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熔金,染红了七侠镇青石板的街面,也把同福客栈门前招幌的影子拖得老长。
一个身影踩着这流淌的暖光,步履迟缓却异常沉稳地迈过了客栈那永远敞开的门槛。
所有喧闹像是被掐住了脖子,倏地安静下来。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钉在这不速之客身上。
来人须发皆白,皱褶里沉淀着时光磨砺的痕迹,一身洗得褪色、甚至缀着几个粗布补丁的旧袍子,唯一称得上醒目的,大概就是脸上那副安之若素、仿佛天塌下来也只当被盖的神情。
他站定,浑浊却清亮的眼睛缓缓扫过整个大堂,从端着汤蛊的李大嘴、擦桌子的祝无双,到柜后拔着算盘的佟湘玉,再到角落研究新款左轮的白敬琪……
他微微颔首,苍老的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感,不疾不徐地回荡开来:
“诸位……我那匹相伴多年的神骏黑马哟……蹄铁声不闻,怕是……”
他微不可察地顿了顿,吐出结论,“……丢定了。”
平地一声雷!
佟掌柜的手指还按在算珠上,保养得宜的脸瞬间扭成个“囧”字。
“额滴神啊上帝以及老天爷呀——”
她的哀嚎像是卡了壳的留声机,破音高亢,足以震落屋顶的灰。
几乎是同一时刻,客栈西北角爆发出“哗擦!”一声清脆又憋闷的金属卡壳声。
正用绒布精心擦拭他那把宝贝镀金左轮的白敬琪,手腕猛地一僵。
枪机卡死,那枚亮闪闪的特制子弹像被点了穴,死死卡在进弹口。
“我的‘穿云雀’!”
白敬琪捧着枪,痛心疾首如同看着夭折的初恋。
“哈?你说马……啥?”
白展堂那轻功一流的身体下意识地往佟湘玉跟前挪了几寸,像只警觉的兔子。
“那……那马还能丢?它自己不认识路回来?”
话还没说完,他身影鬼魅般地一晃,人已贴在窗户边,紧张地探头朝街上张望。
郭芙蓉“啪”地一掌拍在自己光洁的脑门上。
“哎呦我去!老爷子,您这走路都能喘三喘的模样,还敢骑着马满世界溜达啊?马能跟你跑那才真是见了鬼了!”
她翻着毫无威慑力的白眼,双臂习惯性在胸前交叉。
角落里,阿楚已敏捷地掏出那枚流线型极佳、闪烁着冷光的全息直播球,轻轻一抛。
圆球无声地悬浮在半空,淡蓝色的微光倾泻而下,将整个客栈大堂包裹在一个无形的直播场域中。
晏辰凑近阿楚耳廓,气息拂过她柔软的鬓角,压得极低:“啧,开口就是马丢了,这位老爷子……有故事啊。”
他温热的手指悄悄滑到阿楚的腰后,轻轻捏了一下,换来她一个含嗔带笑的眼波。
【家人们!前排!这又哪位大神?】
【看这范儿,说书先生?隐世高人?】
【预言家?上来就自刀丢马?】
【好家伙,卡弹小哥的表情绝了,让我想起我蓝屏的电脑!】
【佟掌柜:额滴Gdp刚有点起色啊!】
李大嘴的大脑袋挤到塞翁跟前,铜铃大眼里闪烁着朴素的好奇。
“老爷子,您那马……它好吃……咳,不是,它是自己跑的还是遭贼了?”
他手里还捏着半个馒头,油光锃亮。
塞翁微微侧身,避开了扑面而来的葱油香,面上的从容纹丝未动,甚至带着点安抚众生的意味:“小老儿也不知是跑是盗,世事难料,祸福相依……”
郭芙蓉的急性子就像那点着了捻儿的炮仗,压根不想听这云山雾罩的哲学。
“哎呀行行行,丢了就是丢了!找呗!怕啥!无双!”
“放着我来!”
