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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生魂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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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声喜剧卓si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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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与七侠镇烟火气格格不入的身影闪现到客栈。

来人身材瘦削,裹在一套显然被长途跋涉风尘亲吻过的、稍显宽大的黑色礼服里,浆洗得笔挺的白色衬衫领口倔强地立着,领结却歪向一边,带着点落难的滑稽。

最惹眼的是他鼻下那两撇仿佛用尺子精心量过、浓黑上翘的小胡子,以及头顶那顶仿佛焊死在发丝上的圆顶硬礼帽。

他手中拄着一根光滑的乌木手杖,此刻,那手杖的金属包头正轻轻点着客栈门口青石板缝隙里钻出的一棵顽强小草,动作精确得像个在给植物做检查的古怪医生。

他抬起头,那双在圆顶礼帽阴影下显得格外大而忧郁的眼睛,缓缓扫过客栈大堂。

没有言语,他微微欠身,左手抚胸,右手优雅地将那顶标志性的礼帽摘下,在身前划了个流畅而略带夸张的弧线,行了一个充满旧世界风情的鞠躬礼。

无声,却仿佛有留声机的沙沙背景音在空气中流淌。

“哗擦!”柜台后正偷偷擦拭他爹白展堂珍藏的“盗圣纪念版”小酒杯的白敬琪手一滑,差点把杯子祭了土地公,他瞪圆了眼,“这大叔……哑巴?演大戏的?”

正说着,晏辰手腕上那块看似普通的金属腕表表面流光一闪,一道微不可查的淡蓝色光波无声扫过门口的卓别林。

“身份确认:查理·斯宾塞·卓别林,二十世纪默片喜剧大师。生命体征:良好。情绪状态:高度迷茫与轻微焦虑。核心诉求分析中……”晏辰低声念着光屏上只有他和阿楚能看到的分析数据。

“额滴个神啊!”佟湘玉扭着腰从楼梯上下来,手里还捏着账本,看到门口这尊沉默的活雕塑,惊得差点把账本扔出去,“这又是哪位神仙下凡……还是妖怪显形?老白!老白!快出来看看!”

白展堂的身影几乎在佟湘玉最后一个字落地的瞬间就“嗖”地一下从后院闪到了门口,速度快得留下残影。

他眯着眼,习惯性地打量来人身上值钱玩意儿,目光精准地锁定了卓别林胸前口袋露出的那一小截金表链,手指头下意识地捻了捻,职业病蠢蠢欲动。

“啧,这位爷,您这是……打哪儿来啊?有何贵干?要点菜还是住店?或者……”他压低了声音,带着点江湖切口特有的油滑,“手头有‘货’想找个明白人‘掌掌眼’?”

卓别林似乎完全没听懂白展堂话里的机锋,也或许他根本不在意。

他只是困惑地眨了眨那双能说话的大眼睛,用空着的那只手在自己喉咙处比划着,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然后摊开双手,肩膀配合着动作沮丧地耷拉下来,脸上写满了全宇宙通用的茫然——“我听不见,也说不了”。

“掌柜的,白大哥,”阿楚清脆的声音带着笑意响起,她晃了晃自己的手机,屏幕正对着门口的卓别林,上面赫然是晏辰刚刚同步过去的身份信息,“这位可不是什么妖怪,也不是销赃的。他是卓别林先生,一位……嗯,一位非常非常厉害的表演艺术家!来自很远很远的地方,跟我们一样,不小心串了门子!”

卓别林看到手机屏幕上自己的名字和照片,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如同暗夜里点燃了两盏小灯泡。

他激动地用力点头,手杖在地上“笃笃笃”急促地点了几下,然后双手在胸前合十,对着阿楚和晏辰的方向连连作揖,嘴里无声地开合着,看口型似乎是“谢谢”。

“艺术家?”郭芙蓉刚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刚出锅的馒头从厨房冲出来,闻言立刻把盘子往最近的桌子上一墩,叉着腰,嗓门洪亮,“艺术家好啊!是不是会胸口碎大石?喉顶银枪?还是能表演‘排山倒海’?”

