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一股无法形容的、混杂着剧痛、悔恨、滔天怒意和无边悲怆的洪流,瞬间冲垮了陈胜用钢铁意志构筑了四十年的心防!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沾满血污的机械巨爪狠狠攥住,猛地收紧!尖锐的刺痛让他挺拔如标枪的身躯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脸色瞬间褪去所有血色,变得比月壤还要灰白。
他扶着合金门框的手指猛地收紧,坚硬的金属在他恐怖的指力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呻吟,瞬间留下了五个清晰的凹痕!呼吸骤然停滞,仿佛整个广寒基地的空气都在这一刻被抽空,窒息的痛苦扼住了他的喉咙。
“陈胜?陈胜!”祁同舟的声音在光幕中响起,带着一丝疑惑和关切,“你脸色很差!月星那边压力太大了?还是‘盘古’项目…”
祁老的声音仿佛隔着一层厚重的水幕传来,模糊不清。
陈胜的视线死死钉在光幕中那个憔悴的身影上,瞳孔深处如同有风暴在孕育、在咆哮!前世“炎凰”机甲在粒子炮下寸寸碎裂的灼痛,战友临死前绝望的嘶吼,章鱼族那冰冷怨毒的眼神,还有通讯屏上言语涵那张悲痛欲绝的脸…无数破碎的血色记忆碎片如同失控的洪流,疯狂地冲击着他的意识壁垒!
“……涵……”
一个破碎的、带着铁锈般血腥气的单音,极其艰难地从陈胜紧抿的、失去血色的唇缝中挤出。声音嘶哑低微得如同垂死的野兽呜咽,却蕴含着足以撕裂星海的恐怖情感风暴。这声呼唤穿越了冰冷的星际距离,重重砸在通讯光幕上。
火星,GSRI空间物理观测站。
正低头专注核对一组“创痕”空间曲率异常数据的言语涵,身体猛地一僵。
那个声音…是陈胜?
她难以置信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望向通讯光幕的主画面。当陈胜那张毫无血色、眼神中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近乎毁灭性痛苦与挣扎的脸庞映入眼帘时,言语涵手中的电子记录板“啪嗒”一声,失手掉落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
她的眼睛瞬间睁大,清澈的瞳孔里清晰地倒映出陈胜此刻的模样——那不再是永远冷静、仿佛掌控一切的龙军上校,而像一头被困在无边炼狱、被无形荆棘刺穿心脏的受伤凶兽!
“陈胜…?”她下意识地轻声唤道,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和揪心的疼惜。隔着三十八万公里的冰冷虚空,隔着前世今生血与火的重重帷幕,两人的目光第一次在如此近的距离,带着如此赤裸而汹涌的情感,轰然碰撞!
祁同舟的声音戛然而止,老院士敏锐地察觉到了光幕两端那几乎要凝固的、异常的气氛,明智地选择了沉默。观测站内只剩下仪器运行的微弱嗡鸣。
陈胜扶着门框,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他死死地盯着光幕中言语涵那双盛满了惊愕、担忧和纯粹关心的眼睛,前世记忆里那张被泪水淹没的悲痛脸庞与眼前苍白憔悴的影像反复重叠、撕扯。每一次重叠都像一把烧红的钝刀,在他心口最深的旧伤上狠狠搅动。
他猛地闭上眼,浓密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深重的阴影,如同垂死的蝶翼。再次睁开时,眼底翻涌的惊涛骇浪被一股更强大的、近乎自虐的意志强行压下,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寒潭和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
“……祁老。”陈胜的声音终于响起,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金属,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硬生生挤出来,“数据…收到了。‘创痕’的熵增速率…比我预估的快了0.7个点。”他强行将话题拉回冰冷的现实,目光掠过言语涵,却不敢再停留,“GSRI的模型…需要立刻更新阈值参数。相关推演…我会在二十四小时内加密传回。”
他的语速极快,带着一种近乎仓皇的结束意味。
“言语涵研究员…”陈胜的视线终于再次落回她脸上,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复杂情绪,那里面有关切,有命令,甚至有一丝…近乎恳求的强硬,“‘创痕’数据解析是首要任务。但身体,是承载智慧的唯一容器。火星重力…只有蓝星的38%。透支…等于自杀。这是命令。”
话音落下,不等任何人回应,陈胜猛地抬手,食指在虚空中重重一划!