祝无双应声如风,抄起门后的扫帚就准备开启地毯式搜索模式,眼神坚毅如同即将冲锋的战士。
“别急别急!”
阿楚赶紧举起手,像交通警察疏导高峰车流,“老铁们,宝宝们!都冷静!咱们先问问清楚!老爷子,您从哪儿来的?路上有啥特别情况没?”
塞翁那双阅尽沧桑的眼,缓缓落在阿楚身上,又掠过晏辰,扫过那两个气息与常人迥异的“保镖”,眼底掠过一丝了然,慢悠悠地开口:“山野之人,自偏远的关外之地而来。途中惟见山风凛冽,天色阴沉,隐隐有狼嚎之声……幸得此马脚力,终是抵达了贵宝地。”
晏辰摸着下巴,思维频道已经从丢马跳到更深层的地方:“山贼?”
他眼疾手快地用食指摁住自己老婆嘟起来的唇,“嘘——也可能是狼!”
“哈?狼?怕啥!”
郭芙蓉双手叉腰,战意昂扬,“排山倒海之下,管它狼虫虎豹……”
她的宣言才开了个头,声音却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只见悬浮在半空的直播球,周身流转的蓝色微光像快没电的劣质灯泡,极其不稳定地疯狂闪烁起来,发出令人心悸的电流“滋滋”声。
投影出的巨大光屏上,那些密集得让人眼花的弹幕,此刻如同被扔进滚筒洗衣机,开始剧烈扭曲、拉伸,变得像一道道面目模糊的光影鬼魅。
紧接着,“噗”的一声轻响。
犹如肥皂泡无声破裂,所有的光芒——直播球的蓝光、全息投影光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整个大堂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技术性黑暗。
“啊——!”
佟湘玉的尖叫撕心裂肺,充分体现了她内心核算的成本表瞬间清零的恐惧,“额滴wIFI!!!还有额滴直播收益!!!”
莫小贝惊恐地抱住自己的脑袋:“我的番茄免费小说刚更新啊!断网如断命啊姐姐!”
白敬琪哀嚎着疯狂摇晃他那部突然变成黑砖头的手机:“‘穿云雀’卡壳,手机没网!老白!我是不是水逆啊?!”
一片兵荒马乱的恐慌情绪如同瘟疫般蔓延开,伙计们像一群无头苍蝇嗡嗡乱撞。
就在这鬼哭狼嚎、堪比世界末日的混乱中央,塞翁轻轻抚着自己那几根稀疏的银白胡须,指间的纹路在仅存的窗外暮光里显得分外深刻。
他脸上的表情,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甚至隐隐带着点“果然如此”的奇异通透感。
他那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再次响起,稳稳压过满堂的喧嚣:“诸位……诸位稍安勿躁。老朽方才已然告知,我那马儿丢了。这‘网’……想必也并非凭空消失。然世间万物,此消彼长,此损彼得,焉知这‘祸事’,非是那‘福气’来临前必经的台阶呢?所谓塞翁失马……”
“打住!”
吕秀才猛地推了推鼻梁上架着的那副象征博学也象征着高度近视的黑框眼镜,手指激动得微微发抖,“您……您刚才说……‘塞翁’?那寓言里失了马,结果儿子摔断腿,最后反倒因祸得福免于战祸的那个塞翁?”
他镜片后的眼睛瞪得溜圆,充满了历史照进现实的眩晕感。
正捧着Ipad疯狂戳屏幕的吕青柠霍然抬头,小脸上满是技术性分析的笃定:“爹!不是摔断腿!古早版本是‘堕而折其髀’!大姐姐,快查词条!”
她直接把Ipad怼到旁边傻妞眼前。
傻妞眼中数据流光一闪而过,微微颔首,声音平直无波:“数据检索匹配度百分之九十九点三。对象确认:《淮南子·人间训》所载,失马之塞翁。”
“卧槽!活的……啊不是,古尸级人物莅临指导!”
