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明殿的铜鹤香炉飘着沉水香,陈子元刚将檀木匣收进暗格,殿外便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相爷!\"孟光的粗布官服沾着泥点,手里捧着个陶盆,盆里堆着几颗灰扑扑的块茎,\"农部的老卒说这是您从西域带回来的'土蛋',可老仆瞧着和咱们的山芋没两样——\"
话音未落,陶盆已被陈子元接了过去。
他指尖抚过块茎表面的芽眼,眼底泛起热意,像在抚摸什么稀世珍宝:\"不是土蛋,是土豆。\"
刘备放下茶盏,龙纹袖口扫过案几:\"朕昨日翻《齐民要术》,没见过这东西。\"
\"贾思勰没见过,是因为它长在万里之外的安第斯山。\"陈子元将土豆轻轻搁在御案上,\"臣在敦煌见胡商拿它当干粮,三亩地能收两千斤——\"
\"两千斤?\"关羽\"哐\"地撞响座椅扶手。
这位红面将军向来不信虚言,此刻却倾身凑近,丹凤眼瞪得溜圆,\"咱们蜀地的粟米,丰年也就亩产三百斤!\"
\"关将军若觉得臣吹牛,不妨跟去试种田看看。\"陈子元转身时官袍带起风,吹得御案上的军报哗哗作响,\"臣让人在成都北郊辟了五亩地,用粪肥拌了草木灰,昨日刚下种。\"
孟光捻着花白胡须凑过来,枯瘦的手指戳了戳土豆:\"相爷可知,去年试种占城稻折了三成?
老仆不是怕累,是怕再伤了百姓的心——\"
\"所以臣选了最贫瘠的红土地。\"陈子元从袖中摸出张皱巴巴的纸,是他在西域记的笔记,墨迹被汗水浸得模糊,\"胡商说,这东西不择土,耐旱涝,就算虫蛀了,把坏的剜掉还能种。\"他抬头时眼尾发红,像熬了几夜,\"陛下,若能推广,往后灾年百姓不用啃树皮,军粮也不用靠借粮——\"
\"够了。\"刘备突然伸手按住他的手背。
帝王的掌心有常年握剑的薄茧,烫得陈子元一怔。
刘备盯着案上的土豆,喉结动了动:\"你上次这么激动,还是说要修都江堰分洪。\"
\"那回修了三年,死了三十七个民夫。\"陈子元声音发哑,\"可修好后,蜀地再没闹过春旱。\"
殿内静得能听见香炉里炭块爆裂的轻响。
关羽突然站起来,震得地砖都颤了颤:\"某这就派五百羽林卫守着试种田!
谁敢偷挖半颗土豆,某砍了他的手!\"
\"关将军且慢。\"孟光扯住他的甲胄,枯树皮似的脸上总算有了活气,\"老仆去调农部的犁耙,再让少府拨二十车粪肥——相爷说要密种,行距得寸寸量准了。\"他捧着陶盆往外走,走到门槛又回头,浑浊的眼里闪着光,\"要是真能收两千斤...老仆给相爷磕三个响头。\"
\"孟公且记着这话。\"陈子元望着他佝偻的背影笑了,转身时却见刘备还盯着土豆。
帝王的指节抵着下颌,这是他沉思时的惯常动作。
\"你前夜说'变来了',就是这土豆?\"刘备突然问。
\"不止。\"陈子元走到殿角,揭开覆着锦缎的木架。
