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的风，带着血腥味，刮过狼嚎谷。
数十万具尸体还未被完全掩埋，秃鹫在天空盘旋，发出沙哑的嘶鸣。
这片曾经水草丰美的谷地，如今已是名副其实的人间地狱。
而在这片地狱的中央，一座崭新的秩序，正在以雷霆万钧之势，被建立起来。
陈默站在一座高坡上，在他面前，是黑压压跪成一片的，原黑风部落的降兵与各部首领。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的耳中。
“王爷有令。”
“自即日起，废黜草原各部落旧有称号，统一改编为北境草原都护府下辖之旗。”
“白羊部落首领巴图，作战勇猛，功勋卓着，擢升为正白旗旗主，总领草原联军，赐玄甲千套，战马三千匹，牛羊十万头！”
巴图闻言，激动得浑身颤抖，他猛地叩首在地，声音嘶哑。
“谢王爷天恩，巴图愿为王爷世代牧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他身后，那些联军的首领们，眼中全都冒出了羡慕与贪婪的绿光。
这是何等丰厚的赏赐！
这不仅仅是财富，更是地位与荣耀！
“灰狼部落、青狐部落，凡此战立功者，皆有封赏！”
陈默每念出一个名字，都引起一阵狂热的欢呼。
李琼的手段，简单而粗暴。
他用最直接的利益，将这些新归附的盟友，牢牢地绑在了自己的战车上。
赏赐过后，陈默的脸色，陡然一冷。
“王爷有令！”
“凡黑风部落拓跋氏一族，及其死忠附庸之部落贵族，皆为叛逆，罪不容诛！”
“凡斩获叛逆首级者，一颗人头，可换良田百亩，或牛羊百头！”
轰！
此令一出，整个山谷都沸腾了。
那些刚刚还在为自己前途担忧的黑风降兵们，眼中瞬间爆发出骇人的凶光。
他们毫不犹豫地抽出了弯刀，扑向了身边那些曾经高高在上的贵族同僚。
惨叫声，哀嚎声，此起彼伏。
一场自下而上的，血腥的清洗，开始了。
高坡之上，巴图等人看着眼前这惨烈的一幕，无不感到脊背发凉。
太狠了。
这位北境之主的手段，简直狠到了骨子里。
他不费一兵一卒，仅仅用一道命令，就让黑风部落的残余势力，自己人杀自己人，彻底断绝了他们死灰复燃的可能。
从此以后，草原之上，再也不会有第二个拓跋雄。
所有的草原人，都将是北境之王的牧民。
陈默平静地看着这一切，内心毫无波澜。
这就是将军的阳谋。
用仇恨与利益，斩断草原旧有的血脉联系，再用新的秩序与荣耀，将其重塑。
不出半年，这片桀骜不驯的草原，就将变成北境最锋利的刀，最坚固的盾。
……
三日后。
一支来自京城的仪仗队伍，在数百名北境骑兵的“护送”下，战战兢兢地抵达了狼嚎谷。
为首的使者，是当朝的礼部尚书黄仁。
一位以能言善辩，巧舌如簧着称的老臣。
然而，当他踏入狼嚎谷的那一刻，他精心准备的所有说辞，都被那扑面而来的，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给堵回了喉咙里。
他看到了那堆积如山的尸体。
他看到了那些被长矛挑起，在寒风中风干的头颅。
他还看到了那些眼神狂热，正在用敌人的头骨当碗喝酒的草原联军。
他的腿软了。
这哪里是什么边境冲突。
这是一场灭国之战！
当他被带到李琼的帅帐前时，他看到，那位传说中的北境之主，正坐在帐前的虎皮大椅上，用一块白布，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一柄尚在滴血的佩剑。
那柄剑黄仁认得。
那是前朝太祖皇帝的佩剑斩龙。
而在李琼的脚边，一颗死不瞑目的头颅，正对着他。
正是拓跋雄。
黄仁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险些当场昏厥过去。
他终于明白，自己此行面对的，根本不是一个桀骜不驯的藩王。
而是一头，已经将爪牙，磨砺到足以撕裂天地的，绝世凶兽。
“大周礼部尚书黄仁，奉旨前来宣诏，镇北王李琼，为何不跪？”
一名随行的太监，色厉内荏地尖声叫道。
李琼没有说话。
他身旁的周平，上前一步，蒲扇般的大手，一把抓住了那太监的脖子，将他提了起来。
“我家王爷面前，有你这阉人说话的份？”
“咔嚓！”
一声脆响。
那太监的脖子，被硬生生捏断。
周平随手将尸体扔到一边，如同扔掉一只死狗。
黄仁和他的随从们，吓得魂飞魄散，齐刷刷地跪倒在地。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李琼这才缓缓抬起头，目光落在了黄仁的身上。
那眼神，平静，淡漠，却让黄仁感觉自己像是被一条毒蛇盯住，浑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
“念。”李琼淡淡地吐出一个字。
黄仁颤抖着双手，从怀中掏出那卷明黄的圣旨，用变了调的声音，开始宣读。
圣旨的内容，极尽安抚。
先是将草原之乱的罪责，全部推给了拓跋雄，称其悖逆天道，自取灭亡。
然后，对李琼平定边患，扬我国威的功绩，大加赞赏。
最后，便是封赏。
“镇北王李琼，功在社稷，德被苍生，特加封为北境武安王，食邑万户，赐金万两，绸缎千匹，另赐九锡，入朝不趋，赞拜不名，剑履上殿。”
一份足以让任何臣子都为之疯狂的封赏。
古往今来，能得九锡者，寥寥无几。
而下一步，便是禅让。
皇帝这是在用一个虚名，来换取李琼的暂时臣服，为他自己争取喘息的时间。
黄仁念完，冷汗已经浸透了官袍。
他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着李琼的反应。
李琼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没有欣喜，也没有愤怒。
他只是静静地听着，仿佛在听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
直到黄仁念完，他才缓缓开口。
“说完了？”
“说完了。”
“皇帝的条件，就这些？”
黄仁心中一咯噔，硬着头皮道：“陛下对王爷，已是恩宠备至，古今无二。”
“是吗？”李琼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到黄仁的面前。
他弯下腰，将那卷圣旨，从黄仁颤抖的手中，抽了出来。
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
他用那卷象征着至高皇权的圣旨，仔仔细细地，擦了擦斩龙剑上的血迹。
黄仁的瞳孔，猛地收缩成了针尖大小。
他疯了！
他真的疯了！
这已经不是蔑视皇权了。
这是在用最直接的方式，告诉天下人，他李琼与大周势不两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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