她说着就作势运气,吓得旁边的吕秀才赶紧推了推鼻梁上的圆框眼镜,一把拉住她:“芙妹!冷静!子曾经曰过,君子动口不动手!这位先生看着……不像是练家子。”

卓别林被郭芙蓉的气势惊得下意识后退了一小步,礼帽差点歪掉。

他慌忙摆手,脸上挤出一种混合着惊恐和试图安抚的复杂表情,动作幅度很大,肢体语言异常丰富。

铁蛋那由顶级合金构成、线条流畅的金属面庞上,模拟出一个人性化的“恍然大悟”表情,嘴角的金属纹路上翘成一个完美的弧度。

“老板,老板娘,”他的电子合成音带着一种独特的、模仿人类调侃的腔调,“根据我的‘跨时代肢体语言翻译器’实时分析,卓大师刚才的肢体语言完整表达是:‘尊敬的女士,您的热情如同火山喷发,令人敬畏!但我这把老骨头更擅长的是用无声的跌倒来引人发笑,而非用真实的疼痛去挑战物理定律。’”

“噗——”阿楚没忍住笑出声,顺手用手肘轻轻撞了一下旁边晏辰的腰,“听见没,用‘无声的跌倒’引人发笑,这境界,啧!”

晏辰顺势一把搂住阿楚的肩膀,手指调皮地卷了卷她垂在肩头的发梢,下巴搁在她头顶,声音带着笑意:“可不是嘛,跟某些人动不动就‘排山倒海’的暴力美学,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故意拖长了调子,目光瞟向郭芙蓉。

郭芙蓉立刻炸毛:“姓晏的!你内涵谁呢!找拍是不是!”

作势又要运功。

【卓大师:用最优雅的姿势表达最怂的内心!】

【小郭姐姐的排山倒海是物理超度,卓大师的排山倒海是精神按摩!】

【这翻译绝了!铁蛋,你是懂喜剧的!】

【卓别林:我慌,但我不说,我用肢体演给你看!】

【秀才:子曾经曰过,艺术来源于生活,高于挨打!】

五彩斑斓的全息弹幕无声地在客栈大堂的半空流淌、滚动,如同一条悬浮的光带。

同福客栈的众人早已见怪不怪,甚至佟湘玉还会抽空对着弹幕飞个眼风,仿佛在跟一群无形的“家人们”打招呼。

卓别林却被这突然出现的、流动的光影文字惊呆了。

他仰着头,圆顶礼帽差点掉下来,嘴巴微张,那双标志性的、盛满悲喜剧的大眼睛瞪得更圆了,写满了“这是何方神圣的法术?”的惊叹。

他下意识地举起手杖,小心翼翼地、试探性地戳向一条刚好飘过他眼前的弹幕【卓大师的礼帽是焊死在头上的吗?】,光点毫无阻碍地穿过了虚拟的文字,如同戳进了空气。

这神奇的“穿模”效果让他像发现了新玩具的孩子,立刻忘记了刚才的惊恐,脸上露出孩子般纯粹的好奇和兴奋,拿着手杖对着空中不断划拉,追逐着那些流动的文字光影,滑稽又专注。

“嘿!卓大师!看这儿!给家人们整一个活儿!”莫小贝不知何时溜到了卓别林侧前方,手里还捏着半个没吃完的糖葫芦,兴奋地蹦跳着招呼。

卓别林闻声转过头,看到莫小贝那充满期待的小脸,瞬间进入了状态。

他脸上的好奇迅速被一种职业性的、略带夸张的专注取代。

他先是对莫小贝极其绅士地再次脱帽致意,然后,那根乌木手杖在他手中仿佛活了过来。

他身体猛地一歪,像是踩到了一块无形的、滑溜无比的香蕉皮,整个人以一种极其违反物理常识、却又充满滑稽美感的姿态,在空中夸张地扭动、旋转,仿佛在跳一曲与地心引力搏斗的华尔兹。

就在众人以为他必然要摔个四脚朝天时,他的手杖“恰到好处”地在地面上一撑,身体如同被一根无形的线扯着,猛地弹了回来,稳稳站住。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无声无息,却充满了令人捧腹的张力。

站定后,他还极其认真地整理了一下被“无形香蕉皮”弄歪的领结,对着莫小贝的方向,严肃地摊了摊手,仿佛在说:“看,生活总是这样充满意外的小玩笑。”

“哈哈哈!”白敬琪第一个拍着大腿笑出声,“哗擦!这比街头卖艺的王瞎子有意思多了!”

