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敞开的门扉,斜斜地洒在擦拭得锃亮的榆木桌面上,浮尘在光柱里悠然地舞动。
郭芙蓉正挥舞着抹布跟莫小贝追打笑闹,吕秀才躲在柜台后捧着一卷书,眼睛却不时紧张地瞟向自家“芙妹”。
白展堂倚在门边,捏着片树叶子有一搭没一搭地吹着不成调的小曲,目光如扫帚般滑过街上稀稀拉拉的路人。
佟湘玉端着她的紫砂小茶壶,坐在惯常的太师椅上,眉头微蹙,手指沾了点茶水,在旁边的方几上飞快地点着,嘴里碎碎念:“灶上新采的香菇、柜上存的黄酒、还有郭芙蓉打翻的那罐陈醋……啧啧啧,这亏空……”
就在这一片闲适得甚至有些昏昏欲睡的市井喧嚣里,一个人影猛地撞破了那扇洞开的门框所框定的平静。
来人身姿称不上伟岸,甚至有些瘦削单薄,一身泛着青灰的粗布古衫沾满尘土,袖口磨得发毛,束发的布巾歪斜着,显出几分潦倒的风尘仆仆。
他几乎是踉跄着跌进门槛的,脚步虚浮,像跑了几天几夜。
手里却紧紧护着一个同样不起眼的布包袱,那包袱皮脏得看不出本色,唯有一个角被他过分用力攥着的地方,显出一种奇异的苍白。
“呼……呼……”他撑在离门口最近的一张桌子边沿,大口喘着气,胸膛剧烈起伏。
视线却像饥饿的鹰隼,锐利又迷茫地在店里一张张惊愕的脸上扫过:“借问……诸位!”
他的声音沙哑,带着奇特的、仿佛属于某个遥远时代的韵律:“此间……可是江湖上传闻,藏龙卧虎、能解千古疑难的同福客栈?”
正被郭芙蓉追逐得哇哇乱叫的莫小贝猛地刹住脚步。
郭芙蓉也忘了“排山倒海”,两人好奇地张望着。
白展堂瞬间站直了身子,手中的树叶不知何时已被扣在指间,眼神里那点慵懒被警惕取代。
柜台后的秀才探出半个脑袋,厚厚的镜片下是掩饰不住的惊疑。
佟湘玉放下茶壶,端详着来人。
“咳咳,”老白轻咳一声,习惯性地搓了搓手,脸上挂起职业化的、却暗含打量意味的笑,“这位……客官?您这路赶得急啊,先坐?喝口茶?”
他顿了顿,又说:“同福客栈倒是真有点儿卧虎藏龙的意思,不过嘛,解疑难……也得分啥疑难是吧?小郭!备茶!热乎的!”
他朝郭芙蓉使了个眼色,手指在腰间不着痕迹地弹了弹。
郭芙蓉应了一声“哦!放着我来!”,立刻丢下抹布,转身去取茶具。
“对头!饿滴神呀!”佟掌柜站起身,职业病立刻发作,“这位客人一看就遭了大罪,快坐下歇歇脚!”
她往前凑了两步,目光落在来人胸前的布包袱上:“有啥事儿嘛,包在饿们同福客栈身上咧!您这宝贝……护得比饿当年押镖还紧啊?”
来人喘息稍定,似乎没在意老白的小动作和佟掌柜的絮叨。
他那双略显疲惫却异常明亮的眼睛,直勾勾地聚焦在佟掌柜脸上,仿佛要在她脸上寻找某个答案的印记。
“古……有棋局,”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激动,双手颤抖着,珍而重之地解开包袱皮上系着的粗麻绳,“……失传千年,困顿死生……辗转万里,听闻……此间有破局之机!”
包袱布滑落一角,露出一块温润沉厚的楸木棋盘,和两只密封完好的老藤棋罐。
他的动作小心翼翼,带着一种近乎于虔诚的肃穆,将那方木质发黑、边缘被摩挲得无比光滑的棋盘轻轻摊放在就近的一张空桌上。
又将两只深色藤罐的盖子旋开,露出里面浑圆润泽的黑白云子。
那墨玉般的黑子黑得纯粹,吸敛光线;而白玉打磨的白子则散发着柔和的、象牙般的光泽。
佟湘玉的目光一落到那棋盘古朴暗雅的纹理上,整个人就如同被雷击中,猛地向前凑去,脖子伸得老长。
原本精明市侩的眉眼瞬间被一种难以置信的震惊和灼热覆盖:“额滴个神额滴神呀……老天爷开眼咧!”
她激动得声音都拔了尖儿,手指在离棋盘寸许的地方凌空描摹:“这……这不是‘天残地阙’吗?!饿只在当年押镖时听总镖头喝酒吹牛说起过一句!”
她抬起头,脸上泛起两团异常的红晕:“传说里汉初的‘珍珑棋谱’刻的……刻的就是这个‘天残地阙’局?!稀世珍宝!无价之宝!饿滴个神!!客人!你从……哪里……”
她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在那一瞬,几道虚拟的、色彩鲜亮的光带倏然在客栈上空的空气中凝聚交织,化作一片流光溢彩的立体影像——正是直播间的弹幕!
【我靠靠靠!刚还在考古论坛吹水!这特么是西汉海昏侯墓墙壁画摹本上那个残谱原版啊?!】
【前面的教授等等!这棋盘木纹……像是千年沉船木?阴刻线条刀工绝对是先秦工艺!】
【汉朝孤本?不!这可能是失传的初代‘弈秋图谱’的终极演绎!价值连城!】
【掌柜的火眼金睛啊!郭老师快出来鉴定一下!@历史系郭教授!】
【看这哥们儿风尘仆仆的,别是盗墓贼吧?佟掌柜小心!】
【莫激动!也可能是祖传秘宝!】
【小郭姐姐快倒水,没看这帅哥累成啥了!(打赏辣条一箱·虚拟)】
【白捕快!别傻站着搓手了!保护国宝!赶紧用你的葵花……啊不,用你的专业素养!(狗头)】
五光十色的字体在众人头顶滚动播放,内容炸裂。
同福客栈的老几位对此早已见怪不怪,只是这弹幕的信息量实在太大。
白展堂扫了一眼那些“盗墓贼”、“保护国宝”的字眼,指尖悄悄又捻了捻那片坚硬的树叶。
江流儿却对头顶流动的光幕毫无反应,他的全副心神都浸在面前的棋盘里。
听到佟湘玉喊出“天残地阙”四字时,他那布满血丝却异常清亮的眼中猛地爆射出狂喜的光彩:“您……掌柜的,您识得?!”
