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大脑就像一台超负荷运转的服务器,瞬间涌入的数据流几乎要将它烧毁。
每一声警报、每一句颤抖的证词、每一份冰冷的分析报告,都像是一块拼图。
当它们被狠狠扔到桌面上时,一幅狰狞而庞大的阴谋图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型。
林疏桐的声音毫无温度,像手术刀一样精准地剖析着现实:“这是化工厂b区离心机的运转频率!”她话音未落,那段沉闷、有规律、仿佛巨兽心跳般的金属摩擦声仍在声纹分析仪上循环播放。
我死死盯着屏幕上那道起伏的波形,它不再是无意义的噪音,而是恶魔的脉搏。
她把一张照片拖到波形图旁边,那是小吴的妻子颤抖着从包裹里拿出的证物——一只做工粗糙的聚氨酯纤维手套。
“聚氨酯纤维的生产日期精确到小时,”林疏桐的指尖在屏幕上划过一道冷光,“与三年前那起误判案中关键物证被调换的时间完全吻合。”
我的目光被另一台仪器吸引住了。
分光仪发出的幽蓝光束正扫描着小吴妻子那枚廉价耳钉的内侧。
她之前说,这是化工厂b区那个姓周的主管送给她的“封口费”。
屏幕上清晰地显示出元素构成比例——铂、铱以及微量的铑。
我脑中“轰”的一声,猛地从证物袋里抓起另一份封存的样本——一枚在陈野牺牲现场附近找到的、严重磨损的警徽残片。
我几乎是吼出来的:“铂金成分与周主管警徽的磨损金属完全一致!”
他用自己的警徽去收买一名关键证人的妻子!
怒火与寒意同时贯穿我的四肢。
我猛地扯开防化外套,里面的衬衫早已被冷汗湿透。
我需要一个突破口,一个能将所有线索串联起来的逻辑关键点。
我的目光扫过实验台上的最后一份样本——陈野用生命最后一丝力气从墙上抠下、藏在指甲缝里的那点墙灰。
在显微镜下,那些棱角分明的颗粒带着被磷火灼烧过的独特焦黑痕迹。
而旁边,从伪证手套上提取的纤维断口却平滑得像被利刃切割过一样。
“完全相反!”我低声吼道,“陈野留下的墙灰样本被高温灼烧过的棱角,与这里纤维冰冷的断裂痕迹,根本来自两个不同的世界!陈野发现的和他们伪造的不是一回事!”
这意味着,陈野发现的才是真相,而我们手中这一整套证据链,从手套到口供,都是精心布置的谎言。
“他……他半夜总是一个人躲在阳台,往化工厂的方向打电话。”小吴的妻子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她呼吸急促且不连贯,仿佛每一次呼吸都在耗尽她的勇气,“我只隐约听到过一句,他说……‘第三批货明天到码头’。”
货?什么货?既不是化学原料,也不是工业产品。
她颤抖着解开手机里一个加密聊天软件的锁,把屏幕转向我们。
上面是周主管发来的一连串威胁短信,冰冷的文字仿佛要从屏幕里透出寒意。
其中一条被她用红圈标了出来:“这个月的‘任务完成率’必须达到百分之九十,否则你知道后果。”
林疏桐的瞳孔猛地一缩:“‘任务完成率’……不是指生产指标,而是指运出的伪造证物数量!”
一瞬间,我全明白了。
小吴,那个看似懦弱无能的化工厂工人,他的工作根本不是操作机器,而是利用职务之便,将一批批精心伪造的“完美证物”偷运出去,再由周主管这样的人安插到不同的案件中,污染现场、混淆视听、制造冤案。
而所谓的“货”,就是那些能把无辜者送进地狱的“证据”!
就在这时,我放在桌角的痕检箱突然发出尖锐的警报声,红灯疯狂闪烁。
那是追踪局里那位德高望重的老法医——老周电脑数据流的预警程序。
屏幕上跳出一行刺眼的红字:“最终数据传输记录指向——临州港!”
临州港!和小吴妻子听到的“码头”完全对应!
我像被电流击中一样,反手抓起桌上那份尘封已久的三年前误判案的物证清单。
我的手指划过每一项记录,那些曾经被我们判定为“被现场环境污染”的痕迹,此刻都有了全新的、可怕的解释。
“血衣上的微量油渍……指纹样本上的不明涂层……还有车内的纤维残留……”我的声音因愤怒而变得沙哑,“所有‘被污染’的现场痕迹都含有化工厂b区的特种聚氨酯涂层!”
