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头,等了两三个小时,直到夜深人静都未等来回复的陈粒青,逐渐明白了什么。
原本周尔襟最多隔两天就会来看她,这次快十天都没有来。
她隐隐约约有些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只是对方做得很体面,一丝一毫都不提。
他知道她喜欢他,但不拒绝,只是远离,给她一分薄面。
那种纠结复杂的心情弥漫,他也许远比她以为的,还要爱他的妻子。
她赌是商业联姻,赌输了。
并不是商业联姻。
意味着她本来只想有一点点机会总是看见他,希望有一丝机会能让他主动走向她的可能性,现在完全变成了零。
临睡觉前,虞婳看见周尔襟手机里,陈粒青很久之后又发了一句:
“不好意思,打扰了。”
很简单的一句话,再无其他。
恰好一个来电跳上屏幕,虞婳顺势把手机递给正在洗澡的周尔襟。
周尔襟似乎有点无奈,笑着道:“等一下,我擦手,手机不防水。”
他伸手关掉花洒,抽下毛巾一点点擦干手。
周尔襟把手机带进浴室,她想看看他手机,就直接进来看了。
看着他围好浴巾,划向接听,面色略严肃,但还算游刃有余:“不用管,他们自己会处理。”
挂掉电话,周尔襟又把手机递给她,云淡风轻说:“看吧。”
虞婳接过来,但视线其实不躲不避落在他身上,不像有意,但又不像不经意,周尔襟有轻微的避挡意思。
她问:“刚刚的电话和你说了什么?”
周尔襟去拿干净衣物,似乎是想笑,边展开衣物穿上边说:
“说是周钦和他朋友在病房打起来了,都是成年人了,不用管他们。”
虞婳不表达看法。
但周尔襟忽然不知缘由地问她:“你对宋敬琛这个人,有什么印象吗?”
虞婳思索片刻,但在周尔襟面前,她不夸其他男人:“没太多交流,不好确定。”
周尔襟似有所思,视线落到她手里的手机上:“怎么又不看手机了?”
虞婳拿着手机,眼睛水蒙蒙看着他。
他慢声揭穿一句:“还是你本来就不是来看手机的?”
虞婳不出声。
周尔襟浅笑:“那就是来看我的。”
他虽然看上去有些不自在,但作为哥哥,还是能揶揄一句:“怎么最近愿意总是来贴我了?”
“因为和你待在一起很爽。”
周尔襟似沉思:“为什么?”
虞婳仰头看他,脸上没有波澜:“我喜欢和男人待在一起。”
周尔襟:“?”
她浅瞳没有移开,反而看着他继续道:“最好是帅哥,特别帅的。”
以她的性格说出这样的话,真是破天荒。
他诧异了一瞬,又温笑问:“婳婳,怎么这样?”
她轻轻浅浅盯着他,无波澜说:“就这样。”
周尔襟垂眸,轻轻把她搂在怀里片刻,才去把衣服穿上。
虞婳一直看着他,等着他从内到外穿好,发现一贯淡定的周尔襟动作都有点不自然了,提睡裤好几下握空,才握到裤沿贴在小腹上。
但他还是维持住了,穿好衣服又走过来温声细语说:“走吧。”
虞婳轻轻抿唇,有一点难言的甜蜜和恶作剧成功的高兴,第一次看见周尔襟害羞。
上床睡觉,周尔襟还是搂着她,男人的气息裹满她全身,反而比自己一个人睡的时候更舒服,好似每时每刻都在和周尔襟交流,不止是言语,还有体温,激素,心跳。
周尔襟看她手机屏幕:“你这是在看什么?”
“一个定位。”虞婳一直看着那个点。
周尔襟看见的是无字眼标注的地图,但认得路线:“这个定位,像在你们研究所?”
