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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生魂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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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递员爆改武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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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熔金,将天边堆积的云絮煅烧成一片汹涌澎湃的火海。

赤红、橙金、暗紫在天幕上肆意泼洒,灼热的光线斜斜刺入同福客栈敞开的大门,给大堂里每一粒浮尘都镀上了金边,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慵懒又带点魔幻的暖意。

白展堂斜倚在柜台边,指间一枚铜钱翻飞如蝶,映着霞光闪烁不定,口中念念有词:“火烧云,晒死人,明儿个准是个大热天,掌柜的,咱冰镇酸梅汤得多备点儿……”

正说着,郭芙蓉正拿着一个造型奇特的无线麦克风,深情款款地对着悬浮在她面前的一个小巧玲珑的银色圆球演唱:“……你是我天边最美的云彩,斟满美酒让你留下来(留下来)!”

歌声嘹亮,带着她特有的穿透力。

那银色圆球是阿楚带来的全息直播设备,此刻正投射出一片光幕,悬浮在众人视线齐平的地方,上面文字如溪流般快速滚动:

【小郭姐姐这嗓子,搁现代妥妥天后!】

【无双呢?无双女神今天劈叉了没?】

【大嘴哥,求问今天暗黑料理是啥?好奇宝宝在线等!】

【龙哥!求粤语金句!厚礼蟹!】

吕秀才坐在角落一张特制的、带充电接口的榆木书案后,面前摊开的不是线装书,而是一块轻薄的光屏,手指在上面飞快划动,眉头紧锁,嘴里嘀咕着:“这个bug……简直unbelievable!芙妹,hold on,等我debug完这段代码,再欣赏你的天籁!”

郭芙蓉闻言,冲他抛了个甜蜜的飞吻:“秀才giegie最棒啦!”

佟湘玉摇着把高科技静音小风扇,对着光幕笑得见牙不见眼:“哎呀,家人们真热情!酸梅汤管够,大嘴的新菜式——‘烈焰红唇相思豆’,保证amazing!无双在后院练功呢,傲天陪着。小六啊,快给家人们整段数来宝,热闹热闹!”

燕小六立刻精神抖擞,“仓啷啷”一声把腰刀拔出半截,又赶紧塞回去,掏出快板:“哎!竹板这么一打呀,别的咱不夸,夸一夸同福客栈顶呱呱!高科技,亮瞎眼,赛过那天上神仙府……”

他刚起了个头,一阵突兀的、带着浓重水汽和剧烈咳嗽的动静猛地从后院方向炸开!

那声音像是有人从深水里挣扎出来,呛得撕心裂肺。

“咳咳咳……嗬……嗬……”

正端着一盘刚出锅、滋滋冒油的“相思豆”(其实就是裹了厚厚一层诡异红色糖浆的油炸花生米)从厨房出来的李大嘴,首当其冲,吓得手一抖,盘子差点飞出去:“哎哟妈呀!啥玩意儿?!”

他瞪圆了眼睛,死死盯着通往后院的那扇小门。

“哗擦!”正在大堂角落百无聊赖地用一把迷你左轮手枪(阿楚特制,安全无害,只发射彩色小光球)瞄准一颗飞来飞去的悬浮靶子的白敬琪,手一滑,一颗蓝色光球“biu”地一声擦着吕青橙的冲天辫飞过,钉在墙上化作一小片星屑。

吕青橙小脸一绷,叉腰娇喝:“白敬琪!你眼睛长在……长在……”

她一时卡壳,旁边沉稳的吕青柠淡定接口:“真相只有一个,他瞄准系统需要校准,或者,心乱了。”

一句话戳得白敬琪耳朵根瞬间红透。

所有人的目光,连同那悬浮的光幕上飞速滚动的弹幕,都齐刷刷聚焦到了那扇小门。

【卧槽!后院水鬼?】

【大嘴哥的菜把龙王招来了?】

【前排花生瓜子矿泉水!】

【龙哥呢?该你出场了厚礼蟹!】

门被一股大力从外面撞开。

一个身影踉踉跄跄地扑了进来,浑身湿透,单薄的粗布衣裳紧贴在身上,滴滴答答往下淌水,瞬间在他脚下汇成一小滩。

他头发像水草般贴在额前、脸颊,脸色苍白,嘴唇发青,只有一双眼睛,在湿漉漉的发丝后面亮得惊人,透着一种近乎狂热的焦灼。

他大口喘着气,胸膛剧烈起伏,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满堂惊愕的面孔,最终死死钉在柜台后同样目瞪口呆的佟湘玉脸上。

“租……租房!”他声音嘶哑,带着水汽的嗡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腔里挤出来,急切得火烧眉毛,“最……最便宜!最小的!隔间!有没有?!立刻!马上!”

