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淮野的身体软软地瘫倒。
瞬间失去了意识。
“救人!快救人啊!”
宴宁疯了似的冲过去,声音带着哭腔。
刺耳的警报响起。
救援人员火速赶到。
他们撬开车门,把昏迷不醒的谢淮野抬了出来。
送上担架,疾驰向救护车。
宴宁跌跌撞撞地跟在后面。
巨大的自责将她淹没。
我到底在干什么啊!怎么又害他受伤了!
谢淮野被送进了VIp抢救室,宴宁等在外面。
不一会,医院大门“砰”一声撞在墙上。
任雪兰冲了进来。
她卷发凌乱,眼里的怒火几乎要烧穿宴宁。
“苏宴宁!”
任雪兰尖利的声音刺破空气。
涂着红蔻丹的手指直戳她鼻尖。
“谁准你带我儿子碰赛车?他上次才受伤,现在又躺进去!他要是有事,我跟你拼命!”
宴宁后背抵着冰冷的墙,才没倒下。
她嘴唇哆嗦着,发不出声。
眼前全是赛车翻滚的画面。
怪她,全都怪她。
“雪兰!冷静点!”
谢恒急忙上前拉妻子,他的额头冒汗。
“宴宁是好心,想让淮野记起来……”
“好心?”
任雪兰猛地扭头,眼珠通红瞪着丈夫。
“谢恒!你居然帮一个外人说话?滚!你们都给我滚出去!”
她发狂般推搡着两人。
谢恒一个趔趄。
宴宁也被大力推得撞在门框上。
门“砰”地关上。
隔绝了里面仪器的嗡鸣声。
冰冷的金属门板贴着宴宁额头。
她闭上眼,眼泪无声滚落。
谢恒疲惫地靠墙,叹了一口气说道:“对不住啊宴宁,你阿姨这脾气……”
宴宁摇了摇头头,眼泪砸在地砖上。
“是我的错……叔叔……”她嗓子哑得厉害。
走廊惨白的灯,把她单薄的影子拉得又长又弯。
抢救室内,无影灯惨白。
各种管线缠绕着谢淮野。
王主任上前翻看了一下他的眼皮。
强光下,他的瞳孔只是微弱一缩。
王主任叹了一口气,语气沉重道:
“情况不是很好……”
无边的黑暗。
谢淮野的意识在黑暗里沉浮。
他看到了一间巨大的书房。
墨绿天鹅绒窗帘阻挡着阳光,只漏进几缕金线。
小小的谢淮野被钉在椅子上。
他的背挺得笔直,发僵。
面前摊着厚砖头般的《国际奥数精选》。
密密麻麻的公式像黑色甲虫,爬满纸页。
窗外。
银铃般的笑声扎进耳朵:
“哈哈!抓不到我!”
“该我跳啦!”
是其他孩子跳皮筋的嬉闹声。
鲜活滚烫,撞击着这牢笼。
谢淮野几乎能闻到阳光和青草的味道。
他也想出去玩!为什么大家都在玩,就他要天天做这些无聊的题目!
“专注点,淮野。”
任雪兰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语气严厉道。
谢淮野鼓起勇气,开口道,“妈,我比赛完可以去一次游乐园吗?”
“游乐园?”
任雪兰嘴角微撇,像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东西。
“毫无意义,浪费时间,你的每一分钟都要用来创造你的价值。”
她用指甲点了点奥数书,语气加重道:
“你记住,你生来属于精英阶层,外面那些噪音,都与你无关。”
“可是我……”
谢淮野猛地抬起头,小脸憋得通红。
“没有可是。”
任雪兰截断他,声音不高,却冰封一切。
空气更沉更重。
压得谢淮野快窒息了。
“继续做题,晚饭全部前做完。”
黑色铅笔被他死死攥在手里。
不断地用力掰着。
“啪!”的一声。
铅笔终于断了。
滚烫的眼泪无声地砸落下来。
书房的画面破裂了。
新的画面涌了出来。
他看到了十六岁的谢淮野。
正坐在驾驶室里,参加一项大型国际赛车比赛。
离心力把他死死按在在座椅上。
他飞快地操作着。
左脚离合到底。
右脚油门保持。
右手闪电降档。
方向盘猛力左打到底。
“吱嘎!!”轮胎与柏油路剧烈摩擦。
整个车身几乎横了过来。
冲线了!
“啊啊啊赢了赢了!”
“谢少牛逼!谢少牛逼!”
“第一第一!”
海啸般的欢呼从四面涌来,彻底吞没了他。
声浪带着实质冲击力。
彩带纸屑如暴雨倾泻。
火红的赛车停在了终点区。
引擎低吼着,车身散着灼人热浪。
驾驶舱门猛地推开了。
谢淮野一把扯下头盔。
汗水浸透的黑发黏在额头和眉骨。
他大口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胜利气息。
下一秒,天旋地转。
他又看到了一个冰冷的病房。
同样刺目的灯,同样缠绕的管线。
门开了,一个纤细身影逆光像他走来。
看不清脸,只有温煦的气息。
她走近了。
眼睛很亮,映出他的狼狈。
她没有说话。
指尖带着暖意,轻轻碰了碰他缠着绷带的额头。
一道微弱电流,击穿麻木的冰层。
“别怕淮野,”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会好的,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混沌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撬动了。
画面定格在宴宁狡黠的笑容上。
阳光下,宴宁递给他一串红艳艳的糖葫芦。
“喏,谢少,别老绷着脸,尝尝这个!”
糖衣晶莹,映着她亮晶晶的眼。
“笑口常开,好运自然来。”
谢淮野鬼使神差地接过来,指尖不小心擦过她的指尖。
那一瞬间的微麻。
比所有惊心动魄的冒险。
都更清晰地烙印在记忆深处。
“淮野,快回来吧。”
那个熟悉好听的声音。
像温暖的潮汐。
温柔而坚定地包裹住他。
将他从记忆的深海用力向上托起。
“滴滴。”
心电监护仪突然响了起来。
谢淮野睫毛颤动了一下,慢慢睁开来。
视线模糊了几秒。
聚焦在头顶惨白的灯光上。
“儿子!”
任雪兰扑到床边,泪流满面,“你醒了!你终于醒了!吓死妈妈了!”
“妈……”
谢淮野的声音干涩而沙哑。
任雪兰一僵,随即狂喜:“你…你叫我妈?你想起来了?儿子你想起来了是不是?”
“我儿子是不是想起来了!你快看看!”
她激动地抓住旁边王主任的袖子。
王主任也松了口气,笑容满面:
“太好了!谢先生,恭喜您恢复记忆!真是奇迹!”
谢淮野的目光扫过床边激动落泪的母亲。
扫过松了口气的王主任。
扫过满屋子的人……
唯独没有那个身影。
心口像被什么东西挖空了一块。
他费力地动了动干裂的嘴唇。
声音不大,带着一丝急切:
“宴宁呢,她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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