事情未成,虞婳不多和他分享:“嗯。”
她想了想,还是同他透露一点点:“我明天要开一个重要的会,可能得很晚才回来。”
“是让我在家里等你的意思?”周尔襟从后面搂住她腰。
虞婳感觉腰际的软肉都被他摁得陷进去:“是。”
周尔襟思忖片刻:“你们研究所不认你间接证据的事,打算怎么处理?”
虞婳平静说:“那就找点直接证据,翔鸟不是想要攻克机翼变向吗?”
翌日。
汪水掂量着巧克力:“你有没有发现导师给的喜糖有点奇怪?”
“哪里奇怪?”旁边的李冰清一直苦干,勉强应一句。
汪水奇怪:“包装底下好像有铁粉。”
李冰清不为所动。“组里的人都老在材料里打转,虞工不小心弄上也是常事。”
汪水却嘲讽道:“我看说不定是曾慈惠这人分喜糖拜高踩低,我们普通学生她就给这种弄脏的,给单位大牛的,就是特别特别好的喜糖,要几千块。”
旁边的人插嘴:“哪有几千块的喜糖啊,你别贫了。”
“宝格丽的巧克力,一颗就一两百块,一盒上千轻轻松松。”汪水可知道得清楚,昨天都看见曾慈惠去舔每个领导了。
而李畅来上班,听见靳凡被停职半个月的消息,心里畅快,知道虞婳这个小年轻果然道行浅,把靳凡当成翔鸟安插的人了。
甚至还针对靳凡,连副所都搬出来了,硬让靳凡停了半个月的工。
费尽力气也就这点水平。
但进了办公室,看见虞婳学生昨天来送的喜糖,还是难免膈应。
但宝格丽的logo如此明显,意味着这喜糖是贵货,扔了可惜,给学生未免暴殄天物,而且也没必要维护和学生的关系,要送人打点关系,这礼物又不够重。
思来想去,出勤的时候,他拿到车上,给了自己的司机,还冠冕堂皇地笑着说:
“老张啊,辛苦你了,听说你女儿考上城市大学了,小姑娘应该都喜欢吃巧克力,这个给你。”
看见上司递来包装精致的巧克力,还印着大牌的logo,司机受宠若惊,连忙道谢。
李畅说着应该的,不必多谢。
心里却一轻,终于把这东西甩出去了。
司机天天跟着他进进出出,知道他不少事,算是亲信,而且这礼物给司机算是重礼了,对方当然是感恩戴德地接受。
李畅提醒:“先去一趟老地方,我见个人。”
而虞婳手里的软件显示定位忽然动了,本来在李畅办公室的那盒巧克力一路驶向中环,最后停在一家餐厅前,然后不动了。
她立刻打电话给侦探社的人,把定位共享给对方,让对方去盯着。
而李畅到了餐厅包厢,谨慎地还要左右看看有没有人,担忧偶遇认识的人。
见没有人,才进入包厢。
虞婳此刻拿了个仪器,在会议室走动着,忽然面对着某个方向的仪器闪了,她不动声色关掉。
她特意坐在相近的位置,给组内发消息开会。
众人最近加班,多数都有些疲惫,三三两两坐下。
而虞婳开口:“今天再开一次会,是因为我和技术总工聊过一次投产的事情,我们忽然又有了一个新的想法,在机翼变向上实现灵活变换,不仅仅局限在多旋翼。”
“况且,放一下幻灯片。”
况且起身去放,一张与之前有细微不同的evtol图纸出现在众人面前。
虞婳解释:“之前收展翼由于旋转轴阻尼、空气阻力等扰动因素,会导致两翼收展角度不同步,大大影响 eVtoL机身平衡而降低安全性,而我们这次的卖点又恰好是安全性。”
“意味着我们必须对两翼角度进行协同控制。”
众人看着幻灯片上的简易图纸,知道要改倒不难,但在好不容易争取来的半个月里,又多加一道波折,图什么?
这不是自己给自己增加风险吗?