李大嘴的大嗓门直接把房梁震得嗡嗡作响。
佟湘玉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捂着自己扑通狂跳的心口往后踉跄一步,幸亏白展堂影子般滑到她身后撑住了腰。
“额滴神呐上帝呀以及老天爷啊……”
这次她念叨得虚浮绵长,气若游丝,“您老真是……传说中的塞翁?那那那……那咱客栈这没网了,是福还是祸啊?”
她的声调带着哭腔里的最后一丝侥幸期待。
塞翁刚张开嘴,“焉知非福”几个字眼看就要脱口而出。
“您老人家可先省省福气吧!”
郭芙蓉直接截断,满脸的“老娘现在就要立刻马上恢复网络”,“无双!找!大嘴!你门口看着!敬琪青橙!备战!”
“放着我来!”
“好嘞!”
李大嘴抄起案板上的擀面杖就蹿了出去。
白敬琪终于舍得放下他那把卡壳的“穿云雀”,飞快地给另一把备用左轮装填弹药,嘴里习惯性配音:“哗擦!哗擦!”
吕青橙小脸憋得通红,手掌张开又合拢,内力微微鼓荡着袖子,脆生生给自己打气:“惊、惊涛……骇浪……”
阿楚的直播球还跟死鱼一样悬在那里毫无动静,她急得直挠自己那头俏丽的短发,对着黑漆漆的虚空解释:“老铁们家人们!对不住啊!突发重大技术性中断!不是跑路!等我们!马上恢复!”
晏辰眉头紧锁,手指在手腕那个高科技装置上迅疾如风地点划着:“不对头,所有频段死透,本地局域网也被连根拔起!铁蛋傻妞!”
“能量扫描启动。”
铁蛋眼中蓝芒骤亮。
“磁场扰动分析中。”
傻妞的声音冷静如冰。
就在两人启动扫描的刹那间!
“吁律律——!”
一声嘹亮到几乎刺破耳膜的马嘶,如同惊雷般劈开七侠镇黄昏的宁静,震得同福客栈门前的招幌都剧烈摇摆起来!
这声音由远及近,带着风雷之势!
门口李大嘴惊得一个哆嗦,擀面杖“咣当”掉在地上,他指着长街尽头,眼珠子瞪得快要掉出来:“马!马回来了!黑……黑得油光水亮那匹!马背上……马背上那是啥玩意儿?!”
所有人的视线瞬间被牢牢吸向门口。
只见长街尽头,尘土飞扬!
一匹神骏异常、通体皮毛漆黑油亮如同上等绸缎的高头大马,正撒开四蹄朝同福客栈狂奔而来!
马脖子上挂着的不是平常的铃铛,而是一个塞得鼓鼓囊囊、针脚粗糙的大布袋。
那布袋显然过于沉重,随着骏马狂奔的脚步,袋子边沿被扯开,金灿灿、银亮亮的光芒再也无法被束缚——黄澄澄的金锭、白花花的银元宝、红宝石、绿翡翠……如同天河倾泻般,叮叮当当地滚落下来,砸在青石板上,发出令人心跳骤停的清脆声响!
马鞍两侧挂着的行囊也被撑得变形,沉甸甸的,显然也装满了价值连城的东西。
流光溢彩!遍地黄金!
整个七侠镇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过路的行人、摊贩、连同同福客栈里里外外所有的活物,全部石化,张大的嘴巴能塞进一个李大嘴做的馅饼。
唯有铁蛋,眼中扫描光芒定格在那匹疾驰而来的黑马身上,冰冷地报出结果:“目标马匹,生理体征平稳。装载物:未知金属及矿物,密度分析确认——金、银、翡翠、红宝石……高纯度。”
傻妞的声音接上,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凝重:“警告!探测到后方高威胁集群——大规模、武装化,快速接近!距离一千二百米,时速六十里,预计抵达时间……”
话音戛然而止,无需她说完。
轰隆隆隆……
不是雷鸣,是无数沉重皮靴整齐踏地、混杂着粗野人喊马嘶汇成的恐怖声浪!