架上摆着三部两院的官印:农部的禾穗纹,军部的虎头纹,外交部的玉璧纹,还有军机处的玄鸟纹在烛火下泛着冷光,\"臣让人刻了新官印,明日早朝便宣旨。
往后农部管耕织,军部管征伐,外交部通四夷,军机处...替陛下盯着天下动静。\"
刘备伸手摸了摸军机处的印纽,玄鸟的喙部还带着刻刀的毛刺:\"你这是要收权?\"
\"是要分权。\"陈子元将茶盏推到他手边,\"当年光武设尚书台,结果权落宦官;明皇帝设内阁,结果党争不断。
臣想了十年——\"他指腹划过六部官印,\"农部只问粮,军部只问兵,外交部只问商,军机处只问密。
谁越界,谁逾矩,陛下一目了然。\"
\"好个一目了然。\"刘备突然笑了,拿起军机处的印往掌心一按,朱砂在龙袍上染了块红,\"明日早朝,朕亲自给各部主官授印。\"他望向殿外渐暗的天色,\"至于这土豆...你且种着,朕让王越派暗桩守着。
若真成了,朕要在太庙告祭高祖——\"
\"陛下!\"
殿外突然传来简雍的呼喊。
这位外交部主官平时总爱摇着羽扇说俏皮话,此刻却跑得冠带歪斜,腰间的玉牌撞得叮当响:\"长安急报!\"
陈子元与刘备对视一眼。
简雍擦着汗冲进殿内,刚要开口,却瞥见案上的土豆,愣了愣才说:\"西方来的商队...近日在长安西市活动得太勤。
昨日有个康国胡商,用十车琉璃换了半车盐——\"
\"半车盐?\"关羽皱眉,\"康国不缺盐。\"
简雍抹了把脸:\"更怪的是,他们买的不是粗盐,是细盐。
臣让人查了,细盐商队的货单上写着'供西域贵人',可贵人要这么多细盐做什么?\"
殿内的烛火忽明忽暗。
陈子元望着简雍发皱的官服,突然想起前日王越递的密报:月氏使者绕道河西,行踪诡秘。
他伸手将土豆收进锦盒,盒盖闭合的轻响里,仿佛听见千里之外的沙暴正在聚集。
\"简卿且去查。\"刘备端起茶盏,却没喝,\"查清楚他们要细盐做什么,查清楚商队里有没有穿胡服的汉人——\"他目光扫过殿内众人,\"更要查清楚,这动静是冲着土豆来的,还是冲着...朕的新官制来的。\"
殿外的更漏敲了七下,夜色漫过飞檐。
陈子元望着案头未干的印泥,突然想起十年前在新野草庐,他画给刘备看的第一张舆图。
那时的墨迹淡得像雾,如今却浓得化不开——就像这土豆,就像这新官印,就像西边那团还未散开的疑云。
\"陛下。\"他轻声说,\"臣去试种田守夜。\"
刘备点头:\"带二十个虎贲卫。\"
\"不用。\"陈子元笑着系紧披风,\"臣想一个人看看,这土能不能把金贵的土豆养胖。\"
殿门在他身后闭合,漏出一线光,照亮阶下的砖缝。
那里有颗被遗落的小土豆,正悄悄拱开晨露浸润的泥土,芽尖上沾着星星点点的朱砂,像谁不小心滴下的,对未来的期许。
承明殿的烛芯“噼啪”爆响,火星子溅在简雍发皱的官服上,他后颈的冷汗这才顺着衣领往下淌。
刘备捏着茶盏的指节泛白,龙纹袖口下青筋微跳——上回见陛下这般神情,还是去年秋凉时,曹操旧部在汉中策动粮商囤米。
\"细盐。\"刘备突然开口,声音像淬了冰,\"西域贵人要细盐...是腌肉?