空气凝固了一瞬。

“额滴苍天!”佟湘玉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小风扇都忘了摇,“这位客官,你……你这是打哪个龙王庙游过来的?后院那口腌咸菜的水缸?”

那湿漉漉的男人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语速快得像连珠炮:“别管哪儿来的!最小!最便宜!能躺下就行!墙缝、柜子、灶膛边都行!预算……预算有限!非常有限!”

他下意识地抱紧了自己湿透的、空瘪瘪的包袱,仿佛那是他全部的身家性命。

坐在窗边悠闲喝着自制奶茶(用阿楚带来的红茶包和鲜奶)的阿楚和晏辰交换了一个眼神。

阿楚那双漂亮的丹凤眼微微一眯,带着点看好戏的兴味,手指在桌下悄悄碰了碰晏辰的手背。

晏辰会意,嘴角勾起一丝温润又促狭的笑意,轻轻回握了一下阿楚的手指,随即朝站在他们身后、如同两尊门神般的铁蛋和傻妞抬了抬下巴。

铁蛋,一个身材高大、穿着仿旧皮夹克、一脸憨厚又透着机灵劲儿的东北汉子,立刻咧开大嘴,露出一口白牙:“好嘞,boss!老板娘您瞧好儿!”

他眼中瞬间掠过一道极其细微的、非人的蓝光,无声无息地对准了那个还在滴水的男人,从头到脚扫了一遍。

扫描光束消失的刹那,铁蛋那张向来乐呵呵的脸,第一次出现了极其戏剧化的、堪称惊悚的僵硬表情。

他像被惊扰的野猫一样,“嗷”一嗓子蹦了起来,差点带倒身后的椅子,手指头抖得像得了帕金森似的指向那落汤鸡:

“老老老……老板!老板娘!这这这……这哥们儿他他他……”

他舌头打了结,东北腔都飙出了海豚音,“他骨头密度!能压成一副麻将牌!还是带‘发’字刻花的那种精装版!厚礼……呃不是,我的核能cpU都快烧了!这不科学!这不武侠!”

【?????麻将精???】

【骨骼密度压麻将?铁蛋哥喝假酒了?】

【新来的兄弟是练了缩骨功plus max pro?】

【明朝蜗居族实锤!心疼小哥一秒!】

光幕瞬间被爆炸性的问号和惊叹刷屏。

“咿——呀?!”一声清脆的娇叱从后院门口传来。

刚练完功的祝无双和龙傲天正好进来。

祝无双一身利落劲装,额角还带着细汗,闻言杏眼圆睁。

她身边的龙傲天,一身剪裁怪异却透着凌厉劲的黑衣,面容冷峻,闻言只是极其不屑地从鼻腔里哼出一声,那声音带着浓重的粤语腔调:“厚礼蟹!边个咁巴闭,骨头当麻将打?问过我龙傲天未啊?”

他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瞬间锁定了那个湿透的男人,一股无形的、令人心悸的压迫感如同冰冷的潮水般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大堂里的温度仿佛都骤降了几度。

刚还咋咋呼呼的邢捕头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燕小六更是“嗖”地把快板藏到了身后,紧紧捂住了腰刀。

被龙傲天恐怖气势锁定的陈爆爆(这是铁蛋扫描后数据库里跳出的名字,原主陈子轩,被阿楚果断和谐了),身体猛地一僵。

那并非全然是恐惧,更像是一种被天敌盯上的、源自生存本能的战栗。

他脸上那种狂热的焦躁被强行压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野兽般的警惕和……孤注一掷的凶狠。

他猛地将那个湿漉漉的破包袱甩到身后,身体以一种极其诡异的方式微微下沉,骨骼连接处发出轻微却密集的“咔哒”声,仿佛一台精密的机器在调整姿态。

“房租!”他嘶吼着,声音因为紧张而变调,眼神却死死瞪着佟湘玉,“给我隔间!不然……”

他的目光扫过那些悬浮的光幕弹幕,扫过阿楚手中那个小巧的直播控制器(正对着他特写),一丝疯狂闪过眼底,“不然我拆了你这破店!让你们直播变‘事故现场’!”