那声音低沉、凶蛮,如同死神的叹息从长街的另一头、山道的拐弯处轰鸣涌来!
如同闷雷贴着地面滚过,震得人心头发颤,青石板都在嗡嗡发抖。
烟尘冲天而起!
烟尘之中,首先刺破幕布的,是林立的、在黄昏残阳下闪烁着冰冷嗜血光芒的——刀!雪亮的马刀!鬼头大刀!斧头!矛尖!
然后是一大片快速膨胀涌动的黑影,以及影影绰绰无数双凶残的眼睛!
粗野狂暴的吼叫如同炸开的海啸:
“姓塞的老王八!你敢阴老子——!”
“还爷爷们的血汗钱!”
“剁了他!抢回金子!”
“烧了那破店!”
“杀——!!!”
声浪滔天,直扑而来!
那股狂暴的杀意和煞气,足以让猛虎退避,群狼夹尾!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秒。
然后——
“我的亲娘咧——!!!”
邢育森连滚带爬从后院冲进大堂,直接瘫在门槛上,那身皱巴巴的捕快服上还沾着几片烂菜叶,脸上血色尽失,“亲娘啊!这这这……这要打起来,死了人可怎么得了啊!影响仕途啊!”
他吓得直抖索,最后那句口头禅带了哭腔。
燕小六比他师父强点,没瘫地上,但唢呐都来不及掏了,双手死死揪住邢育森的腰带,脸色惨绿如菜,抖着嘴唇,只会反复念经:“替……替我……替我照顾好我二舅姥爷……替我照顾好我二舅姥爷……”
佟湘玉彻底软了骨头,整个人的重量都挂在白展堂身上,双眼翻白,嘴唇哆嗦,只发出无意义的倒气声:“额……额滴……马……金子……亲娘咧……”
塞翁的那匹神骏黑马此刻已经冲到客栈门前大约十丈远的地方,似乎也感受到了身后汹涌而至的滔天杀意,受惊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惊恐的长嘶!
马背上那个胀鼓鼓的粗布钱袋再也承受不住压力,“嗤啦”一声被彻底挣裂!
哗啦啦——!
金银珠宝、玛瑙翡翠,如同决堤的洪流倾泻而下!
叮叮当当!哗啦啦啦!
珠宝撞击石板的悦耳脆响,与那越来越近的、山崩海啸般的“杀”声交织在一起,谱写了一曲令人精神错乱、彻底疯狂的催魂曲!
“发财了!!”
李大嘴的眼珠子瞬间被金元宝勾住,爆发出难以想象的潜能,嗷一嗓子,化身肉弹战车,直扑向门口那堆金灿灿银晃晃!
“大嘴!回来!”
吕秀才惊声尖叫,眼镜片都滑到了鼻尖,试图用书本的武装夺回他的理智。
“哥!危险!”
郭芙蓉厉喝,但李大嘴眼里只剩下财宝了。
“我的马!我的金子!”
佟湘玉看着泼天的富贵就在眼皮子底下晃,心痛得快要滴血,全然忘了刀已经架到脖子上了。
一片混乱失序,末世降临!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绝望边缘,塞翁沉稳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他那万年不变的哲学内核节奏,试图抚平惊涛骇浪:“诸位请看,福至了。然福兮祸之所伏……”
郭芙蓉彻底炸了!
连日来憋闷的火气、被塞翁哲学支配的恐惧、眼前这泼天富贵和致命威胁交织的荒诞感轰然引爆,化为一股冲天的暴怒:“得宝了是吧?老娘现在就想把你个糟老头子排、山、倒、海——!!!”
“芙妹不可!”
吕秀才魂飞魄散,死死抱住郭芙蓉的腰。
郭芙蓉哪里按捺得住,双目赤红,眼看就要原地爆气。
“慢着!都稳住!”