他像抓到了救命稻草,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太好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家传古籍所载不虚!”
他急切地指向棋盘中心一片看似杂乱无章、实则暗藏玄机的交叉纹路:“此局,便是小子万里奔寻之故!此乃汉初留侯张良于圯桥得天书后,与其师黄石公对弈所留残局图谱,世称‘圯桥弈影’!”
他顿了顿,又说:“非但如此,其后更有传说中东方朔的注解演化!小子家道中落,此图谱与注解便是唯一的祖承!”
“祖训有言,后辈若能解开此局之谜,便有通天彻地之机!”他说到情急处,语速飞快,胸膛起伏,“小子愚钝,辗转请教无数高士,皆称此乃必死之局,凡人无解!直到……直到听闻同福客栈通晓奇事异闻,方能者云集,这才……”
就在这情绪喷薄之际,角落里传来一个斯斯文文、却又带着点打破砂锅问到底劲头的声音:“唔……张子房与黄石公圯桥对弈?《史记》载张良为黄石公拾履,确有其事。”
说话的是吕秀才,他扶了扶厚厚的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闪烁着学者特有的严谨求知光芒:“然圯桥天书为《太公兵法》,而非棋谱。至于东方朔校订棋谱之说,更属《汉书》无载……”
他微微皱眉,看着江流儿:“江少侠,非是在下质疑,只是这脉络……是否有些口耳相传牵强附会之处?抑或是祖上托名于古人,以增棋谱声威?”
他沉浸在考据的逻辑推演中,并未注意到江流儿在他开口那一刻骤然变得阴沉的脸色。
正说着,佟湘玉身后的楼梯口传来一阵脆生生的讨论。
楼梯扶手后冒出两个小脑袋,正是吕青柠和吕青橙姐妹俩。
“姐姐姐姐!你看那棋盘上的纹路,好像咱们昨儿个那道最难的几何题的辅助线哦!歪七扭八的!”才九岁的吕青橙眼尖,立刻发现了新奇玩意儿,扯了扯姐姐的袖子。
十岁的吕青柠推了推鼻梁上那副小巧的防辐射眼镜——这是阿楚送她的礼物,镜片瞬间闪过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微光,显然是启动了某种扫描功能。
“不像,”她小脸绷得紧紧,带着超越年龄的认真审视着下方的棋盘,“更像爹爹讲《疑案集》时画的那种……连环作案地点分布图。黑色棋子是弃尸点,白色棋子是凶手活动范围。”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冷静,引得离楼梯不远站着的李大嘴浑身一哆嗦,下意识摸了摸后脖颈子:“额滴个娘咧……青柠丫头,饭点儿快到了,咱能说点下饭的不?”
吕青柠却置若罔闻,小手习惯性地再次去推眼镜,目光锁定棋盘边缘一道极其细微、几乎融入木纹的刻痕:“这像数字……是刻上去的……”
“家人们说得对啊!”佟湘玉没理会秀才的考据癖和小姑娘的奇思妙想,她一挥手,豪气干云,“饿们同福客栈,那奏是个专门化腐朽为神奇的地方!”
她看着江流儿,又说:“不管是死局活局酸菜鱼,到饿们这儿,都得变团圆饺子!江少侠,你先缓口气,饿让大嘴给你弄点硬菜,吃饱喝足,饿们……饿们大家一起开动脑筋,集思广益!”
恰在此时,后院的布帘被撩开,一男一女前后走了进来,正是阿楚和晏辰。
阿楚扎着利落的高马尾,穿一身月白镶靛蓝边束身劲装,显得俏丽又精神。
晏辰则是简单的深色长衫,行动间能看出衣料下紧实流畅的肌肉线条,步伐沉稳。
两人身后,跟着永远忠诚又自带点冷幽默气质的铁蛋和傻妞这对仿生人夫妇保镖。
“嚯!这么热闹?”阿楚一眼就扫到大厅中央那奇怪的棋盘和一脸热切又惶恐的江流儿,杏眼瞬间亮起八卦的光芒,“哎呦喂,掌柜的,有古玩鉴赏会啊?”
她下意识搂住晏辰的胳膊,半个身子挂上去,笑嘻嘻地探头看:“怎么不@我家晏辰,他可是考……嗯,业余爱好者!”
她差点说漏嘴“考古系”,连忙改口。
晏辰被她拽得微微一晃,无奈地捏了捏她那带着点婴儿肥的脸颊,目光却敏锐地落在那副古棋盘上:“品相不错,沉淀感也足。不过……”
他顿了顿,盯着木质纹理和边角的磨损痕迹:“这像是……”
“哎呀呀呀!”江流儿见又有人关注棋盘,且似乎有些眼力,立刻抛开了刚才被吕秀才质疑的不快,双手激动地比划起来,“正是正是!汉时古物!内含无上智慧!这位兄台……”
他的话被打断了。
一直站在晏辰身后,看似憨厚实则无时无刻不在运转着强大数据流的铁蛋,双眼瞳孔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微弱的、非人的光芒。
他直接打断了江流儿,声音平板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事实感:“光谱分析完毕,主人,晏先生。木质主要为明清常见杉木。”
他继续说道:“表面陈旧处理工艺:反复烟熏加酸蚀。部分纹理为现代激光微雕辅助成型。做旧时间:十年内。综合判定:人为伪造古物概率99.83%。”
铁蛋的话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泼在了江流儿和那还在因“汉朝孤本”激动不已的佟湘玉头上。
店堂内顿时静得能听见尘埃落地,只有全息弹幕还在哗哗滚动:
【噗!铁蛋老哥稳准狠!这打脸来得真快!】
【机器人不讲人情世故啊,不过干得漂亮!避免掌柜的上当!】
【十年内仿品?那刚才说的祖传图谱、汉代张良东方朔咋回事?这哥们儿……骗子?】
【感觉不像啊,他刚才激动得都发抖了……】
【难道是被人骗了?祖传宝贝是假的他自己都不知道?惨!】
佟湘玉的脸瞬间从激动的涨红变得铁青,再转白。
她看看铁蛋那张毫无表情的“老实脸”,又看看桌上那棋盘,刚才还被她奉为稀世珍宝的物件此刻怎么看怎么像是块烧火棍的料!
