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烬没看他,径直在火堆旁坐下,伸手从架上拎过那串冷透的鹿肉。
冻得发硬的肉被他指尖轻轻一撕,便顺着肌理裂成细条,他塞进嘴里慢慢嚼着,喉间滚动时带起的低哑声响,在寂静的山洞里格外清晰。
“怎么?”他抬眼,金瞳扫过来,戾气裹着烟火。
“你……你竟然是九尾天狐?”霍念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音,“还是最纯的原始血脉……”
他盯着苏烬垂在膝头的手,那只方才一掌碎了玄豹王头颅的手,此刻正漫不经心地捻着鹿肉的筋络,仿佛只是在拆根草绳。
“嗯。”苏烬应了一声,往火里添了块松木,火苗“腾”地窜起,映得他金瞳里的冷光柔和了些,“你从前不是见过我那块狐狸玉佩?”
“我那时只顾着看玉佩后面的字!”霍念急得往前凑了半步,又被苏烬身上的气息逼得退回去。
“我当时还问你是不是表字,你说不知道!我哪知道那是九尾天狐的信物……怪不得,师尊这些年修为涨得那样快……”
他忽然住了口,耳根泛起点红,呐呐道:“和人类混血的低阶天狐双修都能涨修为……何况是纯血脉的……”
“你脑子里就装这些?”苏烬嗤笑一声,将骨头丢进火塘,火星噼啪溅起,“真服了你这脑回路。”
他拿起水囊喝了口,喉间的哑意稍退,“我当时确实不确定那是不是我的表字,后来查了族中旧卷才敢认。”
“那我还能想什么?”霍念梗着脖子,眼神却飘向别处,“你赶紧把身上的气息收了,我起鸡皮疙瘩。”
苏烬周身那若有若无的狐火灵力,像有无数细针在刺他的皮肤。
苏烬瞥了眼洞外,雪光透过结界的缝隙渗进来,在他金瞳里投下细碎的寒芒:“我现在收了气息,后面藏着的东西就得出来。”
他声音沉了沉,目光扫过凌言熟睡的方向,“有个挺棘手的,不想扰了师尊休息,天亮再收拾。”
火塘里的枯枝“啪”地爆开,将两人的影子在洞壁上晃了晃。
霍念望着苏烬侧脸,金瞳在火光里渐渐洇开茶色,像浸在温水里的琥珀,那股慑人的戾气慢慢融进烟火里,让他松了口气。
“那……那我帮你盯着。”他别扭地往火堆边挪了挪,把龙城往身侧靠了靠,“有动静我喊你。”
苏烬没应声,只伸手拨了拨火,看着火苗舔舐着柴薪,金瞳彻底褪成温润的茶色。
洞外的风雪又紧了些,却再没传来异动,只有火塘的噼啪声,伴着三人平稳的呼吸,在这方小天地里轻轻起伏。
苏烬靠在凌言身侧的石壁上,玄色衣袍与凌言的月白袖角相触,呼吸匀长,似已沉入浅眠。
霍念拿树枝拨了拨火,火星子窜起来,燎到他指尖,他“嘶”了声,往云风禾那边瞥了眼:“你也睡吧,我守着。”
云风禾往他身边挪了挪,素银剑斜倚在石壁上:“陪你一起。”
“干什么?”霍念把树枝丢进火塘,溅起一片细碎的光,“我还能让狼叼走了?”
“那倒不是。”云风禾笑了笑,指尖捻起他斗篷上沾的草屑,“我担心你无聊,提剑出去砍狼玩。”
“你!”霍念刚要扬声,被云风禾伸手捂住嘴,温热的掌心带着梅香,他挣了挣,声音闷在掌心里,“唔……”
“嘘,别喊。”云风禾松开手,指腹擦过他发烫的唇角,“让我抱抱你。”
冷香混着烟火气扑面而来,霍念下意识往旁边躲,却被云风禾伸手揽住腰。“你干什么,拉拉扯扯的。”
“抱一会儿呗。”云风禾把人往怀里带了带,斗篷下的手臂收紧,“夜里这么冷。”
霍念整个人撞进他怀里,鼻尖抵着云风禾衣襟,那股清冽的梅花香钻进肺腑,竟让他没了力气挣扎。“你……流氓!”
“呵呵……”云风禾低笑,下巴搁在他发顶,声音裹着暖意,“流氓就流氓吧,反正被你骂流氓,我也乐意。”
霍念哼了一声,在他怀里挪了挪,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耳朵听着洞外风雪撞在结界上的轻响:“行吧,就一会儿……”
“霍念。”云风禾忽然轻声唤他。
“干什么?”
“冰原的事了了,你和我回昆仑吧?”
霍念猛地抬头,撞在云风禾下颌上:“去昆仑干什么?我要和师尊他们回镇虚门。”
“镇虚门有什么好的?”云风禾揉了揉他的发顶,指尖缠着他散落在颈间的发丝,“你待了二十年,还没待够?”
“昆仑有什么好的?”霍念撇嘴,“冰天雪地的破地方。”
“有我啊。”云风禾低头,鼻尖蹭过他的耳廓,声音轻得像落雪,“我们一起看天池,看月亮爬过玉虚峰,看雪落在长生松上……开春时,天池的冰化了,能映出整个昆仑的云,比镇虚门的云海好看十倍。”
火塘里的枯枝“啪”地爆出个火星,映得霍念耳尖泛红。
他往云风禾怀里缩了缩,把脸埋进斗篷,声音瓮瓮的:“……谁要跟你看那些。”
云风禾低笑一声,“那我和你去镇虚门看海棠怎么样?”他指尖划过霍念斗篷的系带,“让我也瞧瞧你师尊听雪崖上的海棠,听说三月里开得如云似霞。”
“苏烬才不会让人随便靠近。他在若雪阁设了结界,整天不是巡阵就是……就是两个在里面腻歪。”他顿了顿,忽然嗤笑,“之前有巡阵弟子路过,瞧见师尊给苏烬下厨,结果那菜烧得跟炭似的,黑糊糊一团。那弟子没忍住笑出声,被苏烬追着在演武场打了一下午,最后还被罚抄了百遍门规。”
云风禾听得眼底漾起柔光,指尖拂过他发红的耳尖:“那我们也寻一处好看的地方种桃花好不好?”他声音轻得像落雪,“肯定比海棠好看。”
“你不是喜欢梅花?”霍念抬头,鼻尖蹭到他下颌,“什么时候改喜欢桃花了?”
“因为你喜欢啊。你喜欢的,我便喜欢。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霍念一怔,这诗句他幼时读过,说的是桃花盛放,恰如心上人归宁,岁月静好。耳尖“腾”地红透,推了云风禾一把:“少来这套,酸得牙都倒了。”
云风禾却捉住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那里的跳动沉稳有力,透过衣衫传过来。“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你便是我的春。”
“得得得,肉麻死了。”霍念抽回手,往火塘那边瞥,却不敢看他眼睛,指尖绞着斗篷的流苏,“再说下去,我可要提剑砍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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