“哗擦!”白敬琪再次惊呼,这次是纯粹被这威胁惊的,手里的玩具枪都掉了。

吕青橙小脸一绷,下意识地挡在了姐姐吕青柠身前。

郭芙蓉柳眉倒竖:“嘿!我这暴脾气!”

吕秀才赶紧放下光屏:“芙妹!calm down!君子……呃,这个情况可能需要物理说服?”

“拆店?”龙傲天像是听到了宇宙级笑话,嘴角扯出一个冰冷又极度傲慢的弧度,“痴线!我龙傲天嘅机关术,系用嚟俾你拆嘅咩?”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的瞬间,他负在身后的右手闪电般弹出,拇指在食指一枚不起眼的黑色指环上猛地一按!

“嗡——锵锵锵!”

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和机括弹跳声骤然响起!

只见龙傲天宽大的袖口里,瞬间弹出七八根闪烁着幽冷金属光泽、造型奇特的细长连杆!

这些连杆如同拥有生命的毒蛇,在空中“咔哒咔哒”急速组合、变形、延伸,眨眼间就构成了一只结构复杂、布满尖刺和倒钩的狰狞机械爪!

那爪子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五指箕张,精准无比地朝着陈爆爆的肩膀狠狠抓去!

爪风凌厉,吹得陈爆爆额前湿漉漉的头发都向后飘起!

【卧槽!龙哥出手了!帅炸!】

【机关术!帅到没朋友!】

【新来的要变麻花了!】

【这爪子能拆高达吧?】

光幕瞬间被“帅”字和各种惊叹表情淹没。

就在那寒光闪闪的利爪即将扣住陈爆爆肩头的千分之一秒!

陈爆爆的身体动了!

那不是寻常意义上的闪避或格挡。

他整个人仿佛瞬间失去了骨骼的支撑,又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巨力从内部猛烈挤压!

身体以一种违反人体工程学的、近乎恐怖的柔韧性和速度向内坍缩!

“嗖!”

机械爪带着残影抓过,只撕破了一片残留的空气!

原地哪里还有陈爆爆的影子?

“在上面!”吕青柠冷静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讶异。

众人闻声猛地抬头!

只见头顶房梁的阴影处,一个扭曲得如同被揉皱了的纸团般的人影正紧紧贴着木梁!

正是陈爆爆!

他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竟在电光火石间将自己压缩、折叠、弹射到了梁上!

此刻他四肢如同壁虎般吸附在木头上,身体缩成一个不可思议的球形,只有一双眼睛,在阴影里闪烁着幽冷的光,死死盯着下方的龙傲天。

“好家伙!”白展堂倒吸一口凉气,“这缩骨功……老白我走南闯北,头回见这么邪乎的!”

龙傲天一击落空,眼中寒芒更盛。

“哼!雕虫小技!”他手指在指环上飞快地旋动、敲击。

那只悬停在半空的机械爪猛地一震,爪心处“咔哒”一声弹开一个圆形小孔,一道刺目的蓝色电弧瞬间喷射而出,如同灵蛇般卷向梁上的陈爆爆!

陈爆爆身体再次诡异蠕动,像一团不受力的软泥,顺着梁木“滋溜”一下滑开,险之又险地避开电弧。

那电弧打在梁木上,“噼啪”一声爆响,留下一片焦黑。

陈爆爆滑落的方向,正对着大堂中央那张最大的八仙桌!

眼看他要砸在桌上,佟湘玉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额滴古董桌——”

惊呼未落,陈爆爆的身体在半空中再次展现匪夷所思的控制力。

他腰腹以一种非人的角度猛然发力,蜷缩的身体如同压缩到极致的弹簧般骤然舒展!

但不是为了落地站稳,而是……攻击!

他舒展的四肢并非为了平衡,而是精准地蹬踏在八仙桌光滑的桌面上!

借力反弹!

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带着一股压缩后的猛烈爆发力,朝着龙傲天再次扑去!

这一次,他的身体在半空中再次折叠,双腿并拢蜷缩至胸前,双臂抱膝,整个人缩成一个高速旋转的、棱角模糊的“人球”,带着呜呜的破风声,直撞龙傲天胸口!

那姿态,像极了一颗被发射出来的古怪炮弹!

