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总您稍坐片刻,那物件收得隐秘,轻易不示人,我这就去请老板。”王景胜脸上堆砌着夸张的恭敬,眼底却淬着毒汁般的阴冷。他转身快步走向柜台后,对着一位正眯眼把玩一枚小巧鼻烟壶、身着深色改良唐装的中年男人,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不容拒绝的急促:“周老板,借一步说话,后堂请。”
周博文——博古斋的老板,眼皮都没完全撩开,只是鼻烟壶在掌心一顿,浑浊的眼珠斜斜扫过不远处气度沉凝的叶凡和旁边好奇打量四周的柳茹菲。他慢吞吞地放下鼻烟壶,没说话,只朝王景胜扬了扬下巴,掀开厚重的藏青色棉布门帘,率先踱进了后堂。
后堂光线晦暗,空气里浮动着陈年木料、灰尘和劣质樟脑丸混合的沉闷气息,杂七杂八地堆着些蒙尘的旧家具和未清理的杂物。
“小王,你搞什么鬼?”周博文声音不高,带着商人的圆滑和一丝被打扰的不耐,“内库?我这儿哪有什么轻易不示人的宝贝?蒙外行也不是这么个蒙法。”
王景胜脸上那点强挤出来的笑容瞬间冰封,只剩下刻骨的急切与怨毒:“周老板,机会!天大的机会!外面那位爷,是叶凡!湖底捞的叶凡!身家百亿!带着他那如花似玉的老婆来‘体验生活’了!”
“叶凡?!”周博文捻动鼻烟壶的手指猛地一滞,浑浊的眼睛骤然迸射出贪婪的精光,“当真?你确定是他?”
“剥了皮我都认得他的骨头!”王景胜从牙缝里挤出声音,“以前就是个被我踩在泥里的穷鬼!靠着抱我妹妹大腿,摇尾乞怜!不知道撞了什么邪运,现在人模狗样了!周老板,墙角那个灰头土脸的铜狮子镇纸,您不是说收来当民国普品摆设的吗?压箱底都嫌占地方!今天正好!开张吃三年,狠狠宰他一刀!”
周博文眼神闪烁,贪婪的火焰几乎要烧掉最后一丝谨慎:“他…真懂行?别是扮猪吃老虎,身边带着高人?”他在这古玩街浸淫二十余年,深知有些富豪低调得可怕,身边藏龙卧虎。
“懂个球!”王景胜嗤之以鼻,语气里充满了扭曲的优越感和鄙夷,“以前就是个跑腿送外卖的!后来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捡了个漏,就真把自己当鉴宝大师了?你看他老婆那眼神,纯粹就是来图个新鲜好玩的小白!这东西,您就按‘生坑’出来的老物件吹,往宫里传、往唐宋靠!往死里报价!他为了在那女人面前充面子,十有八九会硬着头皮上套!这可是千载难逢的肥羊!”
“你们这过节……”周博文是老狐狸,立刻嗅到了私人恩怨的血腥味。
“他是我前妹夫!”王景胜恨声道,“当初在我面前大气不敢喘的窝囊废!现在装腔作势!周老板,干不干?您收这东西拢共花了几个大子儿?一转手就是几百上千倍的利!”
巨大的利润诱惑像铁钩子,牢牢钩住了周博文的心脏。他飞快地盘算:王景胜这人品虽烂,但毕竟是叶凡的“故人”,多少了解底细。叶凡看着年轻,带着个明显是门外汉的女伴,正是最容易下刀宰客的“肉头”。至于那铜狮子镇纸,确实是从乡下铲地皮花了几百块收来的民国普通货色,在库房吃灰好几年了。
“成!”周博文心一横,脸上绽开老狐狸般的笑容,旋即又板起脸警告,“不过小王,东西是你经手的,给我稳当点!这玩意儿再不值钱,要是磕了碰了,你这仨月的嚼谷就甭想了!”
王景胜腮帮子肌肉一抽,心里骂了句“老抠门”,但箭在弦上,只能憋屈地应道:“您放心!”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从角落的杂物堆里捧出那个巴掌大小、遍布灰尘和污垢的青铜狮子镇纸,用袖口胡乱擦了擦表面,这才掀帘而出。
“叶总,让您久等了!好东西得请!”王景胜将镇纸极其“珍重”地放在铺着深红色绒布的托盘上,推到叶凡面前的鸡翅木方几上。脸上瞬间切换成一种发现稀世珍宝般的惊叹:“您上眼!这可是我们博古斋压箱底的‘狻猊吐瑞’!周老板的心头肉,等闲绝不示人的宝贝!您看这‘红斑绿锈’,这‘熟坑’的包浆,还有这神韵,绝了!”