虞婳继续道:“为了适应变化的飞行环境,需要让evtol的飞行形态适时做出变化,我们设计了前后掠、翼展、上下反角的三种改变,该并联机构通过 3杆联动完成机翼姿态的变化,收展翼为升力主翼,翼根固定于车体,翼尖安装螺旋桨轮毂车轮。”
一页页ppt刷下去,这工作量大得惊人,不知道虞老师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又做出一套新方案的。
光是真实模拟飞行都得耗不少功夫,众人听得脑子发懵。
说完之后,根本不管在座的人听懂没有,虞婳直接道:“散会吧。”
众人抱着电脑垂头丧气走出会议室。
而虞婳也起身,况且若有所思走出会议室。
等虞婳走到办公室了,况且才大步跟上去:“虞老师。”
“怎么了?”虞婳停住脚步。
况且有些紧张,但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因他一贯冷脸,此刻脸上看不出太多紧张:“您这个设计,我有一点拙见。”
虞婳看了一眼周围,淡声说:“进来吧。”
进了办公室之后,虞婳拿了瓶电解质水给他:“说说看。”
况且接过却没喝,作为对项目真正深耕过的人,他谨慎说:
“我觉得,正常情况下可能都会很好很优秀,但大仰角起飞的时候,您这个设计反而可能更不稳定。”
虞婳却不慌不乱,把任务交给这个组里最能保守秘密的人:
“所以有一件事,只能你去办。”
李畅回到研究所,就听说虞婳组怨声载道,说虞婳突然要猛加工作量,都要投产了,忽然改了机翼的设计。
本来李畅只是心底嘲笑,但听见电梯前,两个不认识的学生聊天。
曾慈惠唉声叹气:“师姐,怎么办,我感觉根本做不完,我还要弄毕业论文呢,你上次不是还叫我帮你一起做实验吗,我感觉都得耽误了。”
她窥着平时老黄牛一样干活的李冰清,而李冰清听出她想要自己帮她分担,只是拒绝:
“实验是大家的任务,不是帮我,机翼变向的新方案很适合你用来锻炼,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李冰清中途下了电梯。
曾慈惠小声嘟囔:“自己做就自己做。”
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李畅一听见机翼变向,马上就想到翔鸟那边对一个机翼变向的难关束手无策。
连他去看过,也是不能完全解决。
虞婳的evtol是在之前的基础上建立的,怎么都会和之前的有异曲同工,她的方案很大可能会解决翔鸟的事情。
李畅的心突突跳,马上回到自己办公室,去打开电脑,收听今日开会时的录音。
准确记录下录音内容,李畅已经大致能把图样画出来了。
简直是天衣无缝,这种设计一下就弥补了之前的机翼问题。
李畅都想笑。
虞婳这个傻子,辛辛苦苦干出这一大堆,结果最后还是便宜他。
他连忙联系翔鸟的人想邀功,对方听是和机翼问题有关,马上让他再返回餐厅。
李畅当然不能放过这个机会,紧赶慢赶到了之前的餐厅包厢。
却没有注意到餐厅包厢新增了推销员过来推销免费试用一周的监控。
他给翔鸟技术部的领导倒酒,把整个设计全部说了一遍,对方恍然大悟,拍桌而起:“李老师,真不愧是你。”
李畅春风得意又有意谦虚:“哪里哪里,过了这么久我才攻克出来,实在是耽误大家时间。”
“真不愧是你们研究所的一把手,虽然这是我们第一次合作,但这种意外之喜真是我们没想到的,我有些薄礼您一定要收下。”
说着,对方拿着一个貌不惊人的手提袋,重重放到李畅手边。
彼此心知肚明里面是什么。
在餐厅这种公开场合,不是在对方的床底车里偷录的。
虞婳收到的当然是合法合理的录像视频,看见李畅的嘴脸,翔鸟那边对于抄袭丝毫不以为耻,甚至得意自鸣的样子。
她握着鸭嘴笔的动作都稍用力。
但没有意气用事,还是很快把所有证据固定,多备份几份。
倘若她所在的是军工研究所,李畅这种间谍行为早就需要被弄下位严肃调查了,偏偏她所处的研究所不是。
很快,上午还在抱怨工作做不完的全组人都收到了不用加班的消息。
今天新加的设计不用了。
“不是吧,两个多小时的会,下午就说不做了,那不是白开了吗?”