阿楚爆喝一声,声音不大却异常清亮,瞬间穿透了混乱。
她指着光幕上傻妞投射出的数据全息图,那代表大片红色威胁光点正疾速蔓延向客栈的投影。
她一掌拍在李大嘴壮硕的后背心,把快要扑进珠宝堆的大厨推得一个趔趄。
“宝你个头!钱重要还是命重要?直播间宝宝们!家人们!看看!这才是真正的祸福相依现场教学!礼物弹幕保护走一波啊!”
【前方高能!山贼过境啊!】
【真·人形导航,把山贼引到客栈了!】
【完了完了,物理断网!怎么摇人啊?】
【等等!主播刚说礼物刷礼物有用???】
【保护!投月票!送推荐票!刷起来!】
晏辰没空看弹幕,反应快如闪电:“铁蛋!高空干扰!傻妞,屏蔽区域信号!老白!护着掌柜的进地窖!敬琪青橙!守左窗!秀才掩护芙妹右边!无双大嘴跟我稳住大门!邢捕头,带着小六找掩体吹……哦不,看情况支援!青柠!用你那个板子(Ipad)想办法通知十八里铺衙门!快!”
“指令确认!升空执行区域光学与声波干扰!”
铁蛋语速极快,身体未动,背后的机械结构无声变形,喷口微光一闪,人已化作冲天流光,撞破屋顶瓦片瞬间消失。
“区域性电磁信号强屏蔽启动!”
傻妞同样冷静得可怕,双臂交叠在身前,无形的力场以她为中心瞬间扩散开,半空中甚至能看见细微的弧光闪过。
“葵花点……”
白展堂刚起了个手势,一看佟湘玉面无人色吓得快厥过去,一把抄起她的腰腿,“点个头!走你!”
直接扛起来旋风般冲向后院地窖入口。
白敬琪终于找回了状态,麻利地给左轮上膛,“哗擦!左边交给我!”
迅速滑向左侧窗边,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惊、惊涛……骇浪!”
吕青橙深吸一口气,小脸紧绷,努力调动内力,小拳头微微发光,也迅速冲向左窗支援。
“右边!放着我来!”
祝无双抄起靠在墙边的长棍,灵活地守住了大门右侧。
李大嘴被晏辰吼了一嗓子激出一身白毛汗,脑子清醒了点,一看这阵仗,哆嗦着抓起了门边的顶门杠。
郭芙蓉被吕秀才死死箍着,稍微冷静了三分,但眼里还冒着火:“秀才!撒手!老娘跟这帮天杀的山贼拼……”
后面几个字被她硬生生咽了回去。
对面烟尘中,跑在最前面挥舞着鬼头大刀的虬髯大汉,那张凶神恶煞的脸已经清晰可见!
眼里的红丝和那抡起的刀刃寒光,足以让她的“排山倒海”胎死腹中。
邢捕头几乎是爬着躲到了柜台后面,燕小六连滚带爬也跟着拱了进去,抱着他的唢呐瑟瑟发抖。
吕青柠抱着Ipad猛戳:“信号!信号呢傻妞姐姐!”
傻妞语气依旧平稳,却更凝重:“区域强屏蔽已覆盖。敌方携带简易信号干扰装置,我方对外通讯被敌方双向压制。需物理突破或解除干扰源。”
吕青柠的小脸垮了一半:“物理送信啊……来不及了!”
塞翁站在乱局中心,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终于有些困惑地、小心翼翼地再次开口:“……得此横财,虽引来觊觎,然……”
他似乎还想补充他那套祸福相依的理论。
“老泰山您可歇歇吧!”
郭芙蓉急怒攻心,口不择言,“你再多说一个字,我就让你先体验体验什么叫‘祸’!!!”
吕秀才死死捂住郭芙蓉的嘴,脸都白了:“芙妹!慎言!慎言呐!”
恰在此时,一声尖锐的啸叫撕裂空气!
一道凝练的能量光束擦着塞翁的胡须尖射入大堂,准确地打在众人头顶唯一还在闪烁微光的照明灯笼上!