【我屮艹芔茻!人形炮弹!】

【这柔韧性!无双女神甘拜下风!】

【牛顿的棺材板在天上飞!】

【龙哥小心!这招叫肉弹冲击?】

“哼!班门弄斧!”龙傲天冷笑一声,不闪不避。

他左手手腕一翻,另一只造型更加小巧、布满细密鳞片状结构的银色护臂瞬间从袖中滑出,护臂前端“唰”地弹开一面边缘锋利、流光溢彩的菱形小盾!

盾面正对着撞来的“人球”。

就在“人球”即将撞上盾牌的刹那,陈爆爆蜷缩的身体猛地一伸!

不是完全展开,而是像一把折叠椅被人猛地拉开了一半!

一条腿如同毒蝎摆尾,从不可思议的角度,带着凌厉的腿风,极其阴险地绕过盾牌边缘,狠狠踢向龙傲天的肋下!

另一只手臂则如同灵蛇出洞,五指成爪,直掏龙傲天操控机关的左手手腕!

这一下变招,诡、快、险!

将身体压缩带来的瞬间爆发力和诡异角度运用到了极致!

完全就是街头巷尾最狠辣的近身缠斗术,被他的“压缩体质”赋予了全新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形态!

“好胆!”龙傲天眼中终于掠过一丝真正的讶色。

他右手操控的机械爪瞬间回防,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抓向陈爆爆踢来的腿!

同时左手手腕一抖,那面菱形小盾边缘“噌”地弹出一圈高速旋转的锯齿,毫不犹豫地迎向抓来的手爪!

他竟是要以攻对攻,以伤换伤!

【龙哥霸气!硬刚!】

【新来的太阴了!这撩阴腿!】

【盾牌带锯齿?!龙哥你是人形绞肉机吗?】

【刺激!打赏……哦不能打赏,刷波六六六!】

就在这火星撞地球、眼看就要血肉横飞的瞬间!

“停手——!”

一声清叱如同玉磬敲响,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同时,一道无形的、柔和的力场如同水波般瞬间荡漾开来,精准地切入两人即将碰撞的锋芒之间!

是傻妞!

她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移动到了战圈侧翼。

她那双漂亮的杏眼里闪烁着冷静的蓝光,双手掌心对着激斗的二人,一股无形的能量束扩散开来。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股沛然莫御的柔和推力,像一只巨大的、看不见的手掌,将即将碰撞在一起的龙傲天和陈爆爆轻柔却不容抗拒地向两边推开!

龙傲天只觉得一股柔韧至极的力量包裹住他的机械臂和护盾,将他连人带机关向后推开了三步,力道巧妙,并未触发他机关的反击机制。

陈爆爆更惨,他本就身在半空,无处借力,被这柔和力场一推,像个被拍飞的陀螺一样滴溜溜旋转着,卸去了所有冲势,“噗通”一声,以一个极其狼狈的姿势——屁股着地,摔在了……佟湘玉最心爱的、擦得锃亮的柜台前面!

距离佟湘玉那双精致的绣花鞋只有不到半尺!

佟湘玉惊得往后一跳:“额滴神!差点砸了额滴柜台!傻妞姑娘,好身手!”

龙傲天稳住身形,冷冷地收回了机关臂和护盾,指环上的光芒黯淡下去,他瞥了一眼傻妞,哼了一声,没再动手,但那眼神里明显写着“多管闲事”。

陈爆爆则龇牙咧嘴地揉着摔疼的尾椎骨,眼神依旧凶狠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像一头落入陷阱的困兽。

阿楚这时才慢悠悠地放下奶茶杯,指尖在直播控制器上优雅地划过,给了摔在地上的陈爆爆一个高清特写,同时对着镜头(光幕)露出一个御姐范儿十足的微笑:“家人们,看到了吧?这就是传说中的‘空间焦虑症候群’引发的武力冲突。为了省下那么一丢丢房租,这位爆爆小哥硬是把自个儿练成了‘人形折叠椅’,随时随地准备塞进墙缝里。啧啧,这年头,活着不易啊。”

晏辰适时地接话,声音温润带着笑意,伸手揉了揉阿楚的头发:“是啊,亲爱的。不过,把身体压缩成麻将牌,这‘省空间’的创意,倒是让我想起了我们实验室那个总想把自己塞进通风管道的实习生。看来,‘蜗居’的执念,古今皆然啊。”