吕青橙小脸兴奋得通红,用力拍着小手:“卓叔叔好厉害!比爹爹的‘子曰’好玩多了!”

旁边的吕秀才无奈地扶了扶眼镜:“青橙,子曾经曰过……”

【这平衡感!牛顿的棺材板要按不住了!】

【优雅,永不过时!摔跤都摔出芭蕾感!】

【大师:只要我动作够快,地心引力就追不上我!】

【小贝:打赏!必须打赏!用我的糖葫芦打赏!】

【替我问候牛顿的主治大夫!这物理规则得重修了!(吕青橙式呐喊)】

全息弹幕瞬间爆炸,密集得几乎连成一片光幕。

卓别林虽然看不懂具体文字,但那光幕暴涨的亮度、流动的速度,以及整个客栈骤然升温的欢乐气氛,让他清晰地感知到了“家人们”的热情。

他再次深深鞠躬,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感激、羞涩和巨大成就感的笑容,那双大眼睛里似乎有晶莹的东西在闪烁。

佟湘玉看得眉开眼笑,职业病立刻发作,扭着腰肢凑上前:“卓大师啊!额滴个神!你这本事可太招人稀罕了!留下来!留在额们同福客栈!额给你开专场!分成好商量!五五……不!四六!你六额四!”

她眼睛里闪烁着“摇钱树”的金光。

卓别林被佟湘玉突如其来的热情和靠近弄得有点手足无措,下意识地后退半步。

他看看佟湘玉伸出的、仿佛要抓住摇钱树的手,又看看她脸上精明的笑容,瞬间理解了对方意图。

他那张充满表现力的脸立刻垮了下来,嘴角向下撇出两道深刻的弧线,眉毛耷拉着,眼神变得无比委屈和惊恐,双手抱在胸前,像一只受惊的鹌鹑,无声地控诉着“黑心资本家要榨干可怜艺术家最后一点价值”的悲情故事。

他甚至配合地、象征性地“咳嗽”了两声,显得更加弱不禁风。

铁蛋立刻同步翻译,电子音抑扬顿挫:“‘哦!上帝!这位美丽的夫人,您的慷慨如同沙漠中的海市蜃楼!可我,一个流落异乡、身无分文、饥肠辘辘的可怜艺术家,恐怕连下一顿饱饭都无着落,更无力承受这‘美妙’的契约!’同时,系统检测到卓大师的胃部正在发出轻微但持续的抗议声波,翻译成人类语言就是:我饿了。”

“噗哈哈哈!”阿楚笑得直往晏辰怀里钻,“铁蛋,你这翻译是加了‘阴阳怪气’插件吗?”

晏辰稳稳搂住她,另一只手宠溺地刮了下她的鼻子:“翻译精准,直击灵魂。掌柜的,看把人家大师吓的,先管饭吧?大师这胃都开始唱空城计了。”

佟湘玉被卓别林这无声的控诉和铁蛋的翻译臊得脸一红,嗔怪地拍了一下大腿:“哎哟!看额这脑子!光顾着生意经了!李大嘴!李大嘴!死哪儿去了!赶紧的!给贵客整几个硬菜!要快!拿出你伺候钦差大人的本事来!”

她一边喊,一边推着卓别林往一张干净的桌子旁走,“卓大师!快坐快坐!先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额,才有力气考虑合作嘛!额们同福客栈,童叟无欺,最是厚道!”

