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冰冷的地面如同冰块,刺骨的寒意透过破碎的衣衫,如同无数根冰冷的毒针,狠狠扎入云燃的骨髓深处。
唔……一声压抑到极致、如同濒死野兽从喉管深处挤出的痛苦呻吟,在空间中微弱地响起。
金丹破碎的剧痛,此刻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在他体内疯狂地搅动、穿刺!
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全身的经脉,带来撕裂般的痛楚,让他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抽搐!
冷汗如同决堤的冰河,瞬间浸透了他早已褴褛的衣衫,紧贴在皮肤上,带来粘稠的冰冷和深入骨髓的虚弱感。
他感觉自己像一只被钉在冰原上的破败玩偶,每一次心跳都沉重得如同擂鼓,每一次喘息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仿佛随时会彻底散架。
他艰难地、如同抬起千钧巨石般,掀开了沉重的眼皮。
视线模糊不清,如同隔着一层被血水浸透的毛玻璃,世界扭曲而昏暗。
他挣扎着,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转动如同灌了铅的头颅,目光急切而惶恐地在冰冷宏伟、散发着幽蓝冷光的静室中疯狂扫视,如同溺水者在寻找最后的浮木。
然后——
他的目光猛地定格!
如同被无形的、冰冷的巨手狠狠攥住!
死死地、一瞬不瞬地锁在了——空间中,那张散发着清冷寒气的玉髓榻上!
叶晓晓!
她……醒了?!她真的醒了?!
巨大的狂喜如同沉寂万年的火山骤然喷发!炽热的岩浆瞬间冲垮了他心中因恐惧、绝望和剧痛筑起的堤坝!
醒了!她终于醒了!所有的付出,所有的燃烧金丹,所有的九死一生,在这一刻似乎都得到了回报!
那撕心裂肺的痛苦仿佛都减轻了几分!一股难以言喻的力量支撑着他,他几乎要不顾一切地、拖着残破的身躯冲过去,将她紧紧拥入怀中,感受她真实的体温,确认她真的回来了!
然而——
这狂喜的火焰仅仅燃烧了一刹那!
下一秒!
一股比这静室寒玉髓更加冰冷刺骨、仿佛来自九幽最底层的冥河寒水,瞬间浇透了他的全身!熄灭了他心中所有的火焰!取而代之的,是深入骨髓的冰冷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令人窒息的恐慌!如同坠入了无间地狱!
那双睁开的眸子……
没有光彩!没有情绪!没有焦距!
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空洞。
如同两颗被遗弃在宇宙尘埃深处亿万年的冰蓝星辰,失去了所有光芒,蒙上了一层永远无法拂拭的、灰暗死寂的尘埃。
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没有身处异地的迷茫,没有看到熟悉之人的激动,甚至……没有看到他这个拼死追寻而来的人的存在!
她只是空洞地望着上方光幕上流淌的、如同星河般变幻的暗紫色魔纹,眼神穿透了空间,穿透了时间,落在了一片永恒的、虚无的深渊之中。
那眼神,仿佛在看着一片荒芜坟场。
“晓……晓……?” 云燃的喉咙如同被最粗糙的砂纸反复摩擦,干涩地挤出破碎的音节,声音嘶哑颤抖,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如同哀鸣般的哭腔。
他多么希望,这声呼唤能像钥匙一样,打开那扇紧闭的心门。
没有回应。
叶晓晓没有任何反应。
她的眼神依旧空洞,甚至连一丝最微小的涟漪都未曾荡起。仿佛那声饱含血泪的呼唤,来自另一个完全无关的世界,与她毫无关系。
她的呼吸悠长平稳,胸膛微微起伏,但这平稳之下,却透着一股令人心碎的疏离和死寂,仿佛一具被赋予了生命体征、却唯独抽走了灵魂的精致人偶。
缠绕在她纤细腰肢上的锁链,此刻乌光剧烈波动!仿佛感应到了她的苏醒(或者说,躯壳的苏醒),锁链表面流淌的阴影如同被惊醒的活物,疯狂地蠕动、翻腾起来!散发出更加浓郁、更加凝实、带着金属般冰冷质感的守护和禁锢气息!
那乌光不再是柔和的光晕,而是化作一层流动的、如同水银泻地般的暗影屏障,将她与外界彻底隔绝开来!
