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栖晓眉头蹙起,看向樱庭加奈本该端庄婉约的脸颊,此时此刻,一抹阴霾挥之不去。
有意无意。
一个女孩,被迫背负起父母和妹妹三条鲜活生命的重量。
用“好好活下去”作为枷锁,将她永远囚禁在愧疚与责任的牢笼里。
这是何等的悲哀,何等的残忍。
“所以。” 樱庭加奈抬起头,看向来栖晓。
她忽然笑了,嘴角努力向上弯着,可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却蓄满了摇摇欲坠的水光:“我才无法原谅那些人。”
“无法原谅那些为了金钱、权力、虚名,就肆意践踏生命的畜生。”
“我,樱庭加奈,占用了妹妹的器官才得以苟活,背负着父母的期望和愧疚才走到今天。”
“我把自己的一切都献给事业,只是想让自己心里能好受一点点。”
她眼中的水光没有来得及凝聚成珠,就被她用手擦拭,泪痕顺着白皙的脸颊抹开。
她咬着牙,嘴唇抿着,脆弱又坚强的可怕。
很快,她的牙缓缓松开,红唇轻启。
想到了接下来的事,她脸颊上的线条变得柔和了很多。
“还好。”
“还好你出现了。”
她缓缓钻进来栖晓怀里,双臂紧紧环住他的腰,将脸深深埋进他温暖的胸膛。
“你不止救了我的命。”
“如果没有你,樱庭加奈已经死了。”
“可实际上,我也当做从前那个背负着三条人命,活在愧疚和赎罪阴影里的女孩死在了那一天。”
“现在!人死债消!”
樱庭加奈对上来栖晓的眼睛,一字一句,决绝道:
“我,樱庭加奈,现在只为来栖晓一个人而活,我的命是你的。”
“我的灵魂是你的。我的一切都是你的。”
她仰起泪痕斑驳却带着奇异光彩的脸。
主动凑近,眼中燃烧着疯狂的热情,想要吻上来栖晓的嘴唇。
她认为,只有用最炽热的交融。
才能彻底证明她此刻的重生。
然而,她的唇在距离来栖晓只有咫尺之遥时,停住了。
她终于看清了来栖晓的眼睛。
那双深黑的瞳孔里,没有预想中的怜惜、感动或情欲。
只有一片如同寒潭般的冷静。
冷静之中,又燃烧着令人迷醉的光彩。
来栖晓的眼神穿透了她所有的伪装和混乱。
樱庭加奈,这位倾诉一切的大姐姐在此刻愣住。
满腔炽热仿佛被这冷静的目光瞬间冻结。
“樱庭加奈。”
来栖晓的声音响起,低沉、平稳。
清晰地敲击在她的灵魂深处。
他捧起她的脸,指腹温柔地拭去她脸上的泪痕,目光锐利,直视着她眼底最深的脆弱和逃避。
“我说过,你,为你自己而活。”
其实来栖晓曾经表达过这种观点。
但是——在这个时候!
在这个樱庭加奈不顾一切献身的时候。
他大可以接受接下来会发生的一切,享受大姐姐将他视作生命目标的关键时候。
来栖晓,拒绝了。
这句话,如同雷击,轰然在樱庭加奈混乱的心中炸响。
可其实,来栖晓心里的想法很简单。
“病根!”
他终于清晰地看到了樱庭加奈灵魂深处那最顽固的病灶。
原本他只以为樱庭加奈固执,可没想到,这种病由来已久。
“她从未真正为自己活过一天。”
童年是父母的女儿。
妹妹死后,她成了父母希望的载体,是妹妹的替身。
父母死后,她成了背负三条人命的“幸存者”。
随后的日子,她投身医学,与其说是理想,不如说是沉重的赎罪和自我惩罚。
当这赎罪的信仰(导师)崩塌后,她在燃烧后,选择了死亡。
而被他救下后,她所做的,不过是给自己换了一个看似光鲜亮丽,实则本质未变的牢笼——
将自己存在的意义,再次完全寄托在另一个人身上。
从一个“为他人而活”的牢笼,跳进了另一个“为他人而活”的牢笼。
用新的依赖和奉献,来麻痹对过去的恐惧和愧疚。
这根本不是重生。
这依然是逃避,是另一种形式的自我禁锢。
来栖晓看向樱庭加奈,眼神变得无比严肃,甚至携着冷冽的审视。
大姐姐被他看得心头发慌,下意识地抱紧了他。
“你有没有想过。” 来栖晓没有推开她,反而手臂用力,将她整个人轻松地横抱起来。
心神不宁的樱庭加奈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身体瞬间悬空,只能本能地搂住他的脖子。
他抱着她,大步走向客厅一侧那个木质楼梯。
指责解决不了问题。
来栖晓心想。
只有解开心结,才能了结这一切。
恰好,来栖晓觉得樱庭加奈的讲述里,好像有一点点的问题。
“当年,你和妹妹都面临死亡。”
“生死抉择中,你的父母,为什么坚定不移地选择了让你活着?” 他推开樱庭加奈刚刚来过的房间门。
这是一间不大不小的房间,地上没什么灰尘,但桌上显然很久没有仔细打理,看似干净,可缝隙里藏污纳垢。
来栖晓将她轻轻放在书桌前唯一一张还算干净的椅子上,双手撑在椅子扶手上,俯身逼近她,目光如炬,锁住她慌乱躲闪的眼睛。
“而且,是很快就下了决定。”
“尽快将你妹妹的器官移植。”他的声音很柔和,引导樱庭加奈思考:“冷静下来,仔细回想。”
“当时,你也不是小到完全不知黑白的年纪。”
“你妹妹,她有没有给过你什么特别的东西?或者,有没有留下什么话?”