“被导师戏耍了。”
“这个会的意义何在………我服了”
很快,全所上下都收到一段视频,视频里,监控标时上午九点,虞婳在会议室同大家开会。
接下来的一段监控,时间是下午的两点多,李畅和几个中年人喝得满脸通红,李畅大吹特吹对于机翼的改造,说的和虞婳说的分毫不差。
而言语里不断提到翔鸟两个字。
有心人立刻就明白过来:“我靠。”
整个研究所都瞬间沸腾,虽然大家不在明面上讨论,但人人私下都和关系好的同门聊:
“你看了那个视频吗?李工和翔鸟的人一起吃饭,还抄了虞婳那个新设计给翔鸟。”
“那靳主任岂不是冤枉的?虞主任针对错人了,靳主任也太命苦了吧。”
“之前所长那边板上钉钉说是靳主任有点违规举动,把靳主任给弄停职了,原来是为了保他自己人啊……看来还是站队重要。”
所长本以为事情就此平息,他也不想管这些烂糟的事情,以他的位置,只要他处理了,就不会再有后续。
没想到虞婳这个只盯无用事,不专心搞科研的,弄出这么一摊子言论,研究所众人甚至都议论到他头上。
李畅竟然在这么小的事情上翻车。
所长马上叫人把虞婳叫去他办公室。
虞婳一进来,他就冷声说:
“你用这种没有得到证实的视频,弄得研究所人心惶惶,我真是看错你了,以为你是专心搞科研的人,没想到也是只关注歪门邪道的。”
一顶大帽子扣下来,把她伸张正义说成不专心科研搞歪门邪道。
虞婳也不和对方争辩:“您是不打算处理这件事了是吗?”
所长一张国字脸黑沉着:“这个证据根本就不足,你这种指控是无理的,但会对研究所造成多大损失,你知道吗?”
到现在直接证据都突脸了,还能说这证据不够,原来就是真的睁眼说瞎话。
虞婳不落入对方的语言圈套,去和对方争辩这证据多有力。
有目的在,即便李畅在全所人面前和翔鸟的人交际,他都能说出一句不是真的。
她直接道:“盗窃核心技术,投入了产业就是商业间谍,是侵犯商业秘密罪,我会直接和李畅打官司,他要坐牢要赔钱,那是他的事,既然您解决不了,我想法律一定能解决。”
对方只是冷声呵斥:“你如果不想干了,可以马上走。”
对比起对方想利用上位者威严发怒吓到她,虞婳反而是风轻云淡:
“我倒是马上可以不干,您可以马上赔几个亿违约金给飞鸿吗?”
所长站起来,掷地有声质问她:“你能永远有飞鸿这个项目吗?”
明摆着威胁她,项目结束,她一样要滚蛋。
虞婳第一次见到,原来上位者也是会急的,她之前一直觉得高高在上,不敢轻碰的大前辈,不过是跳脚的狗。
她完全对这些人祛魅,不再是那个谨小慎微的小工程师,此刻轻而易举捏住对方的喉管:
“我可以永远是郭院士的关门弟子,我的大师姐也会撑我,整个院士大组只有郭院士的人才能撑起来,少了郭院士的大组,咱们研究所还剩什么呢?”
所长想呵斥,偏偏她说的是真的。
她一个小小的后辈,握着太多底牌。
虞婳直接打开门出去。
而靳凡今日邮箱忽然收到一条视频,她点开,前半截是虞婳在开会。
这有什么好看的?
她直接往后拉,却发现是李畅和翔鸟的人勾肩搭背,相谈甚欢,交流技术秘密的视频。
她忽然意识到不对,反反复复看了视频好几遍。
意识到,
虞婳洗清她罪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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