啪!
灯笼炸裂!火星四溅!
整个大堂陷入更深的昏暗,只有窗外涌来的山贼火把光芒狰狞地跳跃着。
外面凶暴的吼声已近在咫尺:
“冲进去!剁了那老不死的!”
“金子珠宝!全是我的!”
“杀光抢光!”
刀刃的寒芒透过门窗缝隙,蛇信子般舔舐着每个人的皮肤。
沉重的撞门声已“咚咚”响起,顶门杠在李大嘴和无双的合力下剧烈颤抖,木屑簌簌而下。
“顶住——!”
无双咬着牙,白皙的手臂青筋毕露。
李大嘴脸色煞白,牙关紧咬,额头全是汗,全身重量都压在杠上。
白敬琪和吕青橙一左一右守在各自窗前,手中武器蓄势待发。
白敬琪的指关节都捏白了。
阿楚脑中瞬间闪过无数方案,都被现实否决:强火力装备不敢用怕误伤,铁蛋在高空干扰大范围目标……
她目光猛地锁定了那匹惊慌失措、还在门口打着响鼻乱转的黑马,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闪过!
晏辰几乎在同一时刻看向她,两人视线瞬间交汇,心意相通!
“铁蛋!控马!目标——山贼头子!制造最大混乱!”
“傻妞!精确标记干扰源位置!掩护!”
“青柠!弹幕关键词‘塞翁的马’!刷屏!就现在!”
空中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回应:“目标锁定!”
下方,傻妞眼中数据疯狂流动:“标记完成!三号干扰设备位于敌方中段!”
【快刷塞翁的马啊家人们!】
【塞翁的马!塞翁的马!】
【马哥!江湖救急!】
【看主播眼色!刷!】
【目标明确!刷爆弹幕!】
光幕上瞬间被“塞翁的马”四个大字淹没。
李大嘴那边一声惨嚎,顶门杠终于承受不住数把破门斧的猛劈,“咔嚓”断裂!
客栈大门被狂暴地撞开,几个面目狰狞、挥刀就砍的山贼,如同择人而噬的恶狼扑了进来!
郭芙蓉目眦欲裂:“拼……”
“拼个锤子!”
晏辰一把搂住阿楚的腰,两人同时朝旁边飞扑翻滚躲开一道迎面而来的刀光!
“哐——噗通!啊——!”
一连串巨大而沉闷的撞击声、骨折声和撕心裂肺的惨嚎,硬生生打断了砍杀进来的山贼势头!
所有人震惊地看着门口!
只见那匹神骏的黑马,四蹄如同生了眼睛,灵动又狂暴地踏过门槛,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精准操控,径直撞飞了最前面扑进来的三个壮硕山贼!
巨大的冲击力让三个悍匪如同破麻袋般倒飞出去,砸翻了后面一片。
紧接着,黑马猛地一扭头,坚硬如铁的马屁股带着万钧之力,精准横扫在侧翼两个正欲扑向吕秀才和郭芙蓉的山贼腰间!
又是两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和杀猪般的惨叫!
马尾巴如钢鞭般狂甩,抽得几个试图围拢的山贼抱头鼠窜!
“好马儿!”
郭芙蓉简直要叫出来。
就在这时!
“咻——!”
一声破空厉啸!
一道带着醒目轨迹、只有塞翁才能看到的强干扰粒子流束(铁蛋的杰作),如同精准的狙神,瞬间命中了山贼中段一个正在从腰包往外掏信号屏蔽器的小头目!
那装置连同小头目握持它的手臂,当场冒起一股青烟!
屏蔽器亮着的红灯,瞬间熄灭!
几乎在屏蔽器失效的刹那——
“嘟!!!嘟——嘟——嘟——嘟——”
一阵撕心裂肺、跑了调的唢呐声,毫无预兆地、极其突兀地、划破客栈内外几乎凝结的空气,尖锐地响了起来!