还是...制火药?\"他目光扫过殿中众人,最后落在王越腰间的鱼肠剑上。
情报总管王越立刻单膝点地,玄色劲装在烛火下泛着幽光:\"陛下,三日前暗桩已在西市布了五组'挑担汉',专往胡商酒肆里送残羹。\"他指尖摩挲剑穗上的珊瑚珠,这是陈子元教的障眼法——让暗卫扮作泼皮,既能套话又不引人疑,\"臣这就加派二十个'叫花子'守着商队客栈,再让长安令放出风去,说蜀郡有流民要冲击州府...虚虚实实,保准他们摸不清咱们的底。\"
刘备的拇指抵着茶盏边沿转了两圈,突然笑了:\"好个虚虚实实。
子元总说'要让敌人看见想看见的',你倒学得快。\"他抬袖示意王越起身,龙纹在锦缎下翻涌如波,\"但有一条——\"帝王的目光骤然锋利,\"若真查到他们动了土豆的心思,莫要留活口。\"
\"喏。\"王越叩首时发尾扫过青砖,起身时已不见了方才的从容,袖中滑出半卷密信——那是今早刚从敦煌传来的,写着康国商队里有个马夫,左手小指少了半截。
他捏着信角的指尖微微发颤,这是当年跟着董卓烧洛阳的死士才有的标记。
殿外突然传来甲胄相撞的脆响。
关羽单手按刀跨进门来,枣红脸膛上还沾着晨露:\"陛下,南征军的粮草已备齐。
高览带三千步卒走陆路,庞德领楼船从巴郡下,约好十五日后在合浦郡碰头。\"他指节重重叩在御案上,震得土豆锦盒都晃了晃,\"交州那几个土酋还在赌咱们忙着新官制,某偏要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刘备伸手按住他的手背,力道重得像按在战鼓上:\"云长可知,子元前日在试种田说什么?\"他望着殿外渐亮的天色,声音放得温和,\"他说'要让天下人知道,大汉的刀,既能切菜也能杀人'。\"帝王松开手时,案上的新官印在晨光里闪着冷光,\"准了。
但有一条——\"他抬眼盯着关羽的丹凤眼,\"交州的稻种,一颗都不许烧。\"
\"某省得!\"关羽大笑着甩袖,战袍带起一阵风,将简雍的官帽都吹歪了,\"某让高览带二十车犁耙过去,打下一城就教百姓种稻子!\"他转身时瞥见王越手里的密信,浓眉一挑,\"西域那群鼠辈若敢来搅局,某打完交州就去砍他们的脑袋!\"
\"关将军且慢。\"简雍手忙脚乱扶好帽子,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拽住关羽的甲片,\"昨日臣在西市见着个白皮肤的胡僧,金发卷得像羊毛,说要见陛下...叫什么'艾利奥特'?\"他挠了挠后颈,\"说是从大秦国来的,带着本烫金的经书。\"
刘备的手指在案上轻轻敲了三下——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
王越立刻接话:\"臣已查过,那僧人的船是跟着康国商队来的,行李里有拜火教的火盆。\"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刘备微抿的嘴角,\"不过他在客栈里只和商队里的老卒喝酒,说的都是'天堂'、'末日'之类的疯话。\"
\"末日?\"刘备突然低笑一声,指尖划过军机处的玄鸟印纽,\"倒要听听他能说出什么新花样。\"他抬眼望向殿门,晨光正透过檐角的铜铃漏进来,在金砖上洒下一片碎金,\"去传旨,明日未时,让那艾利奥特进殿。\"
王越与简雍同时躬身领命。
关羽大笑着拍了拍简雍的肩膀,震得他腰间玉牌叮当响:\"你且准备着,某倒要看看这胡僧的嘴,比某的青龙刀利不利!\"话音未落,人已大步跨出殿门,甲胄声渐远,只余檐角铜铃在风里轻响。
刘备望着空荡荡的殿门,忽然伸手打开暗格,将土豆锦盒抱在膝头。
块茎表面的芽眼上还沾着晨露,像极了十年前,子元在草庐里画舆图时,砚台边凝的水珠。
他轻轻抚摸着锦盒上的云纹,听见殿外传来小宦官的尖嗓:\"艾利奥特主教到——\"
帝王的手指骤然收紧。
锦盒里的土豆在晨露中微微发烫,仿佛能透过木匣,触到千里之外试种田的泥土气息。
而那道带着异邦口音的\"参见大汉皇帝\",正随着穿堂风卷进殿来,在沉香与铜鹤香炉的轻烟里,搅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焦糊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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