滋啦——!
淡蓝色的通讯光幕如同被无形的利刃切断,瞬间闪烁、扭曲,化作一片破碎的光点,消散在寂静的套间空气中。
火星GSRI观测站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只有言语涵失手掉落的电子记录板屏幕,还在冰冷的地板上幽幽地亮着,映着她煞白的脸和微微颤抖的指尖。
祁同舟看着瞬间黑掉的屏幕,又看看旁边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失魂落魄的言语涵,长长地、无声地叹了口气。老院士摇了摇头,弯腰捡起地上的记录板,轻轻拍了拍言语涵单薄的肩膀,什么也没说。
广寒基地A-02套间。
通讯切断的瞬间,仿佛也抽走了陈胜强行支撑的力量。他背靠着冰冷坚硬的合金门板,缓缓滑坐在地。套间内没有开主灯,只有角落里几盏幽蓝的应急指示灯散发着微弱的光,将他高大的身影切割成破碎的、孤独的轮廓。
他低着头,墨蓝色的军服领口被无意识地扯开,露出绷紧的颈项线条。一只手死死地按在左胸心脏的位置,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凸起、发白,仿佛要透过皮肉和骨骼,将里面那颗正在被无形之手反复揉捏、痛得近乎痉挛的心脏掏出来。
前世。
今生。
断脊深海的血与火。
炎凰破碎的悲鸣。
通讯屏上那张被泪水彻底淹没、悲痛到极致的脸…
还有刚才光幕里,那张苍白、憔悴、却燃烧着倔强星火的容颜…
两张面孔在他混乱的意识中疯狂地旋转、重叠、撕扯…每一次重叠,都伴随着“炎凰”机甲在“寒霜吐息”粒子炮下崩解时那令人灵魂冻结的金属哀鸣,伴随着神经熔断时席卷全身的、足以焚毁理智的剧痛!
“呃…!”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负伤孤兽般的闷哼,终于冲破了陈胜紧咬的牙关。额头上瞬间布满了细密的冷汗,沿着坚毅却灰败的脸颊滑落,砸在冰冷的月尘色地板上,洇开深色的痕迹。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向套间墙壁上那扇巨大的、占据了整面墙体的观景窗。
窗外,是永恒的月海。铅灰色的月壤无边无际地铺展,巨大的环形山投下狰狞而沉默的阴影。远处的地平线是深邃弯曲的弧线,将冰冷死寂的月面与点缀着亿万星辰的漆黑天幕分割开来。一颗明亮的蓝白色星辰,静静地悬浮在那片墨色的天鹅绒之上。
蓝星。
三十八万公里。冰冷真空。无尽虚空。
隔开了血火交织的前世与危机四伏的今生。
隔开了砺剑台上冷酷的总教官与火星观测站里那个苍白憔悴的身影。
也隔开了他肩头沉甸甸的星海之责与心底那片被血色浸透、从未愈合的荒原。
陈胜维持着背靠门板、跌坐在地的姿势,一动不动。只有那只按在左胸的手,指节因用力而持续地发出轻微的、令人牙酸的“咯咯”声。幽蓝的应急灯光落在他身上,将他的影子长长地拖曳在冰冷的地面上,如同一个被钉死在月海孤岛上的、沉默的殉道者。
时间仿佛在A-02套间这方寸之地凝固了。唯有窗外,那颗名为家园的蓝色星辰,在深黑的天幕上,无声地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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