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只有寒风掠过岩壁缝隙发出的呜咽，如同亡魂的哭泣。
檀香捂着嘴，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哽咽，泪水瞬间盈满眼眶，月鬼死死咬着牙，牙龈几乎要渗出血来。
王面站在岩壁下，仰头看着被钉在上面的吴通玄，银灰色的瞳孔剧烈收缩。
他一步踏出，身形借力在嶙峋的岩石上几次轻点，如同灰色的幽灵，瞬间跃至吴通玄身侧。
王面一手扶住吴通玄冰冷的肩头，另一只手毫不犹豫地握住了那根贯穿他胸膛的冰矛。
一股仿佛能冻结灵魂的恐怖寒意，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针，顺着王面的掌心、手臂，疯狂地钻入，瞬间蔓延至整条臂膀。
他手臂的灰色作战服袖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出一层厚厚的白霜，并且迅速向肩部蔓延。
冰矛内部那股粘稠的灰白死寂气息，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凶猛地侵蚀、撕咬着他的精神力，试图将他一同拖入。
王面眉头紧锁，银灰色的瞳孔深处，那衔尾的时间圆环骤然爆发出璀璨的光芒。
时间神墟的力量在他体内奔涌起来，一股凝练如液态水银般的银灰色光流，顺着他紧握矛柄的右臂奔涌而出，艰难却坚定地包裹住那根散发着死亡气息的冰矛。
光流与灰白死气激烈地对抗、湮灭，发出细微的“滋滋”声，王面手臂上的白霜蔓延速度被强行遏制，甚至开始缓慢地消融。
“给我……出来！”
王面喉间发出一声低沉的闷喝，握紧矛柄的右手猛地发力，向后狠狠一拔。
噗嗤！
伴随着冰矛脱离肉体的粘滞声响，一股淤积的、暗红近黑的粘稠血液，猛地从吴通玄胸前和后背两个巨大的、边缘冻结着冰碴的恐怖创口中飙射而出，溅在王面灰色的斗篷和冰冷的岩壁上，瞬间冻结成一片片狰狞的暗红冰晶。
吴通玄冰冷的身体随着冰矛的抽离剧烈地痉挛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漏气般的嗬嗬声。
王面左手用力揽住吴通玄软倒的身体，右脚在岩壁上猛地一蹬，抱着他如同陨石般向后倒跃。
下方，一个边缘高速旋转的紫色旋涡早已张开。
空间波动一闪，王面和吴通玄的身影瞬间出现在下方相对平坦的冻土上。
“毯子！”
王面声音急促的喊道。
檀香将一张厚实的保温毯迅速铺开，王面小心翼翼地将吴通玄平放其上。
此刻的吴通玄，身体冰冷得如同刚从冰河里捞出，脸色是死人般的灰败。
只有凑到他鼻端，才能感受到一丝微弱到随时可能断绝的气息，颈动脉的搏动更是间隔长得令人绝望。
王面单膝跪在吴通玄身旁，毫不犹豫地将右手手掌，稳稳地覆盖在吴通玄胸前那个被冰矛贯穿的、血肉模糊的巨大创口之上。
嗡——
更加璀璨、更加凝练的银灰色光辉自他掌心爆发出来，将吴通玄胸前那可怖的伤口完全笼罩。
时间，在王面的意志下，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逆流。
伤口边缘那些翻卷的、被冻得发白的皮肉，如同被无形的巧手抚平，蠕动着向内收缩；断裂的血管、撕裂的肌肉纤维，在银辉中飞速地接续、弥合；破碎的骨茬被无形的力量牵引复位……
甚至连那些喷溅冻结在周围皮肤和作战服上的暗红血冰，都如同被阳光照射的积雪，无声地消融、褪去，露出下方正在急速愈合的、新生的粉嫩皮肉。
这神迹般的一幕，却让王面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强行逆转如此严重的创伤，尤其还要对抗冰矛残留的那股侵蚀性的灰白死寂气息，对他精神力和体力的消耗巨大得难以想象。
做完这一切后，他缓缓站起身，目光再次投向那片山谷。
满地狼藉，深紫色的斗篷碎片如同破碎的旗帜，冻结在血与冰的泥泞里，几处被薄霜覆盖的、冰冷的人形印痕散布在四周。
王面一步步走过去，他停在一处人形印痕处。
在那片被薄霜覆盖、依稀能看出人形轮廓的冻土边缘，一枚小小的的金属纹章半掩在污雪和碎石中。
纹章表面沾染着暗红的血污，边缘在之前的战斗中微微有些变形。
上面清晰地镌刻着雷霆的名字，还有象征雷震小队的闪电标记。
王面蹲下身，伸出手将纹章从冰冷的泥土和血污中捡起。
冰冷的金属紧贴着掌心的伤口，那暗红的血污仿佛带着雷霆最后的温度，灼烧着他的皮肤。
他紧紧攥住了这枚染血的雷震纹章。
“呃……咳……咳咳咳！”
一阵剧烈到撕心裂肺的呛咳声猛地打断了王面的思绪。
吴通玄的身体如同虾米般痛苦地弓起，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破锣般的嘶鸣和血沫喷溅的声响。
他灰败的脸上因为剧烈的呛咳而泛起病态的潮红，紧闭的眼皮剧烈颤抖着，终于艰难地掀开了一条缝隙。
那眼神涣散、空洞，仿佛灵魂还遗落在某个冰冷的深渊。
他茫然地转动着眼珠，视线毫无焦距地扫过围拢过来的、一张张写满担忧和震惊的脸。
最终，那涣散的目光，艰难地、一点点地聚焦在了王面那张年轻却沉静的脸上。
“……王……面？”
吴通玄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伴随着气管里血沫翻涌的嗬嗬声，微弱得几乎被风声淹没。
“是我。”
王面沉声应道，银灰色的眼眸紧紧锁住吴通玄，
“吴通玄，发生了什么？雷震小队其他人呢？雷霆队长他们……”
吴通玄布满血丝的眼中痛苦与恐惧交织，他艰难地摇着头，每一次晃动都像耗尽力气。
王面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他伸出另一只手，缓缓摊开掌心。
那枚染血的、属于雷霆的守夜人纹章，静静地躺在他掌心，在稀薄的冬日天光下，浮雕的边缘折射着冰冷的光。
“现场……除了你，”
王面纠结许久，还是开口说道，
“我只发现了这个。”
吴通玄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地钉在了那枚纹章上。
他沾满血污和冰屑的身体猛地僵住。
那双布满血丝、充斥着痛苦与悲伤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枚染血的纹章，瞳孔深处有什么东西在剧烈地翻涌、破碎。
终于，他像是耗尽了最后一丝支撑的力气，颤抖着、极其缓慢地抬起那只沾满自己血污的手，伸向王面掌心的纹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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