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机穿过记忆林的绿光时,舷窗外的银光突然铺成一片无垠的原野。那原野上长满半枯的草茎,草叶间缠着透明的丝线,细看能发现线的两端系着小小的木牌——有的刻着“明天见”,有的写着“等你回来”,还有的画着歪歪扭扭的勾,像是没完成的约定。可大多丝线都松松垮垮地垂着,木牌上的字迹被风磨得模糊,连系绳都快断了。
“是信诺原的‘契约草’在枯死。”守书人的声音带着点发紧的涩,他指着那些贴地的枯草,“正常的契约草该是直挺挺的,草叶上的丝线会绷得发亮,因为每根线都牵着‘记在心里的约’。孩子约着放学抓蝉的雀跃、旅人说好归期的笃定、朋友答应帮忙的郑重,只要心里真装着‘不能食言’的秤,草就不会弯。可现在的草……”
他捏起一根草茎,草茎一折就断,断口处流出半透明的汁,像没力气的叹息。“太松了,太轻了,像随手系的风筝线。有人说‘下次一定’时根本没想过下次,有人答应‘我帮你’转头就忘,心里那杆秤歪了,草怎么可能立得住?契约草就是这么枯的——它靠‘说到做到的较真’来扎根,现在的人连‘等半小时’都嫌烦,草茎自然挺不起来。”
一个披着草编斗篷的少女从枯草丛里站起来,她的发辫缠着几根没断的契约线,指尖能让垂落的丝线轻轻颤动。“我是‘守约人’。”她弯腰捡起块被风吹落的木牌,牌上“一起看雪”四个字已经褪成浅痕,“信诺原长的是‘带着分量的话’,不是随口说的风。猎人跟山神约好‘只取所需’,匠人跟顾客说好‘三月交货’,就连孩子约着‘分你半块糖’,只要说了就往心里去,草茎就能长得结实。可现在的约……”
她指向远处一片正在倒伏的草坡,那里的木牌换得比走马灯还快:刚刻着“减肥成功请你吃饭”,下一秒就被“算了下次吧”的新牌压下去;才写着“周末一定陪父母”,转眼就被“临时有事”的草茎缠成死结。“太轻了,太飘了,像没落地的云。有人约完就找借口,有人答应了根本不上心,心里那点‘说到做到’的劲没了,草怎么可能立得起来?契约草就是这么枯的——它认的是‘把话放进心里’的沉,现在的人把约定当随口的客气,草芽自然发不出来。”
狐妖突然从怀里掏出块小小的木牌,牌上刻着个歪歪扭扭的“酒”字,边缘还留着两个牙印。“这是我跟阿月约好的,”她用尾巴尖轻轻扫过木牌,“她说等我学会酿最烈的野莓酒,就陪我在青丘的月下喝个通宵。当时我们把牌埋在老槐树下,说‘只要牌没烂,约就不算完’。”
她说话时,木牌突然泛起淡粉的光,落在脚边的枯草丛里。那些半枯的草茎竟慢慢直起半寸,根部钻出点嫩白的芽尖,像在努力往土外钻。
脏辫男摸了摸背包里的演出海报,海报背面有行小字:“下周六晚八点,老地方排练,不见不散——吉他手留。”字迹被雨水泡得发皱,却看得出来当时写得很用力。“这是我们乐队散伙前,吉他手写的。”他指尖划过那行字,“那天他发着烧来的,说‘约好的事,不能黄’。后来他走了,我每次看到这行字,就觉得他还在等着我把歌写完。”
话音刚落,海报背面的字迹突然渗出点墨色,滴在契约草的枯茎上。那些松垮的丝线竟慢慢绷紧,草叶间的木牌重新显露出清晰的字迹,有块快断的木牌上,“明天见”三个字突然深了半分,像是有人在心里又默念了一遍。
默的光脉突然缠绕上远处一块突出的石头,石头上刻满密密麻麻的划痕——横的是“已完成”,竖的是“未兑现”。其中一道竖痕旁,刻着行浅字:“阿默,答应别人的事,再难也要做到。”
默的指尖覆在那道竖痕上,光脉突然变得滚烫。信诺原深处传来“窸窣”的轻响,像是有新芽正在顶破泥土。守约人眼睛一亮:“是‘诺根’!老人们总说,约定不用写在纸上,看他记挂的眼神、赶路的脚步、甚至为了赴约熬红的眼,就知道算不算数。这些划痕里藏着的,就是没说出口的认真啊。”
洛尘展开那卷星图,星图上某个坐标旁,有个小小的批注:“与石族长老约好,三月初三送平衡之石样本,不可迟。”字迹旁边画着个小小的勾,像是完成后郑重添上的。“我师父教我的第一件事,就是‘约好的时辰,提前半个时辰到都不算早’。他说‘让别人等,就是把自己说的话踩在脚下’。”
随着他的话音,平衡之剑的剑柄亮起暖光,剑身上的浪纹、火焰与年轮符号同时发光,一道金光射向信诺原的中心。中心那片最枯的草甸突然“噗”地冒出点绿——是株刚破土的契约草,草叶上的丝线紧紧绷着,两端的木牌刻着同样的字:“等你回来,一定。”
“看见没?约定从来不是冷冰冰的承诺,是揣在心里的惦念、赶在路上的急切、哪怕难也不肯放的执拗。”守约人抓起一把带着湿气的泥土,撒在那株新草周围,“猎人记得山神的约,才会手下留情;匠人记着顾客的约,才会熬夜赶工;你记着阿月的约,木牌才会发光——这些才是能让草扎根的东西。”
她说话时,那片倒伏的草坡上,有几根草茎突然重新挺直,丝线牵着的木牌开始成对地发光:“一起看雪”对“绝不缺席”,“周末陪父母”对“推掉所有事”,“减肥请吃饭”对“这次一定算数”。每对木牌相吸时,草茎上就长出片新叶,叶尖还挂着点晶莹的露,像没说出口的期待。
离开前,守约人赠了他们一小袋“诺种”,说埋在土里,只要心里装着没忘的约,就能长出新的契约草。洛尘接过种子时,渊烬核心的共鸣印记又亮了一个,这次是由两根交缠的丝线组成的符号。
战机驶离信诺原时,舷窗外的银光渐渐被一片流动的金沙取代。守书人的声音里带着点笃定的力量:“下一站,该去‘时光墟’了——那里的沙漏,最近总在漏完前就停了。”
回望原野,越来越多的契约草正在挺直腰杆,丝线牵着的木牌在风里轻轻碰撞,发出“叮咚”的轻响,像是无数约定在齐声说:“记着呢,没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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