卓别林被佟湘玉半推半就地按在凳子上,脸上那副委屈巴巴的表情瞬间收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计谋得逞的小小得意,对着铁蛋的方向,极其隐蔽又快速地眨了一下左眼。

铁蛋的金属嘴角似乎又向上弯了零点几个像素点。

【掌柜的:我的算盘声震耳欲聋!】

【卓大师:用最怂的表情,吃最饱的饭!生存智慧点满!】

【大嘴:人在厨房坐,锅从天上来!】

【铁蛋翻译官:在?加个狗头?】

【这演技收放自如!大师就是大师!】

热腾腾的饭菜很快上桌。

卓别林保持着优雅的仪态,用餐动作却快而不乱,无声地表达着对美食的极大尊重。

饭毕,他满足地用手帕擦了擦嘴角,然后站起身,对着众人再次鞠躬致谢。

接着,他神情一肃,仿佛要开始一场重要的演出。

他走到大堂相对空旷的地方,深吸一口气(虽然无声,但胸腔的起伏清晰可见)。

他开始了。

没有布景,没有音乐,只有他自己的身体和那根万能的手杖。

他扮演一个笨拙却执着的追求者,用手杖当作鲜花,对着空气(想象中是佟湘玉的位置)献媚,结果手杖“不小心”打到了自己的脚,疼得抱着脚单腿乱跳;

他又扮演一个威严的将军,挺胸抬头,迈着夸张的正步巡视,却被自己那稍长的裤脚绊倒,摔了个五体投地;

他还扮演一个想偷吃鱼的馋猫,蹑手蹑脚,眼珠滴溜溜转,眼看就要得手,却被“突然出现”的白展堂(他用手杖快速点地模仿白展堂的轻功声)吓得炸了毛,慌不择路一头撞在“墙”(他假装撞上了柱子,头夸张地向后仰)上,眼冒金星地原地转圈……

每一个场景都无声,却活灵活现,充满了精准的细节和令人捧腹的节奏感。

整个同福客栈都沉浸在这无声的欢乐海洋里。

笑声一阵高过一阵。

【哈哈哈!大师模仿老白轻功那几下绝了!】

【掌柜的:感觉有被冒犯到,但好好笑!】

【这馋猫!是我本人没错了!】

【卓别林宇宙:万物皆可绊倒!】

【大师:用身体写诗,用跌倒押韵!】

就在气氛达到最高潮,卓别林扮演的“醉汉”正摇摇晃晃、试图把月亮(他指着房梁)从天上“摘”下来时,意外发生了。

郭芙蓉看得太投入,激动地一拍桌子站起来想叫好:“太……”

后面的“好”字还没出口,她那蕴含着“排山倒海”内劲的掌风,虽然只是无意识地溢出一点点,却精准地扫到了堆放在墙角、李大嘴刚扛出来准备和面的几袋面粉。

“砰!”一声闷响。

雪白的面粉如同被引爆的微型云爆弹,轰然炸开!

浓密、细腻、干燥的白色粉末瞬间充斥了大半个客栈空间,如同降下了一场暴雪。

视线被彻底遮蔽,近在咫尺也难辨人影。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白色恐怖”笼罩,猝不及防地呛咳起来。

“咳咳咳!小郭!你搞什么名堂!”佟湘玉的声音在面粉雾中气急败坏地响起。

“芙妹!冷静!控制内力啊!”吕秀才的惊呼带着咳嗽。

“哗擦!下雪了?”白敬琪的声音充满了懵懂。

“亲娘啊!”邢育森(邢捕头)的破锣嗓子带着惊恐,“这……这影响仕途啊!小六!保护现场……咳咳……保护本捕头!”

混乱的面粉迷雾中,只有一个人僵立当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

卓别林。

他那身笔挺的黑色礼服,此刻沾满了斑驳的面粉,变成了灰扑扑的花色。

圆顶礼帽歪斜地扣在头上,帽檐上挂着一缕缕白霜。

最显眼的是他的脸,被厚厚的面粉覆盖,只剩下那两撇标志性的小胡子倔强地露在外面,还有那双瞪得溜圆、盛满了难以置信的巨大眼睛。

他整个人,从头到脚,活脱脱变成了一个刚从黑白默片里走出来的、沾满时代尘埃的经典角色!