她嘴角抽搐了好几下,才从牙缝里挤出字儿来:“额滴个亲娘舅姥姥啊……”
她心痛得要滴血:“赝品?!还……还专门做旧十年?!”
白展堂立刻挪了两步,若有若无地封住了通往门口最佳路径。
李大嘴则挠着后脑勺,一脸茫然:“啥?假的?那……那还能不能当个古董砧板使?剁肉应该凑合吧……”
被佟湘玉狠狠剜了一眼,他吓得缩了缩脖子。
郭芙蓉则直接得多,叉起腰,柳眉倒竖,对着江流儿喝问:“喂!你这怎么回事?拿个假玩意来忽悠人呢?”
江流儿如遭雷击,猛地呆住,刚才因激动而微微潮红的脸瞬间褪尽血色,变成一种惨淡的灰败。
他看看桌上那副被铁蛋无情判定了“赝品”的棋盘,又猛地抬眼看向铁蛋,眼神里充满了被狠狠愚弄又茫然无措的愤怒和巨大失落。
“假……假的?!不!不可能!”他声音尖利起来,带着一丝破音的绝望,手指神经质地揪紧了脏兮兮的衣襟,“这是我家……我家唯一传下来的东西!是父亲临终前……”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极其不愉快、甚至是恐怖的事情,话语戛然而止,脸上肌肉痛苦地扭曲着。
整个人像紧绷到极致的弦,微微颤抖,眼神空洞而绝望地看着头顶那片五彩斑斓却又无比冰冷的弹幕:“完了……全完了……”
他喃喃低语,失魂落魄。
就在这气氛凝滞、众人目光聚焦于神色崩溃的江流儿之际,那桌角的赝品棋盘和藤罐,竟无风自动,极其诡异地轻轻震颤了一下!
罐子里几颗黑白棋子簌簌滚动,发出细微却清晰的脆响!
紧接着,一股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淡淡灰雾,如同被无形之手搅动,极其迅猛地从棋盘中心那片被称为“天残地阙”的复杂刻纹中溢散出来!
这变故太过突然、太过诡异!
最先吸入灰雾的是离棋盘最近的佟湘玉,她脸上的怒色和心痛瞬间定格。
正叉腰质问的郭芙蓉也维持着那个嚣张的姿势,张大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随后是吕秀才,他那副厚眼镜片后还带着考据被证伪后的释然神情。
白展堂保持着准备出手的警惕姿态。
李大嘴挠头的手僵在半空。
门口的莫小贝刚捡起自己掉落的糖人,表情惊愕……
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所有客栈的老老少少,连同阿楚和晏辰,都在一瞬间凝固了!
眼神是活的,里面充满惊骇和不可置信,身体却如同石雕木塑,连眼珠子也无法转动分毫!
只有阿楚颈后一块指甲盖大小的透明贴片,在灰雾弥漫瞬间亮起了极其微弱、频闪不定的红光——那是她随身防护装置遭到高浓度致瘫剂侵蚀的警报!
唯一没被定住的,只有铁蛋和傻妞!
两尊仿生人保镖内置的生化过滤器瞬间启动最高级别防护。
铁蛋那双毫无情绪波动的电子眼猛地锁定棋盘灰雾喷涌点,手臂如电探出,快得拉出一道残影,却不是攻击棋盘,而是精准无比地护在了江流儿身前!
另一只手如铁箍般扣住了离那灰雾最近的吕秀才手臂——他是唯一一个刚才还对江流儿表现出质疑的人!
“警告!”傻妞清亮但平板的预警声同时响起,身形如鬼魅般平移,挡在了被定住的阿楚和晏辰面前。
她双眼蓝光大盛,瞬间扫描整片区域:“检测到‘散筋藤木碱’与强效植物神经麻痹混合制剂气溶胶!源点:棋盘!成份复杂,非本时空已知制程!”
她顿了顿,又说:“主人!晏先生!生物护盾遭到强侵蚀!物理隔离建立!”
“家人们!宝宝们!”铁蛋死死扣着脸色煞白、浑身筛糠般抖得更厉害的江流儿,一边将其往后拖离毒雾范围,一边用那毫无起伏的语调“热情洋溢”地对着空中的全息弹幕开始了“播报”。
“突发事件!突发惊喜!直播升级!请看老式棋盘喷吐新鲜热辣‘定身粉’,佟掌柜、郭女侠等全体嘉宾喜提全新‘沉思者’造型!”
他继续吆喝:“机会难得!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快截图录屏一键三连!猜猜下一位幸运观众是谁?关注主播不迷路!下一轮心跳加速马上来袭!”
他嘴里吐着最“火热”的吆喝,动作却迅猛如雷霆,拖着吓傻了的江流儿退到安全距离后,果断放弃隔离失效的物理手段,开始高速扫描寻找解药可能成分。
弹幕彻底疯魔了:
【卧槽!!!!!真·物理定身???这不是演戏?!我汗毛倒立了!】
【棋盘会喷毒雾?什么古代生化武器?这玩意儿比潘多拉魔盒还邪门啊!】
【佟掌柜那表情绝了!心疼又想笑!主播求个表情包高清截图!】
【机器人大哥这广告打得……我人都麻了!快救人啊!还三连?!】
【吕秀才是不是要被吓尿了?白捕快连刀柄都没摸到!小郭姐姐表情管理失败!】
【江流儿快吓晕了!这瓜吃得我后脖颈子发凉!】
【铁蛋哥的幽默感真是在核爆中心都能稳如老狗!关注了!速报情况啊喂!】
【傻妞!护住我女神阿楚!还有我男神晏哥!打赏宇宙飞船(虚拟)!给我挡住!】
吕青柠和吕青橙因站在楼梯高处,离散发点远、加上气流流动较慢,并未立刻被灰雾波及。
小丫头吕青橙被楼下恐怖的场景吓得尖叫一声,带着哭腔就想往下冲:“爹!娘!”
