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帆握着剑,没有说话。
林晚的赌注,像一枚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激起的不是涟漪,而是一种更深沉的回响。开门,还是关门?毁灭,还是新生?这正是他拔出“归墟”时,意志深处那场无声战争的核心。
她看透了这一点。
或者说,任何一个走到终点的人,都必然会面对这个选择。
“一个赌徒,总得先下注。”张帆的声音打破了殿堂的寂静。他掂了掂手中的断剑,那截暗沉的金属在他手中轻如鸿毛,却又重若一个纪元。“你的筹码是什么?”
“我的命。”林晚回答得很快,没有一丝犹豫。“还有黑曜石安保公司在外环扇区的所有情报网络和行动资源。我赌赢了,这些都是你的助力。我赌输了……”
她停顿了一下,“……我会成为第一个试图清理掉你的人,然后死在这里。很公平。”
张帆没有回应这份“公平”。
就在这时,一种异变发生了。
那铺了薄薄一层的白色粉尘,那具伟大骸骨最后的遗骸,并未就此沉寂。它们开始震动,极其轻微,如同被风吹拂的沙。
紧接着,一道低沉的嗡鸣声,从大殿的正中心,从那骸骨原本矗立的位置,响了起来。
不是来自上方,而是来自脚下。
地面上,那些细腻的粉尘像是被赋予了生命,它们不再是无序的铺陈,而是开始流动,汇聚,形成一道道繁复而古老的纹路。纹路彼此连接,构成一个巨大的圆形法阵,将整个殿堂的地面覆盖。
下一秒,所有的粉尘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倒卷而上。
它们没有四散,而是在空中汇成一道白色的龙卷,冲向殿堂的穹顶。
“轰——”
穹顶,那片原本漆黑无物的天幕,在白色粉尘触及的瞬间,亮了起来。
不是刺目的光,而是一种深邃的,如同宇宙诞生之初的微光。
光芒之中,一个又一个光点被点燃,它们不再是杂乱无章的星辰,而是被一条条纤细的光线连接。一个前所未见,比任何已知星图都宏大、都精确的宇宙模型,在他们头顶缓缓展开。
这是一个活的星图。
星河在流动,星云在变幻。
“残塔的核心……”林晚喃喃自语,她的专业素养让她立刻压下了震惊,开始分析眼前的信息,“它被激活了。”
张帆没有看她。他的全部心神,都被头顶的星图所吸引。
“归墟”剑在他手中微微震颤,不是抗拒,而是共鸣。通过这柄断剑,他能“读”懂这幅星图。
这不仅仅是一幅地图。
星图的中央,是一个难以描述的区域,那里没有星辰,只有一片纯粹的、不断扭曲的虚无。一个标签在张帆的感知中浮现——源海。而在源海的最深处,有一道微不可见的裂痕,它被标注为“门”。
一个状态提示跟在“门”的旁边:【已破损】。
这幅图,清晰地标记出了一条从外界通往“门”的隐秘航线。
但更让张帆心头一沉的,是星图上几个被特意标记出来的、散落在不同星域的光点。每一个光点,都代表着一个物件。
【门之构件·碎裂的门环】
【门之构件·遗失的锁芯】
【门之构件·第一根楔钉】
……
这是一份清单。一份修复那扇“门”的零件清单。
“这是……通往世界之外的路径。”林晚的呼吸变得急促,她显然也解读出了一部分信息,“还有关键节点的坐标。这是最高级别的机密,足以引发一场波及所有势力的战争。”
“战争?”张帆收回了投向星图的注意力,他看着林晚,“为了一扇破门?”