时间仿佛凝固了几秒。

卓别林一动不动,只有那双露在面粉外的眼睛,极其缓慢地转动着,从自己沾满面粉的手,看到同样灰白一片的礼服,再环顾四周这白茫茫、咳嗽声此起彼伏的混乱世界。

然后,奇迹发生了。

他那双瞪大的眼睛里,最初的惊愕和茫然如同潮水般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光芒。

震惊、恍惚、难以置信……最终,所有的情绪都汇聚成一种近乎狂喜的、深邃的感动!

他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不是恐惧,而是激动!

他猛地抬起同样沾满面粉的双手,颤抖着,小心翼翼地,抚上自己的脸颊,感受着那粗糙的粉末质感。

他的动作是那么轻柔,那么珍视,仿佛在触摸失散多年的稀世珍宝。

接着,他像是要确认什么,又猛地抬起头,环视着周围这片因郭芙蓉的“排山倒海”而意外造就的、纯粹的黑白世界——白色的面粉雾霭笼罩一切,深色的桌椅轮廓在其中若隐若现,呛咳的众人如同活动剪影。

这,就是他艺术生命最初扎根的土壤,是他无声灵魂得以呐喊的舞台!

两行滚烫的泪水,毫无征兆地、汹涌地冲开了他脸颊上的面粉沟壑,留下两道清晰的、湿润的痕迹。

泪水越涌越多,混合着面粉,在他脸上冲出两条泥泞的小溪。

他没有发出任何抽泣的声音,只是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大颗大颗的泪珠砸落在他沾满面粉的礼服前襟上,留下深色的印记。

那无声的哭泣,蕴含着比任何嚎啕大哭都更加强烈的情感冲击。

【???大师怎么哭了?】

【被面粉呛哭了?不至于吧?】

【等等……这场景……这满世界的黑白……我好像懂了!】

【天啊!是默片!是卓别林的世界!小郭的排山倒海……造了个默片现场!】

【大师:故乡的风,吹到了七侠镇!泪崩!】

【这场意外……是命运送他的一份大礼!】

【替他问候所有默片的主治大夫!它活了!】

全息弹幕在短暂的迷惑后,瞬间被理解和感动刷屏。

阿楚和晏辰对视一眼,瞬间明白了卓别林这汹涌泪水的含义。

阿楚眼圈也有些发红,她轻轻捅了捅晏辰。

晏辰会意,立刻在腕表上快速操作了几下。

铁蛋接收到指令,胸口的能量核心微微一亮。

没有预兆,一段舒缓、略带感伤又充满温情的旋律,如同月光般轻柔地流淌出来,瞬间充满了这面粉弥漫的空间。

那是卓别林自己为电影《摩登时代》创作的经典配乐——《Smile》。

悠扬的小提琴声带着旧时光的沙哑质感,在白色的寂静中弥漫开来。

音乐响起的刹那,卓别林的哭泣骤然停止。

他猛地抬起头,脸上的泪痕还在,但那双向来盛满悲喜的大眼睛,此刻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如同星辰般璀璨的光芒!

他听不见,但他感受到了!

那旋律的震动,那空气中流淌的、属于他艺术生命的独特韵律!

他不再犹豫。

沾满面粉的双手猛地擦了一把脸,将泪水和面粉的混合物抹开,露出一个混合着狼狈与无比灿烂的笑容。

他站直身体,用力吸了吸鼻子(吸进不少面粉,又引起一阵无声的咳嗽),然后,在《Smile》温柔而坚韧的旋律背景下,他再次开始了表演。

这一次,不再有滑稽的跌倒,不再有夸张的追逐。

他的动作变得缓慢、深情而充满力量。

他对着无形的观众(或许是他记忆中的爱人,或许是那个黄金时代),做出深情凝视的动作;

他用手杖当作画笔,在空中勾勒着爱人的轮廓;

