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光仪的尖端刺破了那层看似坚不可摧的特种玻璃,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像是金属指甲在黑板上刮擦。
我手腕传来一阵强烈的反震力,像被无形的电流击中,但我没有松手。
我的瞳孔死死锁定着仪器屏幕上飞速跳动的光谱数据,那些跳跃的波形仿佛在低声呢喃某种密码。
空气中弥漫着微弱的臭氧味,那是玻璃破裂时释放出的化学气息。
这面该死的镜面培养舱,它既是囚笼,也是唯一的出口。
它的每一个反射面,每一个微小的弧度,都在用光的语言加密着信息。
冷冽的镜面映照出我紧绷的脸庞,每一寸肌肉都像被拉满的弓弦。
“倒影中的镜面夹角…是服务器登录密钥的——”
话音未落,一声尖锐到足以刺穿耳膜的警报声骤然炸响,像是从四面八方涌来,震得我太阳穴突突直跳。
原本在舱壁内流转的柔和蓝光瞬间被不祥的血红色取代,整个封闭空间被染上了一层地狱般的色调。
红光在镜面上不断折射,像是无数双猩红的眼睛在注视着我们。
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在头顶炸响:“警告!外部物理入侵!安保系统升级!核心服务器数据四小时后销毁!”
四小时!
我的心脏猛地一沉,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几乎停止跳动。
时间,又是时间。
他们总喜欢用倒计时来欣赏猎物垂死的挣扎。
就在我试图稳住心神,继续分析那组稍纵即逝的数据时,一只冰凉的手突然扣住了我的后颈。
皮肤接触的一瞬,寒意顺着脊椎窜起,但那熟悉的、带着一丝药剂味道的触感让我没有立刻反抗。
“沈墨,别只看镜子!”林疏桐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急迫,“培养液中的东莨菪碱浓度在异常升高!这个剂量…足以让一个成年人产生不可逆的记忆断层!”
我猛地回头,看见她另一只手举着便携式质谱仪,屏幕上的峰值图几乎要冲破界限。
她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在红色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东莨菪碱,大脑海马体的噩梦。
他们不只是想销毁数据,他们还想抹掉我们在这里看到的一切,甚至是我们之所以成为我们自己的记忆!
“轰——!”
一声巨响打断了我们的思绪。
我们身侧的合金墙壁被一股蛮力硬生生撕开一个豁口,碎石和金属粉尘四下飞溅,呛得人喉咙发干。
空气中顿时弥漫着焦灼与铁锈混合的味道。
一个穿着保安制服的魁梧身影破墙而入,手中高压电击器顶端的蓝色电弧“滋滋”作响,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他身上还沾着墙灰,靴底踩在地上的碎屑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是王保安!他不是应该守在外面吗?
“站住!把东西交出来!”他粗哑的吼声在密闭空间里回荡,震得人耳膜生疼。
电击器裹挟着一股焦糊味直刺我的面门,我能感受到空气被高温撕裂的震动。
我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做出了反应。
左手一扬,一直揣在怀里的老式怀表被我甩出,那条坚韧的铂金表链在空中划出一道银色弧线,精准地缠住了电击器的电源线。
我猛地向后一扯,王保安一个踉跄,电击器上的电弧瞬间熄灭。
“你腰间那枚铂金徽章的磨损痕迹,”我盯着他,语速快得像连珠炮,试图在他重新组织攻击前击溃他的心理防线,“左下角有三道平行的划痕,深度和角度,和档案里赵宏警官那枚丢失的警徽上第三道刮痕完全吻合——”
我的话没能说完。
整个培养舱突然发出一阵令人不安的机械转动声,像是齿轮卡壳的旧钟。
我们脚下的地面开始倾斜、移动,周围的镜面墙壁以一种违反物理定律的方式开始旋转、重组。
几秒钟之内,这个原本四四方方的房间,变成了一个由无数镜面组成的、看不到尽头的环形迷宫。
每一块镜子都映照出我们惊惶失措的倒影,层层叠叠,让人瞬间迷失方向。
“自毁程序被手动激活了!”林疏桐的惊呼声带着一丝颤抖,声音在镜面之间来回碰撞,形成诡异的回声。
迷宫!
他们居然把最后的防御机制设置成了一个物理和心理的双重迷宫!