这屏障,不仅隔绝了空间,更无情地隔绝了云燃那充满担忧、呼唤、绝望和难以置信的目光!如同一道冰冷的、无法逾越的天堑!
“不……不……!怎么会这样?!!” 云燃在心中无声地嘶吼,如同灵魂被最锋利的冰刃反复切割、撕裂!
巨大的痛苦如同灭世的海啸,瞬间将他彻底淹没!他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紧、揉碎!
他挣扎着,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和意志,试图从冰冷刺骨的地面上撑起残破的身体!
他要冲过去!他要撕开那该死的、冰冷的屏障!他要握住她的手!他要唤醒她沉睡的灵魂!他不能接受!不能接受她变成这样!
噗——!
金丹破碎的反噬如同狂暴的电流,狠狠击中了他残破的躯体!
剧痛让他眼前骤然一黑,金星乱冒!身体如同被抽空了所有骨头,再次重重地、毫无尊严地摔倒在地!口中涌上一股浓郁的铁锈腥甜,鲜血混合着冰冷的冷汗,从他嘴角溢出,滴落在冰冷的寒玉髓地面上,发出极其轻微的“嗒”声,瞬间凝结成一朵朵暗红色的、凄艳的冰晶之花。
他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咳嗽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剧痛,让他蜷缩成一团,如同被丢弃在冰原上、濒临死亡的困兽,在绝望中无助地颤抖。
他死死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睁大着布满血丝的暗金色竖瞳,死死地盯着那层流动的、冰冷的暗影屏障,盯着屏障后那双空洞麻木、仿佛失去了所有星辰的眸子。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深入骨髓的痛苦、被彻底遗弃的绝望,以及……一种如同火山般即将喷发的、焚尽一切的愤怒!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沧溟不是救了她吗?!她不是耗费心神在治疗她吗?!为什么……为什么她会变成这样?!一具没有灵魂的、冰冷的躯壳?!这比死亡更可怕!这比折磨更令人绝望!
巨大的愤怒和无力感如同两条冰冷的毒藤,缠绕着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他恨!恨自己的无能!恨自己不能早点找到她!恨那个疯子!恨这该死的、玩弄人心的命运!他感觉自己像一只被困在蛛网中的飞蛾,无论怎样挣扎,都逃不过被碾碎的结局!
盘膝坐在寒玉髓榻旁的沧溟,双瞳缓缓睁开一丝缝隙。枯黄的发丝垂落,遮住了她大半张冰冷的脸庞,只露出那双如同两口吞噬一切光线的古井般的眼眸。
她的目光,如同两道实质的冰锥,不带一丝温度地扫过角落中如同濒死野兽般挣扎、咳血、蜷缩成一团的云燃。
她的眼神中,没有怜悯,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只有一种如同神只俯瞰蝼蚁挣扎般的、绝对的漠然。以及一丝……极其隐晦的、如同看到尘埃落入清水般的……烦躁?
她清晰地“看”到了云燃眼中翻腾的痛苦、绝望、愤怒和那几乎要焚毁理智的质问。也“听”到了他心中无声的、如同困兽般的嘶吼和咆哮。
“吵……” 一个冰冷的意念,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她古井无波的心境中荡开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
发丝下的嘴角,极其冰冷地抿成一条直线,如同刀锋刻就。
她指尖萦绕的、如同月华般流淌的、守护着叶晓晓眉心那缕金乌星火的魔气,没有丝毫波动。
对她而言,云燃的存在,如同这空间角落里的一粒尘埃,微不足道,甚至……碍眼。他的痛苦、挣扎、嘶吼和质问,在她漫长到近乎永恒的生命和浩瀚无垠的道途面前,渺小得如同沧海一粟,激不起她心中半分涟漪。
他的情绪爆发,除了可能惊扰到叶晓晓此刻脆弱的平衡,没有任何意义。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对这方寻求宁静空间的亵渎。
她苍白如玉、如同冰雕般的手指,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并非要安抚云燃,也非要惩罚他。只是如同拂去一粒尘埃般,引动了九幽玄冥大阵的一丝力量。
嗡——!
一股无形的、冰冷刺骨到足以冻结灵魂的恐怖威压,如同无形的冰山轰然降临!瞬间笼罩在云燃身上!
这股威压不仅将他剧烈抽搐的身体彻底冻结、钉在原地!更如同最霸道的法则,强行侵入他的识海,将他翻腾的思绪、狂暴的怒火、撕心裂肺的绝望,统统冻结、凝固!