他踮起脚尖,在面粉铺就的“舞台”上,跳起一支笨拙却无比真挚的华尔兹。

每一个转身,每一次抬手,都饱含着无声的倾诉和深沉的爱意。

面粉从他身上簌簌落下,如同舞台上为他撒下的闪亮金粉。

整个客栈彻底安静下来。

只有《Smile》的旋律在流淌,只有卓别林无声却撼动人心的表演在进行。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连咳嗽都忘记了,沉浸在一种跨越时空的艺术震撼之中。

佟湘玉忘了她的生意经,白展堂忘了他的金表链,郭芙蓉忘了她的排山倒海,吕秀才忘了他的“子曾经曰过”,所有人都只是呆呆地看着,看着那个在面粉雾霭中翩翩起舞的、来自旧时代的灵魂。

【音乐响起的瞬间,我鸡皮疙瘩起来了!】

【他在跳给他最想见的人看……泪目!】

【艺术没有声音,但震耳欲聋!】

【这面粉……是七侠镇给他的最高礼遇!】

【大师找到了他的舞台,哪怕只有一刻!】

一曲终了,卓别林以一个优雅而略带疲惫的躬身礼结束了他的表演。

他站直身体,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满足和平静。

然后,他做了一个让所有人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小心翼翼地从自己那件沾满面粉的礼服内袋里,掏出一个用油纸细心包裹着的小小方块。

他一层层、极其缓慢地打开油纸,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拆开一份来自上帝的礼物。

最终,一张微微泛黄、边缘已经磨损的老照片出现在他沾满面粉的掌心。

他凝视着照片,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照片上是一个笑容腼腆、眼神清澈的年轻女子,穿着旧式长裙,背景似乎是一个简陋的剧院后台。

他将照片珍重地捧起,对着众人,又对着空中那些流动的弹幕光影,最后,目光落在了阿楚和晏辰身上。

他用手指点了点照片上的女子,又指了指自己的心口,然后双手合十,做出一个无声的、最虔诚的恳求姿势。

那双大眼睛里,充满了浓得化不开的思念和渴望——他想让她看到这一切,看到他跨越时空的演出,看到他从未放弃的爱。

【是她!大师一生的挚爱!】

【他想让照片里的人看到今天的表演!】

【破防了家人们!大师的心愿啊!】

【阿楚晏辰!上科技!圆梦啊!】

【快!让爱跨越时空!直播!录下来!全息投影!给她看!】

铁蛋立刻同步翻译了卓别林无声的请求,并补充道:“照片人物识别:海蒂·凯利(hedda Kelly),卓大师青年时代的恋人,也是他艺术生涯初期最重要的支持者和灵感缪斯。资料显示,她因病早逝,未能亲眼见证卓别林成为世界喜剧之王。这成为大师毕生最大的遗憾之一。”

整个客栈弥漫着一种深沉的感动。

阿楚深吸一口气,和晏辰交换了一个无比坚定的眼神。

晏辰立刻在腕表上操作起来,手指快得带起残影。

阿楚则快步走到卓别林面前,对着他,也对着全息直播镜头,声音清晰而充满力量:“卓别林先生,还有直播间的宝宝们!你们的心愿,收到了!”

她转向晏辰:“辰哥,启动‘全息时光信笺’协议!目标坐标锁定:卓别林先生记忆中最深刻的那个剧场后台!时间锚点:海蒂小姐还在的时候!把我们刚刚记录下的所有影像,包括大师刚才那支舞,打包发送过去!用最高清、最沉浸的模式!”

“明白!协议启动!时空坐标校准中……能量注入……记忆情感图谱深度绑定……”晏辰一边操作,一边语速飞快地确认,“铁蛋,傻妞,接入你们的情感共鸣模块,增强信号的情感穿透力!我们要让这份‘信’,带着大师此刻所有的思念和喜悦,精准投递!”

“情感共鸣模块已接入,老板!”铁蛋的电子音带着罕见的郑重。

“信号增幅最大化,保证海蒂小姐能‘身临其境’!”傻妞清脆的声音补充道。

晏辰猛地按下腕表上最后一个虚拟按键:“发送!”