却被姐姐吕青柠死死拽住胳膊。
“别动!笨蛋!”吕青柠声音尖利,小脸紧绷得吓人,手指飞速在自己腕式光屏上点着,启动了环境毒素扫描。
她那防辐射眼镜片后,原本扫描棋盘的聚焦并未散去,反而更集中、更疯狂地在桌上那片“天残地阙”的纹路上移动。
刚才那喷发毒雾的刹那,她脑中灵光一闪!
“铁蛋!”吕青柠用尽力气大喊,声音因紧张而发颤,“扫描数据共享!快!棋盘纹理!那……那不是棋局!是锁!是毒烟机关的结构图!还是……还是……信息!”
铁蛋的处理器瞬间响应指令,海量数据流涌入链接。
他那双电子眼锁死在棋盘上——不仅仅是几何结构,更深层的信息在高速比对中被强行挖掘。
“确认!”铁蛋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极其细微的、“不自然”的提高音调,“纹理结构为三重嵌套机构!核心毒物贮藏区已激发!”
他继续说道:“同时……解析出密文!类型:失传的‘商宫棋语’!层级:死亡报密!”
“死亡报密?!”吕青柠猛地吸了口气,眼镜片后的眼睛瞪得溜圆,“是……‘凶手是谁’!铁蛋!破译它!”
“需要时间!数据库无匹配规则!计算强行推演中……”铁蛋的cpU处理核心高速运转,强大的算力如同决堤洪水涌入那道由古老棋语构成的密码迷宫中。
他那双平时毫无波澜的电子眼,此刻仿佛映照着无数疯狂滚动的二进制数据流,闪烁着高频的亮光,身体微微前倾,仿佛所有存在的意义都凝聚在这毫秒级的破解运算中。
“不!快停下!” 一声凄厉到几乎撕裂空气的尖啸陡然响起,压过了铁蛋的计算嗡鸣和弹幕的滚动!
声音来自江流儿!
他整个人此刻已如一头被困的、濒死的野兽。
刚才铁蛋那句“死亡报密”如同最后的催命符,瞬间点燃了他眼中所有的恐惧和绝望。
他那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此刻只剩下一种孤注一掷的狰狞!
那双曾因棋局而明亮、因家传破碎而黯淡的眸子,此刻燃烧着疯狂的红光!
一直被铁蛋半扣着的手臂猛然爆发出超乎寻常的力量,竟在剧烈挣扎中挣脱了铁蛋的手!
那挣脱的瞬间,他甚至不闪不避,任由巨大的反作用力将自己带得一个趔趄,身形踉跄不稳!
但他根本不管这些,借着这股冲势,身体如同离弦之箭,扑向旁边同样僵立着、眼镜片后眼神充满惊恐的吕秀才!
那只刚才还紧紧护着棋盘的右手,此刻紧握成拳,拳头指缝间,赫然紧攥着几枚从藤罐中顺出的黑白围棋子!
“狗屁不通!!”江流儿的声音嘶哑扭曲,带着刻骨的怨毒和不甘,他人在半空扑击,眼神却恶狠狠地瞪向铁蛋和吕青柠的方向,“通不了天!彻不了地!救不了我家!那就通通一起去死吧!”
他手腕闪电般一抖,那几枚黑白棋子不再是无害的弈具,竟发出尖锐的破空厉啸,裹挟着劲风,如同淬了毒的暗器,直射吕秀才的心口和咽喉!
那姿态、那狠辣,分明是极高深凌厉的杀招——“弈棋子·落魂钉”!
“这局棋!赌的就是他的命!”
一切都在电光石火之间!
棋子的尖啸刺破凝固的空气!
刚在楼梯上喊出“铁蛋扫描”的吕青柠,瞳孔骤缩!
她看到父亲呆滞惊惧的脸,看到那夺命的棋子激射而至!
身体远比思维更快,几乎是本能地一脚狠狠踹向身边楼梯扶手上靠着的一桶新打上来的井水!
“青橙!惊涛!”
“哗擦!!!”
楼下一直死死拽着妹妹的吕青橙,听到姐姐声音的刹那,根本没有任何犹豫!
小丫头小小的身体瞬间爆发出与她年纪不符的惊人身法,快得像一道贴地掠过的紫电!
娇叱一声:“替我问候你主治大夫——排山倒海加强版·惊涛流量!!!”
平时嬉闹时喊着玩的招式名被她尖叫着喊出,蕴含的却是实打实能劈开石磨的沛然掌力!
轰!
一上一下!
吕青橙怒涛般的掌力轰然前冲!
吕青柠踹翻的水桶化作漫天花雨!
无数清亮的水珠如同最密集的屏障,与那片被掌风裹挟着、爆射扩散开的水雾融为一体,瞬间挡在了几枚“落魂钉”棋子必经的空中路径之前!
那夺命的棋子遇水则滞!
锐利的破空声瞬间被水汽吞噬大半,冲击力骤减!
然而,江流儿此招并非普通暗器,上面凝聚着内家真力,纵然被水幕阻挡缓了速度,依旧带着致命的狠辣,穿透水雾,眼看就要吻上吕秀才的衣襟!
恰在此时,一道快得超越人类视觉捕捉极限的身影动了!
一直挡在阿楚晏辰身前的傻妞!
她的启动甚至比吕青橙更快!
就在江流儿甩出棋子、吕青柠踹翻水桶的同时,她的核心程序已经判断出物理拦截的最优路径和目标——保护吕秀才!
保护这个可能掌握关键历史信息、且被点名“赌命”的“证词”!
牺牲最小代价达成物理隔绝!
身形如真正的幻影闪动!
没有人类武者的破空声,只有细微的空气被极速排开的呜咽!
她的右手瞬间化为一片银白色的虚影,在身前交织成密不透风的网!
几声极其轻微、如同指关节叩击木桌的“笃笃笃笃”声响起!
激射向吕秀才要害的几枚棋子,竟在离他身体不足半寸的位置,被她那高速移动、坚逾钢铁的手指精准无比地凌空点落!
四枚棋子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量,“嗒嗒嗒”掉落在吕秀才脚边的地面上,兀自旋转着。
然而,第五枚!
最后一枚刁钻射向下腹的死棋!