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瞬间侵入他的灵魂深处,让他沸腾的情绪如同被泼了一盆来自九幽的冥河之水,瞬间冷却、凝固!连思维都变得迟滞、僵硬!
“安静。” 沧溟冰冷死寂的声音,如同九幽最深处刮起的灭世寒风,不带一丝情感,直接烙印在云燃被冻结的灵魂深处,“再吵闹……”
“本座便让你彻底归于虚无!”
那声音中蕴含的、如同实质般的杀意和不容置疑的、如同天道法则般的威严,让云燃瞬间如坠冰窟!
身体僵硬如石像,连最微小的颤抖都无法做到!
呼吸变得极其困难,每一次吸气都如同吞咽冰碴!所有的愤怒、嘶吼、挣扎、质问,都被这股绝对的力量强行镇压、冰封!
只剩下深入骨髓的冰冷和……一种比死亡本身更可怕的、绝对的、令人窒息的无力感!他感觉自己连成为尘埃的资格都被剥夺了!
他只能像一尊被彻底冰封的、失去所有生机的雕塑,背靠着冰冷刺骨的寒玉髓墙壁,瞪大着布满血丝、充满痛苦和绝望的暗金色竖瞳,死死地盯着那层流动的、冰冷的暗影屏障,盯着屏障后那双空洞麻木、仿佛映照着永恒虚无的眸子。
巨大的痛苦和绝望被强行压抑在心底,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被强行按回了地底深处,带来更深的撕裂感和一种灵魂被碾碎的窒息感。
泪水,混合着嘴角尚未干涸的血迹,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地从他眼角滑落,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极其轻微的“嗒”声,瞬间凝结成一颗颗混合着血色的、凄凉的冰晶。
空间内,重归一片死寂。
只有光幕上,那些如同活物般流转、散发着湮灭气息的暗紫色魔纹,发出极其微弱的、如同宇宙低语般的“嗡嗡”声。
寒玉髓榻上,叶晓晓依旧空洞地望着虚无,的眸子如同冻结的湖面,映不出任何光影,对角落里发生的无声悲剧毫无所觉。
她的呼吸悠长平稳,如同最精密的机械。眉心处,那缕金乌星火微弱而顽强地搏动着,如同黑暗深渊中唯一的光源,散发着微弱却纯粹的内核暖意,却照不亮她心渊深处那片永恒的寒冬长夜。
上方寸许,那枚由湮灭与冰寂道则共同构筑的“止戈护灵道誓”印记,如同冰冷的王冠,散发着不容侵犯的绝对威严,幽暗与冰蓝的光芒交织流转,倒映着下方那缕冰原上挣扎求存的星火微光,也倒映着角落里那被冰封的绝望。
沧溟再次缓缓闭上双眼,气息沉凝。她在调息,修复着先前识海激战带来的损耗,指尖萦绕的魔气更加内敛、柔和,如同最忠诚的卫士,守护着那缕金乌星火,警惕着道誓印记中那缕来自玄女的、如同毒蛇般冰冷的窥探神念。
她的姿态,带着一种深沉的、近乎于无情的平静。
玄女的神念在道誓印记深处,如同最冷静的观察者,冰冷地扫过这一切——沧溟的漠然守护,叶晓晓的空洞麻木,云燃被强行冰封的绝望。
她的注意力,最终牢牢锁定在那缕顽强搏动的星火上,意念中带着一丝玩味和更深的探究:“魂海孕育出至阳星火,是矛盾的统一还是新平衡的开端?有趣……”
风暴的中心,看似归于平静。
但平静之下,是沧溟以绝对力量维持的、冰冷无情的秩序;是玄女超然物外、带着冰冷兴趣的观察;是云燃被强行冰封在绝望深渊中、无声泣血的灵魂酷刑;是叶晓晓迷失在永恒寒冬、苏醒却如同未醒的躯壳。
唯有那缕星火,在心渊深处孤独而倔强地燃烧着,它是这片冰封绝域中唯一的变数,是黑暗中摇曳的微光,是绝望中残存的、渺茫的希望火种。
它微弱地搏动着,在这片被大阵隔绝的、死寂的冰原上,孤独地等待着燎原的契机,或是……在无尽的寒冬中,迎来最终的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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