音浪透过那撞开的门户和窗户缝隙,毫无遮拦地扫荡出去。
声音的源头,柜台后面,燕小六闭着眼,脸憋成酱紫色,铆足了全身的力气在吹!
他根本不知道吹的什么调,只想把这玩意弄出最大的声音!
这鬼哭神嚎般的唢呐,效果拔群!
扑进来的山贼集体一个激灵,动作明显卡壳了零点几秒。
就连塞翁那匹狂躁的宝马,也惊愕地一甩马头,蹄子在地上乱踏了几步。
窗外的喊杀声也为之一滞。
“好机会!”
傻妞的清喝响起,一道更强烈的、只针对电子设备的Emp冲击波以她为圆点爆发!
“滋啦——嗡!”
山贼队伍里零星的几个信号干扰装置同时爆起电火花,完全报废!
吕青柠反应快如闪电,小手在Ipad上飞点:“接通!十八里铺县衙!紧急!七侠镇同福客栈!数百山贼围攻!救命——!”
声音通过唢呐制造的空隙,通过网络,终于传了出去!
傻妞眼中蓝光大盛:“通讯已连通!十八里铺驻军回应!增援已在途中!预计抵达时间……”
“我的金子!马啊!别跑!”
李大嘴从柜台后探出头,眼睛还死死黏在地上散落的几块金子上。
“轰隆隆隆——!”
地面猛地震动起来!
一种更为沉重、更加整齐、带着强烈压迫感的马蹄声和脚步声,如同闷雷贴着大地的心脏滚动过来!
越来越近!
速度远超刚才的山贼!
塞翁那匹黑马似乎对某种节奏有着天性的熟悉或恐惧,猛地竖起耳朵,打了一个响鼻,再也不管那几个躺在地上哀嚎的山贼和满地的金银珠宝,掉头就往门外冲!
“抓住那匹马!”
山贼头目缓过神,看着即将跑远的宝马,气急败坏地怒吼。
混乱再度升级!
被撞开的山贼试图爬起追击,守在外面的山贼试图堵截。
铁蛋的高空干扰适时再次启动,几道低沉的次声波精准地打在几个关键头目脚边,激起大片尘土迷了视线。
就在同福客栈内外乱成一锅粥时,长街尽头,烟尘弥漫处,一面迎风招展、绣着硕大“巡”字的玄黑色官旗,如同撕裂阴云的雷霆,清晰地露了出来!
旗帜后方,是一片乌压压、肃杀整齐、甲胄鲜明的士兵!
铁蹄如雷,长枪如林!
“官兵!官府兵!来了!!”
邢捕头不知哪来的勇气,从柜台后蹦出来,脸上涕泪横流,激动地指着官旗大喊,“亲娘啊!仕途保住了啊——!!!”
绝望到希望,地狱到天堂。
如同洪水骤然退去,围攻客栈的山贼们瞬间丢盔弃甲,哪里还顾得上什么金子马匹,发一声喊,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没头苍蝇般朝着四面八方的小巷仓皇逃窜。
那气势汹汹的冲击,如同烈日下的冰墙轰然垮塌。
“哪里走!”
“弟兄们!围了!”
官兵队伍中爆发出中气十足的吼声,迅速分兵追击堵截。
训练有素的军阵像撒开的巨网,扑向溃散的山贼。
同福客栈内。
紧绷到极限的弦骤然松弛。
祝无双腿一软,扶着门框缓缓滑坐在地,长棍脱手。
李大嘴呆呆看着官兵入城,再低头看看滚到脚边的一锭金子,脸上肌肉抽搐,也一屁股墩坐下去。
白敬琪长长松了口气,手腕一翻,“哗擦”一声退出了上好膛的子弹。
吕青橙小拳头上的光芒熄灭,人也虚脱般靠在了墙上。
郭芙蓉掰开吕秀才捂得死紧的手,大喘气,劫后余生的无力感终于压过了怒火。
佟湘玉被白展堂从地窖扶出来,看着门口狼藉一片和远处溃逃的山贼,再看看天上巡逻的铁蛋落地,又看看傻妞,最后目光落在地板上那些散落的珍珠、碎玉和元宝,一口气没喘匀,眼皮直翻。
而那位始作俑者——塞翁,则负手站在一片狼藉的门口,目光悠悠地追随着他宝贝黑马消失的方向,脸上依旧是那副万古不变、似乎早已洞悉一切因果的神情,如同站在时间之外的智者。
他缓缓地,吐出了那句世人早已料定、也终于真正应验在此情此景的话语:
“得此援兵,救急解围,固然是大善。然……”
几乎同一瞬间!