“像你父亲那样,给你留下过信?”
信?
樱庭加奈咬着嘴唇,片刻后,茫然地摇头:“没有,不,我不知道,因为不记得了。”
那段记忆太痛苦,被她刻意尘封在心底的角落,不会轻易触碰。
“不,可能真的有。” 来栖晓皱起眉:“你在父母相继去世后,就一头扎进了读书,考医学院,拼命工作里。”
“你用忙碌填满每一分每一秒,不敢停下来面对这个空荡荡的家,不敢面对抽屉里那些积满灰尘的回忆。”
“你很少回来,回来了也只是匆匆洗澡睡一觉,根本没心思认真翻找什么。” 来栖晓直起身,目光扫过书桌下方尤其藏污纳垢的实木抽屉。
抽屉的锁扣生锈了。
不经常光顾吧?
一看,就很‘可疑’。
“现在。” 来栖晓认真看着樱庭加奈:“不是一个沉溺在自我牺牲幻想里的好时机。”
“好好找一找答案。一个让你真正卸下包袱的答案。”
他退开一步,让出了空间。
来栖晓没有指手画脚,只是看着她,无声地传递着信任和支持。
樱庭加奈怔怔地看着他。
这个大姐姐,显然也知道自己忽略了什么地方。
她低下头,看着那个尘封的抽屉。
心中那堵名为“逃避”的高墙,在来栖晓支持的目光下,轰然出现了一道裂痕。
一种莫名渴望的情绪攫住了她。
她颤抖着伸出手,指尖触碰到抽屉冰凉的锁扣。
锁扣锈住了,没有钥匙,但她一把将锁拽开。
樱庭加奈猛地拉开了抽屉。
一股陈年的纸张和木头混合的淡淡霉味扑面而来。
抽屉里堆满了杂物:泛黄的旧病历本、几本褪色的相册、一些零散的文具、几枚生锈的硬币...杂乱无章。
樱庭加奈的心跳如擂鼓。
她有些粗暴地翻找着,手指因为紧张而笨拙。
相册被翻开又合上,病历本被推到一边,最后,她的指尖触碰到抽屉最深处角落。
那是一个触感异常的东西——一个用牛皮纸包好的硬物。
樱庭加奈的动作猛地停住。
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拨开覆盖在上面的杂物,将那牛皮纸包抽了出来。
纸包不大,入手有些分量。
她颤抖着解开上面缠绕的细绳。
其中有几件病情记录文件,还有一个同样有些年头的的标准信封。
信封上没有邮票,只写着几个字,字迹娟秀却虚浮无力,显然是重病之人所书——
“给 加奈”
这是,母亲的笔迹。
樱庭加奈的心脏加速狂跳。
她猛地抬头看向来栖晓,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意味。
但更多的,是紧张的期盼。
来栖晓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点了点头。
他就说吧——樱庭加奈讲的故事里,转折太生硬了。
而她还说没有留下什么信息。
太不合常理。
(作者去外省读书的时候,直到翻出背包最里层,才看见父母给的护身符和一封信)
(这是我个人的感受,去外地父母都会牵挂,更别提这种情况。)
樱庭加奈的手指抖得几乎拿不稳信封。
她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稳住心神,用指甲颤抖着划开封口,抽出了里面折叠得整整齐齐的信纸。
信纸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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