傻妞为了确保前三枚致命棋子的拦截,将防御姿态用老了一丝。
这枚棋子的轨迹被水雾和水珠干扰,角度变得更加诡异!
眼看就要擦过她阻拦的指尖边缘!
就在这零点零几秒的迟滞间隙,一道比傻妞的身影更隐蔽、更快、更无声无息的身影动了!
是白展堂!
葵花派百年一见的天才!
被毒雾定身的白展堂!
就在那致命棋子即将成功突破最后一道防线、射入吕秀才软肋的刹那,他用尽全身被毒素冻结中最后一丝能调动的内息、最后一丝生命本能的牵引,驱动了自己那只尚未被毒雾完全麻痹的右手食指!
那根手指,极其轻微,却又极其精准地,在空气中朝自己脚后跟的位置勾了一下!
一个细微到极致、几乎不可能被察觉的空气震荡产生了。
这震荡微小如风,却恰到好处地拂动了一直滚落在他脚边地上的、一粒小得不能再小的花椒壳!
花椒壳被那微不可查的震动拨动,跳起半寸,位置刚好处于那枚角度刁钻的棋子飞行路径上!
叮!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异常清晰的脆响!
花椒壳与那枚杀气腾腾的棋子撞了个正着!
撞击力极小,无法阻挡棋子,却在瞬间给它施加了一个新的、诡异的角度!
棋子变向,速度微减,擦着吕秀才的衣角,“噗”的一声,深深嵌入了他身后客栈那坚实的松木柜台面板上!
入木三分!
留下一个深黑或纯白的小孔,兀自嗡鸣颤抖!
直到此刻,傻妞拦截的手才完全收回。
被定住的众人眼中那巨大的惊恐如同实质,凝固在空气中。
客栈里静得能听见心跳撞击胸膛的声响。
只有那嵌入柜台板的棋子还在嗡嗡震动,如同催命符的余音。
以及傻妞平静无波的电子音汇报响彻这令人窒息的寂静:
“任务失败。最后百分之五威胁度残留。未能达成完美物理隔绝。拟检讨程序逻辑。”
噗通!
扑击后踉跄站定的江流儿,看着那五枚散落或嵌入木板的棋子,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和疯狂,双眼彻底失去了光彩,直挺挺地双膝跪倒在地。
灰败的脸上再无狰狞,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如同荒原般的绝望,喃喃道:“爹……娘……族人……二十一条性命……这局棋……孩儿……终究是无能……报不了……报不了仇了……”
滚烫的泪水无声地从他干涸的眼角滑落,砸进地面的尘埃里。
这场惊心动魄的谋杀未遂,时间不过短短数秒。
“威胁解除!威胁解除!” 铁蛋的声音响起,不再是刚才高速破解密码时的紧迫,恢复了部分平板的冷静,却带着一丝“心有余悸”的拟人化电流杂音。
他继续说道:“核心区域毒雾二次泄漏风险已阻绝!非致命成份开始自然挥发散逸!预估定身效果四分之三炷香后解除!”
他迅速将刚才共享到的结构图解析和针对物理结构完成破坏的方案通过全息屏展示:“掌柜的、郭女侠还有各位,坚持住!胜利的曙光就在前方!再坚持一会儿!马上就能喜提高光庆祝自由啦!”
他一边煞有介事地“播报”着,一边对着空中疯狂滚动的弹幕比了个“稳了”的手势。
【靠靠靠靠靠!!这五分钟顶我一年份肾上腺素!!!】
【傻妞姐最后那段挡子弹(棋?)简直神级走位!爱了!】
【青橙小可爱!!!那声“惊涛流量”我听得眼泪要出来了!小小身子大能量!】
【青柠更可怕!一桶水破杀局!这智商是九岁?】
【等等!最后那粒花椒!!!老白!!!虽然动了一根手指!我发誓我看到他的食指勾了一下!我截图了!葵花之神!】
【江流儿……他说什么?二十一条人命?血海深仇???】
【秀才真是凭实力拉仇恨!从质疑古籍到被点杀!】
【这直播值了!打赏!必须打赏!(打赏满天烟花·虚拟)】
【机器人大哥别检讨了!太稳了!感谢救命之恩!】
“傻妞!干的漂亮!帅!” 阿楚脱口而出,完全忘了不能蹦英文单词的设定,拍手叫好,脸还僵着,只能努力眨眼表示激动。
铁蛋再次看向失魂落魄的江流儿,双手如铁钳般彻底将他控制住:“现在!江流儿先生!劳驾您把刚才那精彩的‘弈棋子·落魂钉’表演的付费节目单——就是关于这二十一条人命的惨案详情——再给我们直播间的家人们复盘一遍如何?”
他顿了顿,声音微微提高,带着一种不容置辩的通告意味:“顺便,也请那位被你用‘死棋传讯秘法’藏在客栈房梁上三柱香之久的看客朋友,现身聊聊?这出戏,演过头了。”
他目光锐利如鹰隼,猛地扫向西侧一根粗大的顶梁柱顶端阴影处。
铁蛋的声音如同带着魔力,瞬间刺破了客栈角落最深沉的静默。
所有人——无论是被定身者惊恐的目光,还是活人的视线,以及那些在弹幕里疯狂输出感叹号和问号的“家人们”,齐刷刷地循着铁蛋的目光所指,聚焦到了西侧一根粗大的主梁上方、那片被烟熏油污和蛛网缠绕的巨大阴影角落!
那里并非空无一物!
就在铁蛋话音落下的瞬间,一个极其高大、几乎与梁柱阴影融为一体的模糊人影,极其轻微地、几乎不可察觉地颤动了一下!
这细微的颤动打破了阴影完美的伪装平衡,如同投入冰湖的石子。
随即,一阵如同夜枭在坟头呜咽般瘆人的低笑,混合着喉咙里砂砾摩擦般的干涩声音,慢悠悠地从那团阴暗中渗了出来:“嘻……嘻嘻……厉害……真是厉害……连老朽这点潜息藏匿的‘枯木诀’……都瞒不过这位铁疙瘩的眼……”
那声音不男不女,干涩尖利,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韵律:“棋语秘匣……死亡报密……呵……张家那娃娃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在老朽面前卖弄这点微末伎俩……不过是班门弄斧……”
他顿了顿,又说:“那仇家留下的线索,早已被老朽移花接木……连这最后杀招……嘿嘿……”
随着刺耳的笑声,那阴影如同活物般蠕动起来!