红色的警报灯光在镜面之间疯狂反射,每一次闪烁都像是一次濒临死亡的脉搏跳动。
空气中似乎多了某种静电的气味,令人神经紧绷。
“来不及了!”林疏桐突然做出了一个让我意想不到的举动。
她从怀里掏出那本泛黄的实验日志——我母亲的遗物,毫不犹豫地将它浸入了从墙壁破口处渗漏出来的培养液中。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那些原本被黑色墨水涂改得严严实实的地方,在东莨菪碱溶液的侵蚀下,竟慢慢浮现出新的字迹。
纸张微微卷曲,像是在呼吸,字迹如幽灵般浮现。
“‘……通过聚氨酯纤维进行活性蛋白诱导的人体实验……数据回传至境外服务器……匹配‘器官黑市’高价值订单……’”林疏桐的声音因为震惊而变得有些沙哑。
我浑身一震。
人体实验…器官黑市…这些肮脏的词汇和我对母亲那模糊而神圣的记忆形成了剧烈的冲突。
她真的是那样的人吗?还是说,她也是这盘棋局中的一颗棋子?
“不对!”林疏桐突然抬起头,指向我们头顶舱壁的一道裂缝,“你看那里!陈野的血迹!喷溅角度和我们现在的位置不符,除非……”
我顺着她的指向看去,脑中仿佛有一道闪电劈过。
血迹的角度、镜面的折射、环形迷宫的结构……我瞬间明白了!
这不是一个单纯的迷宫,这是一个巨大的、动态的密码盘!
我立刻举起分光仪,不再去管那些令人混淆的倒影,而是开始飞速扫描不同镜面组合形成的反射角度。
“密钥不是一个固定的词组!”我的大脑飞速运转,将所有线索串联起来,“它是‘实验体x-09’各项生理数据在动态环境下的逆推公式!”
为了验证我的猜想,我一把扯开胸前的衬衫,露出了那个伴随我整个童年噩梦的条形码。
我指着它,对林疏桐喊道:“看自毁倒计时的闪烁频率!它不是固定的,它的变化规律,就是代入公式的变量!”
“留下证据!”王保安的吼声再次传来,他像一头发狂的野兽,在镜面迷宫中横冲直撞,试图找到我们。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某种孤注一掷的绝望,这让我更加确信,他也不是幕后黑手,他和我一样,都在寻找一个答案。
时间不多了。
我没有丝毫犹豫,猛地将那条铂金怀表链抛向空中。
表链在空中高速旋转,光滑的金属表面精确地捕捉和反射了来自四面八方的红色警报光。
那些红光经过复杂的折射,最终在迷宫中央的一块核心镜面上汇聚,拼凑出了一个若隐若现的全息影像。
是陈野。
他浑身是血,脸上却带着一丝解脱的微笑。
他的嘴唇在动,无声地对我说:“墨哥,真相在——”
影像戛然而止。
“嘀!嘀!嘀!”林疏桐的质谱仪突然发出了比警报更急促的尖叫。
她脸色煞白,指着陈野影像消失的地方,“高能量反应!服务器核心不在数据库里,它就在那个镜面反射的中心点!”
一切都太晚了。
倒计时的蜂鸣声抵达了终点,化作一声长长的、死亡般的静默。
下一秒,整个世界被白光吞噬。
培养舱轰然炸裂。
我感觉自己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力量掀飞,耳边是震耳欲聋的轰鸣,眼前是无数闪烁着幽蓝色光芒的数据碎片。
它们像一场盛大而悲伤的葬礼,在漫天烟尘中飞舞、飘散。
那是……我母亲最后的实验数据。
是她留给这个世界的,唯一可能洗刷她罪名,或者将她彻底钉在耻辱柱上的证据。
我顾不上浑身的剧痛和灼伤,用尽全身力气,在半空中扭转身躯,像一个溺水者扑向最后一根浮木般,扑向了那漫天飞舞的数据碎片。
我的指尖触碰到了一片冰凉的、宛如星辰的碎片。
落地的一瞬间,巨大的冲击力让我眼前一黑,但我依然死死地攥着那片数据。
残存的意识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周围的镜面墙壁虽然在爆炸中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但大部分依然矗立着,像一块块破碎而沉默的墓碑。
它们是这场悲剧的见证者,也是唯一能够承载这些真相的画布。
我必须……我必须把它们拼起来。
在那些支离破碎的镜面上,拼出完整的、属于我母亲的,也属于我自己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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