“你不懂。”林晚反驳道,“一扇破损的门,意味着它既可以被修复,也可以被……彻底摧毁。无论哪一种,掌握了这些坐标,就掌握了定义下一个时代走向的权力。”
“权力。”张帆咀嚼着这个词。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断剑。这东西代表了“终结”,是最大的权力之一。可他此刻感受到的,只有沉重的枷锁。
就在这时,殿堂中心的法阵,那由骸骨粉尘勾勒出的纹路,光芒大盛。
一股无法形容的能量,从法阵核心喷涌而出。
它不狂暴,也不冰冷,带着一种最古老、最纯粹的本源气息。它像是一场金色的雨,温柔的洒落。
“是本源之力!”林晚的反应极快,她立刻盘膝坐下,试图接引这股力量。
但那股力量却绕过了她。
金色的光雨,分成了两股。
一股,如百川归海,尽数涌入了张帆的体内。
另一股,则像是受到了某种牵引,穿过大殿,涌向了他们来时的入口。
张帆能感觉到,这股精纯的力量正在修复他因为强行驾驭“归墟”而造成的内耗。更重要的是,它像一道清泉,流淌过他与“归墟”意志对抗的战场,带来了一种微妙的平衡。那头潜伏的猛兽,在这股力量的安抚下,似乎陷入了更深的沉睡。
他体内的死印,在这股力量的浇灌下,那些代表着死亡与终结的符文,边缘处竟然泛起了一抹极淡的、代表着生机的金色。
他感觉更好,也更危险了。
“张帆……”
一个虚弱的声音从殿堂入口传来。
张帆转过身。
朱淋清扶着门框,脸色苍白如纸,但她的身体,正被另一股金色光雨所笼罩。她身上的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消耗殆尽的体力,也在迅速恢复。
她是被这股本源之力吸引过来的。
林晚睁开了眼睛。她没有吸收到一丝一毫的本源之力。她看着被能量包裹的张帆和朱淋清,脸上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无法掩饰的错愕。
这种馈赠,是带有指向性的。
它选择了张帆。以及,张帆的同伴。
几秒钟后,光雨散去。
殿堂恢复了之前的寂静,只有头顶的星图依旧在缓缓转动。
朱淋清站直了身体,她快步走到张帆身边,戒备地看了一眼林晚,然后才压低声音问:“发生了什么?那具骸骨呢?这是哪里来的地图?”
她的问题太多,张帆一时间不知从何答起。
“她叫林晚。”张帆只是简单介绍了一句,然后看向那个站起来的女人。
林晚的表情已经恢复了平静,但她没有再提赌注的事。她只是看着张帆,又看了看他身边的朱淋清。
“看来,我的赌局,多了一位意料之外的参与者。”林晚开口,语气里听不出是自嘲还是感慨,“也多了一个不确定因素。”
“你错了。”张帆说。
“哦?”
“她不是不确定因素。”张帆举起了手中的“归墟”,断剑的剑尖,遥遥指向星图上一个正在脉动的光点。“我才是。”
朱淋清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个孤零零的坐标,旁边标注着一行小字。
【门之构件·碎裂的门环】
【坐标:泰坦之墓,第六行星,遗弃矿区】
“你的问题,我现在可以回答了。”张帆对林晚说,他的话语却像是对自己说的,“我不想当主人,更不想当奴隶。”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继续。
“我只想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是谁造了这扇门,又是谁打碎了它。是谁留下了这柄剑,又是谁希望它被再次拔出。”
林晚沉默了。
这些问题,超出了她能回答的范畴。她的任务是监控,是评估,是执行,而不是探究世界的本源。
“这些答案,你的公司资料库里有吗?”张帆问。
“没有。”林晚回答得很干脆,“如果有,我不会站在这里。”
“很好。”
张帆收回了剑。
他转身,迈开脚步,向着殿堂外走去。朱淋清立刻跟上。
“你要去哪?”林晚在他身后问。
“去找答案。”张帆没有回头,“第一站,泰坦之墓。”
“你一个人?”
“我们两个人。”张帆纠正她。
林晚站在原地,看着他们一前一后离去的背影。头顶的星图光芒璀璨,地上的法阵纹路渐渐暗淡。
这座见证了一个纪元终结与另一个纪元开端的殿堂,正在失去它的力量。
当张帆的脚即将踏出殿堂大门的瞬间,他停了下来。
他没有转身,只是留下了一句话。
“你的赌局,现在才真正开始。下注吧,林队长。是跟着一个疯子去探寻真相,还是回去写一份你根本无法解释的报告。”
说完,他带着朱淋清,消失在门外的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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