哗啦!
像一张巨大的、陈年腐朽的帷幕被掀开!
一道枯瘦佝偻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无声无息地从梁上巨大的阴影中“流淌”了下来!
他动作极其诡异,没有落地的声音,如同羽毛般轻飘飘地悬在了半空,俯视着下方一片狼藉的客栈大堂。
来人穿着一身污秽不堪、几乎看不出原色的破烂灰袍,头发像枯败的乱草纠缠在一起,遮住大半张脸。
但露出的那双眼睛,却在垂落的发丝缝隙中闪着两点如同腐磷般的惨绿光芒,死死地盯着被铁蛋制住、瘫软在地的江流儿。
“娃娃,要怪……就怪你那不知死活的爹娘!非要查不该查的事!妄图用那点棋门奇术翻案?挡我们的路?”灰袍人声音陡然拔高,如同铁片刮擦,“你们张家满门……还有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棋友……早就该在二十一年前,跟那姓赵的一家子在黄泉路上做个伴儿了!”
他顿了顿,又说:“老朽今日前来,不过是想取回你怀里那份……被你自己篡改过的、真正的‘棋语密信’!顺便看看……这张家最后的孽种……亲手杀掉仇家指认的‘伪证’,断了自己的念想!”
他咂了咂嘴,带着一丝遗憾:“啧……可惜……被这一屋子妖魔鬼怪搅了局!不过……”
他那双鬼火般的眼睛贪婪地扫过那被傻妞轻易点落的几枚棋子,最后落在插在柜台上的那枚白子上:“……也不差!你的杀心、你的绝望……便是引动这‘死棋’诅咒锁链……锁定最后一个目标——这个酸丁秀才——最好的引子!”
他桀桀怪笑着,枯爪般的手指猛地指向呆滞僵立的吕秀才:“二十一年前灭门案真正的凶手名单!唯一知晓那晚真相的漏网之鱼——赵家逃走的那个账房先生!就是他爹!”
灰袍人猛地一指吕秀才,指尖带着一股阴风,枯槁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怨毒:“那书生伪善的皮!装给谁看?!他如今改名换姓!倒在这安乐窝里做起了清高夫子!当年一把火焚毁了所有罪证,又假惺惺施舍了几个铜板给你爹娘收尸!这伪君子!当诛!当戮!当灭满门!”
他的声音如同九幽吹来的寒风,充满了扭曲的快意。
真相如同一柄冰刀刺入每个人的心脏!
原来这场疯狂的刺杀,竟是中了圈套的复仇者对上布局二十余载的复仇陷阱!
吕秀才那厚镜片后的眼睛瞬间爆发出极致的恐惧和茫然!
被铁蛋死死按住的江流儿猛地抬起头,绝望的眼中迸发出更加复杂的痛苦与难以置信:“不……不可能!账房……赵福?他……他救过我们……”
“蠢货!”灰袍人厉声打断,“那是做戏!为了堵住悠悠众口!为了让他这儿子……洗去泥污,穿上长衫,混个功名!”
“亲娘啊!这……这影响仕途啊!”角落里,一直被定身的邢捕头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他标志性的惊呼,眼珠子瞪得快凸出来,“秀才他爹……杀人……放火?灭门?这这这……”
灰袍人狂笑,如同夜枭嘶鸣:“嘿……影响仕途?他这儿子也快了!这酸丁被张家血脉最后的绝望诅咒锁定!死棋入木!锁链已成!”
他顿了顿,带着一丝得意:“三日之内,必心脉枯竭,魂魄碎裂而亡!张家亡魂的诅咒和我的‘枯骨钉’同时发作,神仙难救!嘻……你们谁也破不了这死局!谁也……”
“主人!密码!破解完毕!”就在这满堂寂静、灰袍人狂态毕露的刹那,铁蛋那毫无波澜的电子音再度响起,盖过了灰袍人的狂笑,清晰地回荡在每个人的耳中!
他刚才一直在处理着后台疯狂的并行运算——一边持续监控毒雾、阻绝核心、共享结构图,另一边则以超高算力强行拆解着那“商宫棋语”秘匣的核心密码!
他的双瞳深处数据洪流如星河倒卷:“核心密钥:‘劫尽’!信息内容指向唯一目标!”
铁蛋微微转向那悬停在半空的灰袍人,声音拔高了一个音节:“替我们大家问候一下你藏在九幽黄泉下、二十一年未曾谋面的老相好——”
他口中吐出的词,字字清晰:
“千手毒罗刹——‘玉骨夫人’!这死棋诅咒锁链的源头!”
“而你现在这具躯体,”铁蛋锐利的电子眼锁定灰袍人骤然僵住的佝偻身形,语气冰冷而平直,“不过是她为了养‘棋瘟’、行‘鬼藏’之术,以邪法吸干功力后留下的傀儡皮囊!”
他继续说道:“你的本体、真名、还有你那真正的主子是谁?!敢不敢亮给这朗朗乾坤,直播间的家人们看一眼?是——周——敬——天!赵家灭门案真正的幕后黑手!赵老太爷的好‘徒弟’!”
铁蛋掷地有声。
如同惊雷炸响!
灰袍人周身的气息陡然变得无比狂暴而紊乱!
那佝偻的身躯剧烈颤抖起来,枯草般的头发无风狂舞!
两点腐磷般的绿光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碎裂成无数怨毒的碎片!
一个苍老、充满惊怒,却又虚弱到了极致的男性声音强行从那枯喉中挤出,尖锐刺耳:“住嘴!铁孽障!你……你……胡说!”
他身体摇晃,如同风中残烛,那精心伪装的嘶哑声线瞬间破碎了大半,竟露出原本属于周敬天的惊怒!
这“枯骨尊”的假面与“玉骨夫人”的联结谎言,被铁蛋一语戳穿!
暴露在无数审视的目光之下!
“哎呀妈呀!”角落里被毒定住的李大嘴发出一声闷在喉咙里的哀嚎,“铁蛋兄弟这都挖到祖坟啦?!”