后院马厩方向传来“轰隆”一声巨响!
像是某个沉重的木门被狂暴撞开的动静!
所有人心里咯噔一下,齐刷刷扭头望去。
“嗷——!”
李大嘴的惨嚎带着哭腔在后院炸响,“我的月饼!我刚烤好的月饼啊!!金子馅儿的全糊了!”
塞翁:“……”
众人:“……?”
就在这时!
“嘟!”
“嘟——!”
那台终于重新亮起、恢复运作的悬浮直播球,投射出的巨大光幕上,最新一条弹幕被置顶加粗,闪烁着刺眼的红色,如同最后的审判从天而降:
【紧急消息!刚刚得到系统反馈!那匹马的项圈里藏着连接同福客栈主wIFI路由器的……信号中继器密码条!!!家人们!我们的网!!】
时间仿佛再次凝固。
空气里只剩下唢呐跑调的尾声、李大嘴模糊的哭嚎、后院隐约的烟火气和官兵追缴山贼的遥远呼喝。
晏辰的下巴动了动,他侧过脸,鼻尖蹭了蹭阿楚冰凉的耳垂,声音低得像耳语,含着一种荒谬到极点的复杂笑意:“老婆……我掐指一算,咱们是不是还要……追马?就现在?”
阿楚猛地一个激灵,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追!”
她的直播信号刚刚恢复稳定。
然而,没等他们拔腿。
一道银光如同破水之蛟,从后院的烟火气里猛地窜出!
快如闪电!
正是塞翁那匹神骏的黑马,它矫健的身影在空中划过一道惊心动魄的弧线!
“啪嗒!”
一个沾满了烟灰、油渍和可疑褐色不明物的金属小方块,被马蹄精准地甩落,掉在客栈大堂中央,尚有余温,滴溜溜转了几圈,最终停下来——是个做工还算精密的便携式信号中继器!
上面……还粘着半块烤糊了的、勉强能看出是圆形的……月饼?
黑马四蹄落地,甩了甩鬃毛,打了个意犹未尽的响鼻,仿佛刚刚结束了一场愉快的晨间锻炼。
它甚至悠闲地踱了两步,凑到傻妞身边,用湿漉漉的大鼻子拱了拱她的手臂。
傻妞沉默了一秒,手掌抚上马颈:“目标:主密码已获取并上传。本地网络核心密钥……载入中。系统恢复进度百分之三十……”
光幕上瞬间刷爆:
【卧槽!密码!月饼????】
【马哥:深藏功与名,挥蹄取密码!】
【真·祸福月饼!!!】
【《塞翁失马》结局:断网、追杀、救援、和一块糊了的密码月饼!!!】
【跪求李大嘴出书!《我的密码馅儿月饼是怎么练成的》!】
塞翁终于转过头。
暮色四合,将同福客栈门前的狼藉、官兵追杀的烟尘、大堂内散落的珠宝和那块糊月饼都镀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泽。
他的目光穿透这片混乱,落在自己那匹仿佛干了件天大好事、正悠闲甩尾巴的黑马身上。
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此刻竟也泛起一丝极其罕见、极其模糊的涟漪。
那情绪……复杂得难以形容。
他微微叹息,似有无穷感慨,声音飘散在喧嚣渐息的晚风里:
“此一时……彼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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