我们一直以为是巧合、是意外、是无法避免的现场干扰。
但现在看来,那根本不是污染,而是“签名”!
是那个隐藏在暗处的组织在他们的“作品”上留下的统一标识!
突然,林疏桐那边传来一声压抑的惊呼。
我猛地抬头,看到她脸色惨白如纸,死死盯着质谱仪的分析结果。
那份样本来自化工厂b区主通风管道的过滤网,是我们设法弄到的。
屏幕上,一个极其微量的元素信号被放大并标红。
“微量放射性示踪剂……”她声音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元素特征和丰度与我母亲案发现场那块墙灰里的残留物……完全一致!”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
整个物证分析室里,只剩下仪器散热风扇的嗡嗡声和我们三人沉重得快要窒息的呼吸声。
我母亲的案子。
林疏桐从不轻易提起这个案子,那是她心底最深的伤痛,也是她投身法证科学的唯一原因。
这是一宗悬而未决的陈年旧案,现场几乎被一场“意外”的火灾烧毁,只留下一小块被鉴定为含有不明化学物质的墙灰。
现在,这种不明物质有了名字。它来自化工厂b区。
我看着林疏桐那双瞬间失去光彩的眼睛,一股夹杂着愤怒与心痛的情绪在我胸中炸开。
我的瞳孔骤然收缩,所有线索在脑海中汇聚成一道闪电,劈开了所有迷雾。
陈野最后的求救声,那个经过处理后几乎无法辨认的背景音……那不是风声,也不是电流声……那是离心机的轰鸣声!
他最后的求救信号指向的就是这里!
“他们正在用化工厂伪造‘完美犯罪现场’!”我一字一句地说道,声音冷得像冰,“三年前的误判案、陈野的牺牲,甚至是你母亲的案子……全都是!他们有一条生产‘完美证据’的流水线,而化工厂b区就是他们的工厂!”
“明天……明天第三批货就要到码头。”小吴的妻子喃喃自语,眼神空洞。
明天。
我们没时间了。
没时间申请搜查令,更没时间去分辨警局里谁可以信任。
周主管只是一颗棋子,他背后的那张网大得超乎我们的想象。
任何一个环节的疏忽都可能让我们落得和陈野一样的下场。
“走。”我做出了决定。
“去哪?”林疏桐抬起头,眼中重新燃起一股夹杂着仇恨与决绝的火焰。
“去b区。”我抓起桌上的便携式分光仪,那冰冷的金属外壳让我镇定了一些,“他们能生产证据,就一定会留下痕迹。那台离心机既是生产工具,也是最大的证物。那些伪证纤维从里面甩出来,一定会在内壁留下微观层面的刮痕和残留物。我要拿到最原始的证据。”
我们不能再等了。
今晚,就在下一批“货”运走之前,我们必须拿到能将整个犯罪集团连根拔起的铁证。
夜色如墨,化工厂b区像一头蛰伏的钢铁巨兽,静静地盘踞在城市边缘。
我和林疏桐趁着巡逻的间隙,从一处监控死角的围栏翻了进去。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化学品气味,还混合着一股金属加热后的焦糊味。
b区厂房内灯火通明,但空无一人。
全自动化生产线在指令下有条不紊地运行着,发出单调而诡异的声响。
在厂房的正中央,那台巨大的离心机正在高速运转,发出沉闷而有压迫感的轰鸣声,仿佛整座建筑都在随之震动。
就是这个声音。
它曾出现在陈野的最后一通电话里,也曾出现在林疏桐的声纹分析图上。
它是一切罪恶的源头。
我们小心翼翼地靠近,强大的气流几乎让我们站立不稳。
林疏桐指着机身上的一处检修口,对我做了个口型:“核心腔体!”
我明白她的意思。
伪造的纤维原料在核心腔体内经过高速处理,再通过管道输出。
如果说有地方能留下制造这些“脏东西”的直接证据,那只可能在那里。
我深吸一口气,四周的轰鸣声仿佛在嘲笑我们的自不量力。
我的脑海中闪过陈野倒在血泊中的画面,闪过林疏桐谈及母亲时那双黯淡的眼睛。
愤怒与使命感压倒了恐惧。
真相,就锁在这台疯狂转动的机器里。
我的目光最终落在离心机外壳上一道不起眼的焊接缝上。
那里是整台机器最脆弱的结构点,也是我们唯一可能突破的地方。
我举起手中的分光仪,它的前端经过特殊强化,坚硬无比。
在惨白的灯光下,那探针闪烁着冷冽的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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