“精彩!!!” 被定身的莫小贝在心中无声尖叫。
全息弹幕瞬间淹没了视野:
【卧了个大槽!!傀儡!影武者!三重反转!!!铁蛋哥挖坟掘墓级推理!】
【周敬天?!赵家灭门真凶!还污蔑账房先生?老东西坏得很!】
【秀才他爹是冤枉的!感谢铁蛋!打赏宇宙飞船一百艘!】
【老白快解封啊!冲上去干他丫的!给秀才报仇!】
【青柠青橙宝贝立大功!智商武力双重在线!感动哭了!】
【傻妞姐牛批!物理防护天花板!】
【佟掌柜快醒!你客栈差点成凶宅啦!】
【铁蛋!永远滴神!解谜打脸一气呵成!求代练脑子!(打赏脑白金一吨·虚拟)】
这石破天惊的真相揭露!这完美伪装的崩塌!似乎彻底抽干了灰袍人——或者说其操控者周敬天最后的气力和伪装!
他口中发出野兽般嘶哑的咆哮,那枯瘦佝偻的身影如同濒死毒虫般猛地一阵剧烈抽搐!
随即,他身体周围陡然爆开一股浓烈刺鼻的灰白色粉尘烟雾!
那烟雾带着令人作呕的腐败甜腥气息!
“老贼休走!”一声怒吼如惊雷炸响!
恰在此时——定身时限到了!
白展堂!
他一直憋着的那口被毒素冻结的最后内息,在铁蛋喊破周敬天身份的瞬间,终于突破临界!
怒吼声中,他那道快若奔雷的身影撕裂凝固的空气,原地只留下一个极其模糊的残影!
葵花派至高绝学驱动到极致!
葵花千幻手!
他整个人仿佛化作数十个分身,数十道指影如同暴雨梨花,凌厉绝伦地刺入那片爆炸开来的腐毒粉尘烟雾中央!
噗噗噗噗!
如同戳破了一连串干瘪的皮囊!
指影落处,竟只抓到了几片迅速朽坏变黑的破碎灰布!
根本没有任何实体的血肉触感!
那烟雾猛烈炸开,迅速弥漫,带着强烈的腐蚀性,逼得刚刚能动的白展堂也不得不急速后退。
而在这片弥漫的、恶臭的烟雾掩护之下,一个更加隐蔽、更加瘦小的影子,如同地鼠钻洞般,快得不可思议地贴地一滚,化作一道模糊的黑线,直扑客栈大开的后门!
竟是以那个替身傀儡自爆为代价的金蝉脱壳之术!
“哗擦!敢耍花样!”白展堂脸色铁青,怒骂一声就要追击。
“老白哥!穷寇莫追!他跑不了!”阿楚的声音立刻响起,带着一种胜券在握的狡黠。
果然,就在那贴着地面、速度快得几乎拉出一道黑线的身影即将窜出后门的瞬间——哐!噗呲!
一道无形的、坚韧无比的生物凝胶屏障,如同隐形的蜘蛛网,瞬间在后门口被激活!
那飞扑的黑影狠狠撞了上去!
撞得结结实实!
“啊!!!”一声极其惨厉、属于真正人类的痛嚎撕裂了后堂的空气!
那个瘦小枯干的真实身影被巨大的反弹力狠狠掼在地上!
身上爆开阵阵被生物凝胶急速腐蚀吞噬筋骨的可怕白烟!
他拼命挣扎,却如同落入松脂的昆虫,越陷越深,转眼间半个身子已被坚韧粘稠的凝胶包裹、固化!
那凝胶散发着幽幽的蓝光,无情地啃噬消融着他身上邪术带来的伪装皮膜和防护,露出底下属于周敬天那张苍老、枯槁、布满惊恐和怨毒的真实面孔!
“傻妞牌强力去污粘鼠板!”傻妞平静的声音响起,她收回刚刚触发屏障信号的手臂,“专门针对高速、隐匿、邪祟型目标,附赠强效净化与固定服务。目标已捕获。请问,是否需要环保回收处置?”
这干净利落的收场!这意料之外的结局!
被定身束缚刚解的人们还有些回不过神。
吕秀才脚下一软,被郭芙蓉一把扶住,他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爹……爹是清白的……”
泪水和冷汗混在一起。
郭芙蓉扶着自家相好,后怕和愤怒让她柳眉倒竖,狠狠啐了一口:“呸!老匹夫!活该!”
佟湘玉终于从僵直中“活”过来,扶着自己的心口,声音都在发颤:“额滴个老天爷啊……额这可怜滴同福客栈哟……桌子……地板……柜子……碗筷……”
她目光一扫满地狼藉、被棋子打穿或者溅湿的痕迹,还有那柜台上的孔洞,她的心在滴血,脸又开始发青。
“掌柜的!”阿楚立刻笑嘻嘻地凑过去,非常“及时”地开口,“直播收益爆炸!老铁们打赏刷疯了!绝对够赔您三套新客栈还有剩!”
她顺手在空气中一点,调出个光幕数据,上面密密麻麻的虚拟打赏标识(宇宙飞船、跑车、火箭、钻戒……)瀑布般流淌:“平台分成后提现,妥妥滴!还能余下钱让您给秀才叔压压惊呢!”
阿楚对着惊魂未定的吕秀才眨眨眼。
佟湘玉的眼睛瞬间从地上的破碗移到了虚拟光幕的打赏数据上,那脸色奇迹般由青转红,最后甚至有些容光焕发:“哎哟喂!阿楚你就是饿滴小福星!”
她一把拉住阿楚的手,对着空气就开始“热情洋溢”:“家人们!宝宝们!仗义!太仗义咧!感谢老铁们滴大火箭大游艇!掌柜滴我眼泪哗哗滴!回头一定上新菜!打骨折!童叟无欺!”
