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室的落地窗把月光筛成细沙,赵环的cAd图纸在长桌上铺开,边缘还沾着郭静下午带过来的陶土粉末。他指尖划过混凝土试块的参数表时,忽然听见身后传来陶轮启动的嗡鸣——郭静正把一块灰黑色的匣钵土揉成圆柱,釉料在旁边的白瓷盘里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
“美术馆东墙的清水混凝土,甲方坚持要‘有记忆的质感’。”赵环转着钢笔,笔帽在图纸上敲出轻响,“但施工队只能保证毫米级的平整度,他们说‘记忆’是监理手册里没有的参数。”
郭静的手掌贴着陶土旋转,轮盘的离心力让泥坯渐渐显露出碗的弧度。“你看这圈纹路,”她忽然停手,指尖抚过坯体侧面的螺旋,“不是我刻意画的,是泥土在转速变化时自己长出来的。建筑材料也有脾气吧?像窑里的釉料,你越想控制它的流动,它越要在降温时开出意想不到的冰裂纹。”
赵环起身走到陶轮边,试块的棱角硌着掌心。他想起上周去施工现场,暴雨冲刷过的混凝土墙面洇出深浅不一的水痕,像幅被打湿的抽象画,可监理第二天就勒令工人用砂浆把那些“瑕疵”填平了。“混凝土的初凝时间是六到八小时,”他忽然说,“如果在它半干的时候,用你揉泥的手法施加压力呢?”
郭静眼睛亮起来,沾着泥的手指在试块上轻轻拍打。“就像给陶坯开片时的急冷处理?”她跑去工具架翻出把粗陶拍,“我试过在陶土半干时用不同力度敲打,能拍出星星点点的凹痕,上釉后那些地方会积釉,像嵌了碎钻。”
试块被搬到长桌上时,图纸上的配筋图还在散发墨水味。郭静的陶拍落下去,混凝土表面立刻泛起细密的白痕,像冬日湖面初结的冰。赵环的卷尺悬在半空,忽然笑了:“你看拍痕的间距,恰好是我设计的梁架间距的百分之一。”他掏出铅笔在图纸边缘画了个示意图,“如果按这个比例排列,墙面会像本摊开的线装书,每道拍痕都是页边的朱丝栏。”
凌晨三点,他们的咖啡杯底积着褐色的残渣。郭静把不同配比的釉料调成糊状,赵环用抹子把它们抹在试块上。“建筑规范要求釉料的耐候性达到十年以上,”他盯着烘箱的温度表,“你窑里的草木灰釉太娇贵,得掺点工业硅酸钠。”
“但那样会失去草木灰的温润感。”郭静往釉料里加了勺窑变土,“去年我在景德镇看到有人用瓷石粉和金属氧化物调配,烧出来既有玻璃相的硬度,又有哑光的肌理,像被雨水洗过的青石板。”她忽然抓起赵环的手按在试块上,“你手掌的温度比陶轮的金属盘面更适合感知材料的湿度,建筑师的手不该只握鼠标。”
他的指腹碾过尚未干透的釉层,粗糙的质感让他想起童年老房子的土墙。那时暴雨过后,墙皮会渗出暗红色的铁绣,像幅会呼吸的地图。“明天去工地取新的试块吧,”他说,“用不同标号的水泥,掺上你工作室的废陶渣。”
晨光爬上窗台时,试块在烘箱里泛出微光。郭静在一本泛黄的《天工开物》里翻到“陶埏”篇,指着“水火既济而土合”的字句给赵环看。“你设计的穹顶是‘水’,我的釉料是‘火’,混凝土是‘土’,”她的指甲在书页上划出浅痕,“古人早就说过,建筑和陶艺都是天地人三者的对话。”
赵环忽然想起初次见面时,郭静在画廊里说那幅星夜春水图“像窑变时的釉色流动”。他当时只注意到构图的黄金分割,却没看见颜料在画布上晕染的呼吸感。此刻试块从烘箱里取出,釉层在冷却时发出细微的碎裂声,像春雪落在新抽的枝芽上。
“这里有个气泡。”郭静指着试块边角的小坑,“但我觉得它像颗星子,正好落在你设计的星轨投影区。”她找出相机拍下试块,照片里的釉面泛着青灰色,拍痕处的积釉像串省略号,“我们给这种工艺起个名字吧?叫‘星芒釉’怎么样?”
赵环的手机在这时震动,是施工队发来的现场照片。新浇筑的墙面还带着模板的印记,他忽然在图纸上圈出一片区域:“把这面墙留给你做‘陶土浮雕’,用剩下的试块碎料拼贴,就像把我们的实验记录刻在建筑上。”
窗外的天光已经透亮,陶轮的嗡鸣和打印机的咔嗒声在工作室里交织。郭静开始调制更大批量的釉料,赵环在bIm模型里标注出每块试块的位置坐标。当第一缕阳光穿过天窗落在试块上时,他们同时伸手去够那本《会饮篇》——书里夹着的便签上,苏格拉底讨论爱欲的段落旁,郭静用陶土写了个“和”字,赵环则在旁边画了道力学平衡线。
“监理会骂我们胡闹吗?”郭静忽然笑起来,指尖的釉料蹭在赵环的衬衫上,像朵小小的晚霞。
他低头看着那抹橘红,忽然想起混凝土初凝时的颜色。“建筑不应该是冰冷的参数,”他说,“就像陶艺不只是泥土的变形。”他抓起块碎试片,棱角在晨光里闪着微光,“你看这断裂面,像不像我们第一次躲雨的咖啡馆屋檐?”
陶轮又开始转动,新的泥坯在离心力中舒展。赵环的图纸上,那些冰冷的材料参数旁,渐渐爬满了郭静写下的釉料配方、窑温曲线,还有几句用陶土写的短诗。而在试块的釉面深处,星芒状的气泡正在阳光下浮动,像两个灵魂在时光褶皱里,悄悄埋下的秘密坐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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