话。海兰珠是孝庄太后的姐姐,三十岁才嫁给皇太极,却宠冠后宫。她生的儿子夭折时,皇太极正在前线打仗,竟连夜赶回盛京,抱着海兰珠哭了三天三夜。后来海兰珠去世,他竟哭得昏死过去,醒来后说:“老天若要夺我命,就拿去吧,何必夺我宸妃!”《清实录》里这段记载,让后人看到了铁血帝王的柔情。
天聪十年(1636年)四月,皇太极在盛京称帝,改国号为“大清”,改元“崇德”。登基大典上,他穿着十二章纹的龙袍,接受满、汉、蒙各族王公的朝拜,那一刻,他或许想起了七年前在努尔哈赤灵前的自己。从四贝勒到大清皇帝,他用七年时间,把一个部落联盟改造成了真正的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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