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发部的灯比往常更亮,像一盏盏不肯熄火的星。
白恩月把耳机塞进耳道,隔绝掉走廊里最后一丝人声,屏幕上的倒计时停在「d-27」。
27天,要把 30天的军令状再压缩 3天——她给自己定的死线。
指尖在键盘上敲得飞快,一行行代码像被鞭子抽出的火花。
忽然,屏幕左下角弹出一行小字:
【本地沙盒:极端用例 127\/500通过】
她长吐一口气,肩膀却僵得发酸。抬腕看表——凌晨一点二十。
走廊尽头传来极轻的脚步声,像怕惊扰夜色的猫。
鹿鸣川端着一只白瓷盅,盅口用保鲜膜封了两圈,热气在膜下凝成细小的水珠。
他停在玻璃门外,透过百叶缝隙看她:
背脊笔直,碎发垂在耳侧,睫毛在屏幕蓝光里投下一排细密的影。
那盏台灯把她的影子钉在墙上,像一片被风压弯的叶子,却倔强地不肯折断。
鹿鸣川没敲门,拇指在门把上停了两秒,最终只是轻轻推开一条缝。
他把瓷盅放在桌角,揭开保鲜膜,皮蛋瘦肉粥的香气缓慢地漫出来。
白恩月没抬头,指尖仍敲着键盘,仿佛那香味只是代码里某个变量。
鹿鸣川垂眼,看见她左手腕上被键盘边缘磨得发红。
他伸手,把粥往她手边推了半寸——瓷底与木质桌面轻碰,发出极轻的“嗒”。
白恩月睫毛颤了颤,目光短暂地离开屏幕,落在粥面上那蒸汽凝结成的水珠。
她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只是用食指在虚空里点了点屏幕,示意:
“等我三分钟。”
鹿鸣川摇头,眼底带着一点无可奈何的温柔。
他抬手,指腹在她发顶极轻地揉了揉,像安抚一只炸毛的猫。
然后转身,替她带上门,背影被走廊的灯拉得很长,像一句无声的“晚安”。
门合拢的瞬间,白恩月敲下最后一个回车键。
屏幕上的进度条跳到 128\/500,绿色提示像一场小小的烟火。
她这才端起瓷盅,热气扑在镜片上,视线忽然模糊。
粥的温度刚好,米粒煮得绵软,瘦肉撕得极细。
一时间,粥的温度传递到了胃部,她脸上的眉头也舒展了许多。
看着手机上鹿鸣川的留言,他并没有劝阻,只是留下了最简短也是她最需要的两个字——加油。
白恩月放下手机,低头把脸埋进氤氲的蒸汽里,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再给我 20个小时……就能空出一天,陪她去墓园。”
窗外,午夜的风掠过绿化带,卷起一片早凋的枯叶。
叶子落在玻璃幕墙上,轻轻一拍,像替谁应了一声——
“好。”
......
上午十点,阳光已经爬过百叶窗最顶端的叶片,像一把薄刃,切在白恩月的侧脸。
她仍保持着凌晨时工作的姿势——背脊笔直,指尖悬在键盘上方,睫毛在屏幕蓝光里投下一排细密的影。
直到林初把一只搪瓷碗“咚”地放在桌角,热气裹挟着皮蛋瘦肉粥的香气,像一根绳索套在了她的身上,才把她从代码的深海里拽出来。
“师姐,已经上午十点了!”
林初的声音带着一点没睡醒的沙哑,却掩不住震惊,“你从昨晚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
白恩月眨了下眼,像第一次意识到光线的存在。
她低头,看见左手腕上被键盘边缘磨出微微发亮的红痕,而且已经肿起一道细棱;右手边的马克杯里,冷掉的咖啡结了一层薄薄的膜,像一面照不出人影的镜子。
“……十点了?”
她声音低得只剩气音,尾音带着熬夜后的哑,却莫名笃定,“那刚好,极端用例还剩最后三条。”
话音未落,整个算法区的键盘声忽然齐刷刷地停了。
十几双眼睛从玻璃隔断后探出来,像一群围观奇迹的猫。
——他们昨晚十点打卡下班时,白恩月的进度条停在 482\/500;
——今早八点来上班,她居然已经干掉了 497条;
——而现在,她甚至没注意到天已经大亮。
运维组的同事端着保温杯,站在走廊尽头,小声嘀咕:“这姐们儿不会是偷偷把服务器时间调快了吧?”
测试组的小姑娘把嘴里的油条咽下去,眼睛瞪得溜圆:“我昨晚走的时候,她连灯都没开……我以为她早回去了。”
“这一晚上,就加快了三四天的进度,真的不愧是天才......”
严敏端着第二碗粥过来,银质领夹今天换成了最普通的塑料发夹,像刻意卸下了所有锋芒。
她把粥放在白恩月手边,声音低却清晰:“先吃,吃完再写。”
“最后三条,”白恩月指尖在触控板上轻轻一敲,屏幕上的倒计时跳到【d-26】,“我想一次性跑完。”
林初“啪”地合上她的电脑盖,动作快得像抢玩具的小孩:“不行!再不吃,粥凉了!”
白恩月愣了半秒,忽然笑了。
她低头,看着面前的两碗粥,她会心一笑,这和昨天鹿鸣川给他送的那碗一模一样。
她挽起衣袖,舀了一勺粥,热气扑在防蓝光镜片上,视线瞬间模糊。
她咽下一口,才发现喉咙干得发疼,像被砂纸磨过。
“……谢谢。”她声音低下去。
林初蹲在她椅边,托着下巴看她吃,眼底的光一点点亮起来:“师姐,你刚才那个补丁,把熔断阈值又降了 0.0003秒——”
她话没说完,白恩月忽然伸手,把她的马尾往后一顺,指尖在发绳上停了一秒。
“你们吓到我了。”
白恩月咽下最后一口粥,声音带着一点刚醒的鼻音,“我还以为,才六点。”
众人哄笑。
严敏把空碗收走,背过身时,嘴角弯出一个极浅的弧度。
她想起昨晚自己偷偷回来看进度——凌晨三点,白恩月的工位灯还亮着,像一盏不肯熄火的星。
而现在,那盏星终于肯低头,喝一口人间的热粥。
白恩月重新打开电脑,屏幕亮起,最后三条极端用例静静躺在沙盒里,像三只等待检阅的兽。
她指尖在键盘上轻轻一敲,声音低得像自言自语:
“等我十分钟。”
“然后,我们一起回家看爸爸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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