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海深处,狂暴的道则风暴缓缓平息,留下满目疮痍。
空间如同破碎后又勉强粘合的琉璃,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
乱流虽已止息,但残留的涟漪让光影飘忽不定。精纯的灵气稀薄混乱,带着劫后余生的冰冷。
沧溟与玄女的身影,隔着这片狼藉的废墟,遥遥相对。
沧溟的发丝略显凌乱,瞳中那焚天的怒火已然收敛,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冰冷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渊劫长枪斜指地面,枪身之上暗紫色的湮灭魔纹黯淡了许多。
她周身翻腾的魔气已然平息,但大乘期至强者的威严,依旧如同无形的山岳,沉重地压迫着这片空间。
她看着对面那笼罩在冰雾中的身影,眼神复杂。
愤怒、不甘、忌惮……但最终,一种更深沉、更坚定的意志压过了一切——那是她对林小璃嘱托的看重。
林小璃,那个她最重要的人、与她有着难以言喻联系的存在,郑重地将叶晓晓托付给她照看。这份托付,重于星辰!她绝不能让叶晓晓在此陨灭!
玄女依旧笼罩在流动的冰雾之中,长发恢复了星河般的静谧流淌。
她手中的寒螭投影已然消散,唯有一双冰蓝眸子穿透雾气,带着审视与一丝微不可查的意外。
她似乎也没料到,沧溟竟能在她“永劫冰狱”的绝对压制下,爆发出如此接近本源湮灭的力量。
这具寄身的容器,终究限制了她的发挥。而叶晓晓识海的崩溃,同样是她无法承受的代价。
那遍布裂痕、摇摇欲坠的冰壳,如同警钟在她意识深处鸣响。
两人都没有说话。寂静的空间中,只有那冰壳表面细微裂痕蔓延时发出的、如同冰晶碎裂般的“咔嚓”声,格外刺耳。
冰蓝色的本源光芒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地从裂痕中透出。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
嗡……
一声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心跳声,如同投入死水的一颗石子,猛地从那布满裂痕的冰壳深处传来!
紧接着!
又是一声!
嗡……
这一次更加清晰有力!
仿佛一颗沉寂了万古的星辰核心,重新开始了搏动!
冰壳表面那些狰狞的裂痕中,逸散的冰蓝光芒骤然一盛!
不再是纯粹的死寂寒光,而是带上了一丝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温热与生机!
一股沉默已久的微弱气息,带着一种古老而尊贵的韵味,如同初生的晨曦,艰难地穿透了冰壳的束缚,微弱地散发出来!
这气息极其微弱,但对于沧溟和玄女这等存在而言,却如同黑夜中的灯塔般醒目!
那是金乌圣火本源的气息!
沉眠了不知多久的金乌本源,在经历了蚀心散的侵蚀、天魔魔气的污染、以及刚才那毁天灭地的冲击后,非但没有彻底熄灭,反而在这濒临崩溃的边缘,被强行刺激出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活性!
如同在灰烬中顽强复燃的一点星火!
沧溟双眼骤然一缩!
她死死盯住那光芒微盛的冰壳,心中震动!
火源复苏了!
虽然微弱到极致,但这确确实实是新生的活性!
这是意外之喜!
更是叶晓晓顽强生命力的证明!
她必须护住这缕星火!
这不仅关乎对林小璃的嘱托,也关乎叶晓晓自身的造化!
而玄女眸子中那万年不变的冰冷与淡漠,也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清晰的波动!
是惊讶,是疑惑,更是一丝难以言喻的错愕!
这气息?
古老、尊贵、带着至阳至纯的本源韵味……
这绝非她赋予叶晓晓的力量!
也绝非寻常之物!
这丫头体内,何时藏有如此本源?
她竟丝毫未曾察觉?
“金乌……圣火?” 一个极其轻微的音节,仿佛只是意念的流转,在玄女心中响起,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探究!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如同投入僵局的一颗石子,瞬间打破了死寂的平衡!