一道柔和却无比深邃的蓝色光束,从晏辰腕表和阿楚的手机上同时射出,在客栈中央交汇,瞬间形成一个缓缓旋转的、由无数细小光点构成的漩涡。

漩涡中心,赫然是刚刚卓别林在面粉雾霭中深情起舞的清晰全息影像!

那影像如此鲜活,连他脸上混合着泪水的面粉痕迹都清晰可见。

影像被压缩成一道凝练的光流,无声地没入漩涡中心,消失不见。

卓别林屏住了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消失的光流,双手紧紧攥着那张泛黄的照片,指节因为用力而失了血色。

整个客栈落针可闻,所有人都紧张地等待着,仿佛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时间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又仿佛只是一瞬。

突然,晏辰腕表和阿楚的手机同时发出柔和的绿色光芒,并轻轻震动了一下。

一个简洁的提示框弹出:【全息时光信笺】投递成功!接收者情感反馈峰值:强烈喜悦与深切感动!附带一条跨越时空的“回执”影像。

“成了!”阿楚激动地跳起来,一把抱住晏辰的胳膊。

晏辰立刻点开“回执”影像。

全息投影再次亮起。

这一次,画面稳定在一个略显昏暗、堆满道具的旧式剧场后台。

一个穿着素雅长裙的年轻女子(正是照片上的海蒂·凯利)正坐在一面镜子前卸妆。

突然,她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动作猛地顿住。

她疑惑地抬起头,看向虚空中的某个方向。

就在那个方向,一道柔和的光幕无声展开。

光幕中,正是刚刚同福客栈里发生的一切:面粉弥漫的“黑白世界”,卓别林在《Smile》旋律中那支饱含深情的、笨拙而真挚的华尔兹!

海蒂的眼睛瞬间睁大,难以置信地捂住了嘴。

她先是震惊,然后是迷惑,接着,当她看清光幕中那个起舞的男人,看清他脸上混合着泪水的面粉,看清他眼中那份跨越了漫长时光、浓烈到几乎要溢出的深情时,泪水毫无征兆地涌出了她的眼眶。

她认出了他!

认出了那个即使在最落魄时也坚持梦想、用肢体书写诗篇的查理!

她看着他在异乡的奇妙舞台上为她而舞,看着他功成名就却依然初心不改的模样……

光幕中的影像缓缓结束。

海蒂早已泪流满面,但脸上却绽放出比阳光还要灿烂、充满骄傲和无限欣慰的笑容。

她站起身,对着光幕消失的方向,也是对着冥冥之中某个遥远的时空点,深深地、深深地鞠了一躬。

她抬起手,轻轻按在自己心口的位置,然后双手张开,做了一个无声的、充满祝福的拥抱姿势。

她的嘴唇开合着,虽然没有任何声音传来,但所有人都清晰地“读”懂了她的口型:“谢谢你,查理。我为你骄傲。我……永远爱你。”

影像到此结束,化作点点星光消散。

“噗通”一声。

卓别林双膝一软,直挺挺地跪倒在布满面粉的地面上。

他没有再流泪,只是仰着头,望着影像消失的地方,嘴巴无声地张开,仿佛想呐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全身都在颤抖。

那是一种灵魂被彻底洗礼、毕生最大遗憾被圆满填补后,巨大幸福带来的冲击与虚脱!

他紧紧攥着那张泛黄的照片,将它用力地、紧紧地按在自己剧烈跳动的心口,仿佛要将这份迟来的回应,永远烙印在灵魂深处。

【呜呜呜……哭成狗了!】

【圆满了!真的圆满了!】

【海蒂看到了!她为他骄傲!】

【科技与爱的奇迹!】

【大师此生无憾了!】

全息弹幕被汹涌的泪水表情包淹没。

邢捕头揉了揉发红的眼圈,清了清嗓子,努力找回一点官威:“咳!那个……卓大师啊!这个……这个‘全息时光信笺’啊,它……它这个能量消耗……还有这面粉……你看……”