周博文紧随其后,捻着下巴上几根稀疏的胡须,一副高深莫测的宗师派头:“叶总,小王这话不虚。这尊小狻猊,年前机缘巧合从一位前清遗老的后人手中求得,据说是祖上在宫里当差时得的赏赐。一直秘藏,未曾上过博古架。今日叶总大驾光临,宝器遇明主,也是缘分使然,才破例请出。”他言语间,已将“老藏家”升级成了“前清遗老”,“宫里当差”更是坐实了宫廷来源。
叶凡的目光平静地落在青铜小狮子上。狮子呈蹲踞怒吼状,鬃毛卷曲,表面覆盖着一层刻意做旧、显得颇为“厚重”的黑褐色包浆,间杂着点状分布的绿色铜锈(人工化学腐蚀痕迹明显)。他不动声色地伸出修长的手指,在狮子底座一个极其隐蔽、向内凹陷的角落,用指腹极其轻微地摩挲了一下。指尖传来一丝异常光滑、微凉,完全不同于周围粗糙铜锈和包浆的触感。他深邃的眼眸深处,仿佛有寒星一闪而逝,快得无法捕捉,面上却依旧古井无波。
“周老板,”叶凡抬眼,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宫里传下的?哪个宫?哪位主子在位时的赏赐?”他直接切入核心,带着一丝玩味的审视,目光如实质般落在周博文脸上。
周博文心头猛地一沉,暗叫不好,这小子果然不是善茬!脸上却堆砌出更热情的笑容,试图用气势和行话蒙混过关:“哎哟,叶总,具体哪朝哪代,这还得细细考据。不过以我老周二十年的眼力,看这‘范铸’的痕迹、这铜质的精纯,还有这‘入骨三分’的旧气,断代至少也在明以前!绝对的‘大开门’老货!”他掷地有声,试图用“范铸”、“入骨”、“大开门”这些行话砸晕对方。
“明以前?”叶凡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周老板,您这眼力……怕是在这条街上,交了不少学费吧?”
“叶总!您这话可就不对了!”周博文立刻挺直腰板,佯装被侮辱的愤怒,“我周博文在这行当摸爬滚打二十年,靠的就是这双眼吃饭!这东西,我请了好几位圈里有名的老师傅掌过眼,都说是开门见山的老物件!您要是不信,我这就去拿鉴定证书……”他作势转身,脚步却虚浮。
“证书就免了。”叶凡随意地一摆手,语气斩钉截铁,“这东西,年份顶破天到民国。而且,这身‘包浆’做得太匠气,‘火气’都没退干净。底子……”他刻意停顿了一下,目光锐利如刀,“更不对。” “包浆”、“火气”、“底子”三个词,如同三把精准的手术刀,瞬间剖开了这件赝品的伪装。
周博文和王景胜的脸色同时剧变。周博文是惊骇于叶凡眼力之毒辣,远超王景胜描述的“暴发户”形象。王景胜则是心头冰凉,暗骂叶凡走了狗屎运居然还懂这些门道。
周博文反应极快,脸上的愠怒瞬间化为痛心疾首和被欺骗的懊丧,演技炉火纯青:“哎呀呀!叶总!您……您真是高人!金睛火眼啊!难道……难道那遗老的后人……是个骗子?还有那些老师傅……都打了眼?我老周……我老周看走眼了半辈子,这次真是……真是……”他捶胸顿足,仿佛损失了几个亿。
叶凡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嘲弄始终未散。
周博文“懊悔”了十几秒,话锋陡然一转,带着商人的狡黠和试探:“叶总,您是行家!既然您断代是民国,那……您看这东西,它本身值个什么价?虽说年份浅了些,但这造型,这分量感,当个镇纸或者案头清供,还是很有味道,很压得住场的吧?”他立刻转换策略,开始推销物品本身的艺术和实用价值,试图挽回点颜面和损失。
叶凡的目光重新落回那青铜小狮子上,食指无意识地在光洁的鸡翅木桌面上轻轻敲击,发出极有韵律的轻响,似乎在认真权衡。片刻后,他缓缓开口,声音平静无波:“东西嘛……造型倒是有点古拙的趣味。放书案上压压宣纸,倒也不失为一件……别致的镇物。”
周博文和王景胜一听,心中那点快要熄灭的希望火苗,“噗”地一声又窜起一丝微弱的火舌。有戏!
“叶总果然是识货的大家!”周博文立刻顺杆爬,脸上堆满谄媚的笑容,“不瞒您说,当初收这件东西,我可是花了……”他伸出右手,五指张开,在叶凡面前晃了晃,故意语焉不详地停顿,紧紧盯着叶凡的表情,“……这个数!”(五万?五十万?全凭听者想象)。
叶凡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眼神深邃,仿佛能洞穿人心,就是不接话茬。
周博文被他看得心里发毛,赶紧自己找台阶下:“当然,现在证明是我老周学艺不精,打了眼,这价自然不作数了!叶总您要是真看得上眼,给个……嗯,八万块!就当是给老周我留点薄面,也当是您赏脸,交个朋友!您看这工这料,绝对值这个价吧?”他报出一个远高于实际价值、却又伪装成“挥泪大甩卖”的价格。
一旁的柳茹菲听得暗暗咋舌,一个民国的铜狮子要八万?就算她不懂行,也觉得这价格贵得离谱,忍不住轻轻拽了拽叶凡的袖口。
叶凡安抚地反手握住她微凉的手指,目光转向周博文,脸上那抹玩味的笑容倏然加深,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冷冽:“八万?周老板,您这朋友……交的代价,可着实不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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