沧溟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震动。她枯黄发丝下的脸上,重新恢复了深渊主宰的冰冷与威严,但眼底深处,那守护的意志却更加坚定。
“玄女。” 沧溟的声音响起,冰冷依旧,却少了几分杀意,多了几分不容置疑的决断,“叶晓晓体内生机异动,金乌星火重燃!此乃她自身造化,亦是万载难逢之机!你我在此死斗,只会令这缕生机彻底湮灭,前功尽弃!”
她目光如电,穿透空间,直视玄女冰雾笼罩的面容:“本座受故人所托,护她周全!此诺重于星辰!今日,本座提议,暂且罢手!以道则为誓,在叶晓晓意识彻底复苏、本源稳定之前,你我互不侵犯,共同护持此躯!不得伤其分毫!待其苏醒,再论其他!”
她的话语掷地有声,带着大乘期至强者的自信与魄力,更带着一份不容置疑的守护之诺!
她相信,玄女同样能看清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叶晓晓的生死,此刻关乎着那缕意外点燃的金乌星火,也关乎着她们双方都无法忽视的变数!
玄女沉默了片刻。冰雾之中,那双冰蓝眸子闪烁着莫测的光芒,尤其是在沧溟提到“受故人所托”时,眸中闪过一丝极其隐晦的异色。
她似乎在权衡,在计算。那缕金乌星火的出现,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料,让她对这具“容器”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兴趣。
而沧溟那坚定的意志,也让她意识到,继续对抗,只会让这意外的变数彻底消失。
终于,那慵懒高傲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玩味和探究:“受人所托?护她周全?呵……小溟溟,你倒是找了个好差事。”
她顿了顿,冰蓝眸子深深扫过那光芒微盛、透出金乌气息的冰壳,语气微冷:“不过……看在这缕意外星火和……你那份‘重诺’的份上……”
“本座允了。”
“但……”
她的声音陡然转厉,带着冻结灵魂的寒意:“若你敢在她意识复苏前,动任何手脚,或违背守护之诺……”
“本座必让你形神俱灭!”
“哼!” 沧溟冷哼一声,毫不示弱,“彼此彼此!若你妄图干扰其本源复苏,我亦不惜焚尽此界,也要将你彻底炼化!”
两人目光再次碰撞,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电光闪过。但这一次,不再是纯粹的杀意,而是一种冰冷的、建立在共同守护对象(尽管动机不同)和绝对威慑之上的暂时妥协。
嗡——!
嗡——!
两道无形的波动,同时从沧溟和玄女身上升起!
一道是深邃幽暗、蕴含终焉湮灭之意的暗紫色魔纹!象征着沧溟的毁灭之威!
一道是冰蓝剔透、散发永恒寒息的玄奥符文!象征着玄女的探究之意与寒意!
两道符文在空中交织、碰撞,最终化作一枚散发着恐怖威压、由湮灭与冰寂道则共同构筑的复杂印记——止戈护灵道誓!
印记一闪,分别没入沧溟的眉心与玄女周身的冰雾之中!
誓已成!在叶晓晓意识彻底复苏、金乌本源稳定之前,这两位足以毁灭此方天地的至强者,将暂时放下干戈,共同守护这具脆弱的躯壳和她体内那缕新生的星火!
玄女的身影缓缓变淡,如同融化的冰雪,重新隐入那布满裂痕、却透出金乌微芒的冰壳深处,只留下一缕冰冷而带着探究意味的神念萦绕在冰壳外围。
沧溟深深看了一眼那光芒微盛、透出金乌气息的冰壳,又瞥了一眼角落中依旧昏迷不醒、气息微弱的云燃。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眼中深处闪过一丝如释重负的微光。
她守住了对林小璃做出的承诺,也守住了叶晓晓体内那缕意外的生机。
唰——!
她的魔念形体瞬间消散,离开了这片狼藉的识海。
空间中沧溟本体,缓缓睁开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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