他搓着手指,意思不言而喻。

卓别林从巨大的情感冲击中缓缓回过神来。

他看了看邢捕头那副努力想显得严肃却掩不住尴尬的样子,又看了看周围被面粉覆盖、一片狼藉的客栈。

他那双大眼睛里闪过一丝了然,随即浮现出温和的笑意。

他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面粉,然后再次拿出那个油纸包。

这一次,他小心翼翼地打开油纸包的最后一层,里面竟然是一小叠保存完好的、印制精美的外国纸钞(英镑)和几枚小小的金锭。

他从中取出一张面额最大的英镑和一枚小金锭,毫不犹豫地、郑重地放到了佟湘玉面前的柜台上,然后对着佟湘玉和邢捕头,再次深深鞠躬,脸上带着真诚的歉意和感激。

“亲娘啊!”邢捕头看到那枚小金锭,眼睛瞬间瞪得比铜铃还大,刚才那点官威和尴尬瞬间飞到九霄云外,只剩下纯粹的、狂喜的震撼,“这……这……大师您太客气了!这怎么好意思!这影响……啊不!这促进!促进七侠镇与海外友人的深厚情谊啊!”

他激动得语无伦次。

佟湘玉拿起那张英镑和小金锭,手都有点抖,脸上笑开了花:“哎哟!卓大师!您看您!太破费了!这……这够买多少袋面粉了!额都不好意思了!”

话是这么说,她收起钱的动作可一点不慢。

卓别林直起身,脸上带着一种心愿已了、尘埃落定的平静笑容。

他最后看了一眼同福客栈的众人,目光在阿楚、晏辰、铁蛋、傻妞身上停留了片刻,充满了深深的感激。

他再次脱下那顶饱经沧桑的圆顶礼帽,对着所有人,行了一个最隆重、最持久的鞠躬礼。

然后,他转过身,拄着那根乌木手杖,挺直了腰背,步伐不再有初来时的迷茫和试探,而是带着一种历经风雨后的从容与坚定,一步一步,稳稳地走向同福客栈那扇永远敞开的大门。

门外,不知何时,一辆由两匹神骏的、毛色油亮的黑马拉着的、样式古朴典雅的欧式马车,如同从时光长河中悄然驶出,静静地停在了七侠镇的青石板路上。

马车没有车夫,仿佛它只为等待这位特殊的乘客。

卓别林走到马车旁,停下脚步,最后回望了一眼同福客栈那温暖的灯火和灯火中目送他的人群。

他的目光扫过半空中那些依然在无声流淌的、来自“家人们”的弹幕光影,嘴角扬起一个温暖而略带俏皮的弧度。

他抬起手,不是挥手告别,而是用食指和中指并拢,在眉梢处轻轻一点,行了一个潇洒而经典的“飞帽礼”动作。

接着,他拉开车门,动作利落地登上了马车。

车门在他身后轻轻合拢。

那两匹黑色的骏马,无需任何指令,仿佛早已洞悉前路,发出一声悠长的嘶鸣,扬起蹄子。

车轮滚动,碾过青石板路,发出清脆而富有节奏的声响。

马车载着那个来自无声时代的灵魂,缓缓驶离同福客栈,驶离七侠镇,驶入外面更深沉的夜色里。

马蹄声和车轮声渐渐远去,最终融入了远处朦胧的月光和星光交织的辉光之中,如同汇入了时间长河,无声无息。

客栈里一片寂静,众人还沉浸在离别的情绪和对刚才那场奇迹的回味中。

【大师再见!带着七侠镇的祝福!】

【他的马车驶向了星辰大海!】

【飞帽礼!永远的经典!永远的绅士!】

【无声的告别,胜过千言万语。】

【艺术不朽,笑声永恒。】

五彩斑斓的弹幕依旧在客栈的半空中静静流淌,如同一条无声的、记录着感动与传奇的星河,最终定格在最后那一条,如同为这场跨越时空的相遇写下的注脚:

【原来最盛大的喝彩,不在聚光灯下,而在每一次心与心的无声共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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