那心痛瞬间被巨大的满足取代。
江流儿失魂落魄地跪坐在地上。
铁蛋早已松开了钳制。
他看着被傻妞的凝胶粘鼠板死死粘在地上、惨嚎消融着邪术伪装的周敬天,又看着被郭芙蓉扶着、脸色苍白却终于卸下冤屈重负的吕秀才。
绝望、困惑、震惊、一丝迟来的清明……无数情绪在他脸上翻滚。
二十一年的仇恨,被玩弄于股掌之间,差点犯下无法弥补的错误……
晏辰走到江流儿面前,递过去一枚从地上捡起的、完好无损的白玉云子,温声道:“江少侠,人生如棋。有时困于‘天残地缺’,看似死地,却未必是尽头。”
他顿了顿,又说:“棋道非仅杀伐,亦可谋生。同福客栈,或许正是你棋谱之后,新一局的……活眼。”
他指了指刚刚还混乱厮杀、此刻却弥漫着劫后余生复杂情绪的人群:“放下恨,不一定忘了仇。但可以,开始新局了。”
他的话平静而有力量。
江流儿颤抖着手接过那枚冰凉的棋子,怔怔地看着晏辰温和却深邃的眼睛。
良久,那颗一直压抑在胸腔深处、被仇恨和绝望层层包裹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撬开了一丝缝隙。
他闭上眼,两行滚烫的泪水汹涌而出。
再睁开时,眼中那疯狂的红光褪尽,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丝尚未成形的茫然希冀。
他将那枚白子紧紧攥在手心,冰凉硌痛,却又像抓住了一点真实的锚点。
同福客栈的这场风波,如同骤雨初歇。
狼藉被迅速清理(主要是李大嘴和莫小贝在忙活),破洞的柜台被佟湘玉心疼地用“古董修补费”名义多算了一笔。
凝固的白展堂等人总算彻底缓过劲来,揉着酸麻的四肢,后怕地议论着。
角落里,吕青柠拉着还气鼓鼓想再去给那个粘鼠板上的老贼补一脚的吕青橙。
小丫头防辐射眼镜后面的眼睛闪闪发亮,拿出自己的小平板电脑,飞快地点着,小脸绷得严肃:“铁蛋叔,快!快连接!‘商宫棋语’的数据压缩包呢?还有那个三层嵌套机关结构图……”
她顿了顿,眼睛更亮了:“我觉得这密码系统能升级优化!做个人机交互的密室逃脱游戏道具绝对火爆!”
学霸的脑回路永远走在时代前沿。
吕秀才则在阿楚的搀扶下坐在长凳上,脸色依旧苍白,端着郭芙蓉硬塞过来的姜茶暖着手。
他看着被傻妞的强力胶牢牢“钉”在地上、邪术被持续剥离消散、只剩微弱气息的周敬天,眼中情绪复杂难言。
最终,他只是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家父……当年,实不曾料到,一丝善念,险些酿成大祸……更险些……”
他看向脸色木然、眼中一片死寂空茫的江流儿。
“芙妹,”吕秀才看向叉腰站在旁边、犹自咬牙切齿的郭芙蓉,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恳求,“烦劳去后面……取十两银子来。”
郭芙蓉眼睛一瞪:“取银子?干啥?喂那老贼?秀才你……”
“不是。”吕秀才摇摇头,看向呆跪在地的江流儿,“给……这位江少侠。路费盘缠。”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看着秀才。
吕秀才扶着桌子站起,走到江流儿面前,将那包着十两散碎银子的布包,轻轻放在江流儿身边的桌面上。
他没有看江流儿的眼睛,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令尊令堂当年冤案……今日虽未能尽雪,然元凶伏诛(指粘鼠板上那位),污名已洗……终有昭然之日。”
他顿了顿,又说:“家父……当年或有不察,却也……未曾有意。这点银钱……莫要推辞。寻个安身处,或觅一善人家……做个教棋先生……也好过……”
他终究没说出后面的字眼。
这银子,是补偿,更是为他父亲积德。
江流儿身体微微抖动了一下。
那包银子,像火烫般灼着他的眼。
他没有说话,只是深深、深深地低下头去,乱蓬蓬的发髻散落几缕枯发,遮挡住了他此刻所有的表情。
只有那攥着白子的手,指节捏得惨白。
佟湘玉也叹了口气,摆摆手:“算咧算咧!都过去了!大嘴!做几个好菜!压压惊!算额滴!哦不!算打赏滴!家人们请客!”
她又活力满满地对着空中吆喝起来。
客栈渐渐恢复了人气,劫后余生的喧闹和议论声响起。
无人注意的角落,吕青柠扯了扯铁蛋的裤腿,仰着小脸,声音压得很低:“铁蛋叔……那个‘玉骨夫人’……真的已经死了?周敬天说她‘藏在九幽黄泉下二十一年’……”
她推了推眼镜,继续说道:“我的逻辑程序告诉我,他对这个名字的‘恐惧’数据流峰值,远高于‘怀念’或者‘同伙’的模式。更像是……在害怕一个他根本无法确定是否存在的……‘债主’?或者……某种标记?”
她防辐射眼镜后面,是纯粹属于求知欲的认真光芒。
铁蛋那双电子眼微微闪烁了一下,似乎在扫描小丫头提出的疑点。
他半蹲下来,巨大的身躯蹲下后几乎与小丫头平视:“数据匹配……存疑点标记……上传备用分析库。青柠小朋友的建议,‘有道理’。”
他罕见地用了这个人类化的模糊评价词。
夜渐渐深了。
同福客栈迎来了短暂的、热闹又沉重的晚餐。
席间,江流儿一直沉默,只喝了几口寡淡的汤水。
众人也很有默契地没有再提旧事。
月上中天时,江流儿将那包原封未动的银子和那枚温润的白玉云子,轻轻放在了客栈擦洗干净的柜台一角。
他甚至没有叫醒值夜打瞌睡的李大嘴。
他推开了同福客栈厚重的大门。
月光如水银泻地,将他的身影长长地拖入客栈内温暖的光晕之外。
他回望了一眼那片热闹、温暖、带着烟火气和独特魔力的灯火通明,眼中是尚未消散的疲惫与伤楚,却也隐隐映着一点月光般的微亮。
然后,他转身,大步走入清冷的月色中。
那副曾寄托了他全部仇恨与希望的棋具,他没有带走。
影子拉得越来越长,像一枚离局的孤子,投向未知的夜幕。
全息弹幕在客栈上空最后滚动了几条:
【结束了?又好像没有结束……玉骨夫人的影子还在呢。】
【江流儿离开了,带着他的答案和新问题。】
【客栈永远是江湖故事的十字路口,棋盘上的杀伐停歇,人心却从未停止对弈。】
【这局棋,永不封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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