他低头,轻轻刮了一下阿楚挺翘的鼻子,换来阿楚一个娇俏的嘟嘴。

【哈哈哈神特么人形折叠椅!】

【老板娘真相了!空间焦虑症!】

【晏辰小哥哥好温柔!揉头杀!】

【爆爆小哥:我不要面子的吗?摔!】

【所以……他到底为啥这么执着小隔间?】

陈爆爆听着阿楚和晏辰一唱一和的调侃,看着光幕上飞速滚过、充满戏谑的弹幕,又感受着周围众人那混合着惊奇、警惕、同情和看热闹的目光,尤其是龙傲天那冰冷的、如同看垃圾一样的眼神。

他脸上那种孤狼般的凶狠和焦躁,如同被戳破的气球,一点点瘪了下去。

挣扎着爬起来,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上,狼狈又冰冷。

他死死抱着那个同样湿漉漉、脏兮兮的破包袱,手指捏得紧紧的,嘴唇哆嗦着,像是想反驳,又像是想继续咆哮,但最终,只从喉咙深处挤出几声压抑的、带着无尽委屈和绝望的哽咽。

“你们……你们懂什么!”他猛地抬起头,眼眶通红,声音嘶哑破碎,“你们住着这么大的客栈!你们……你们知道在外面……在那些鸽子笼一样的‘太空舱’里……像沙丁鱼一样挤着是什么滋味吗?连翻个身都怕碰到墙!连呼吸……连呼吸都是别人呼出来的废气!”

他的情绪像是找到了宣泄口,眼泪混着脸上的脏水一起流下,“我拼命压缩自己……省吃俭用……就为了……就为了能租个稍微像样点的……属于自己的角落!哪怕只有棺材那么大!可租金……租金它像长了翅膀一样飞!我……我……”

他哽住了,说不下去,只是死死抱着那个包袱,仿佛那是他唯一的浮木。

满堂寂静。

只剩下陈爆爆压抑的抽泣声和灶膛里柴火燃烧的噼啪轻响。

连最闹腾的弹幕都安静了一瞬。

【……唉。】

【明朝房价也这么离谱?】

【小哥哭得好惨……】

【突然有点心酸。】

【都是为了活着啊。】

佟湘玉脸上的惊吓和不满慢慢褪去,看着眼前这个哭得像个孩子一样的年轻人,语气都软了下来:“唉,娃呀……额滴苍天,你这是……何苦来哉?再省,也不能把自个儿不当人啊!你看你刚才那样子,跟个……跟个压扁的柿饼有啥区别?怪吓人的!”

她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

白展堂叹了口气,收起铜钱,难得正经:“老弟,听哥一句劝。身子骨是自个儿的本钱。你把自己压成麻将牌,省下那点银子,够买几副膏药?够瞧几次跌打大夫?划不来,忒划不来了!”

郭芙蓉也放下了麦克风,难得没有唱歌,声音带着点同情:“就是!你看看我们这儿,”她指了指宽敞的大堂,“地方虽然旧了点,但敞亮!大家伙儿热热闹闹挤在一起,多好!干嘛非得把自己塞进墙缝里?多憋屈啊!”

吕秀才用他那夹杂着英文的独特方式试图讲道理:“这位仁兄,Your body is your temple!如此……如此摧残之,实乃不智之举!子曰……呃,well,健康最重要!money is not everything!”

陈爆爆听着众人七嘴八舌的劝导,哭声渐渐小了,但抱着包袱的手依旧没有松开,眼神迷茫又痛苦。

阿楚和晏辰交换了一个眼神。

晏辰微微点头。

阿楚站起身,走到陈爆爆面前,没有居高临下,而是微微蹲下身,平视着他通红的眼睛,御姐的气场里带着少有的温和:“爆爆,对吧?听着,你拼命想省空间,想省钱,无非是想拥有那么一点点‘属于自己’的安全感,对吧?”

陈爆爆下意识地点点头,眼神里有一丝被理解的触动。

阿楚指了指他怀里那个被他当命根子一样抱着的破包袱:“可安全感,真的只能靠压缩身体、靠省那点租金、靠这个包袱来给吗?”

她顿了顿,声音清晰而有力,“你看这客栈里的人,”她环视一圈,“佟掌柜为了客栈殚精竭虑,白大哥总想着护大家周全,芙妹和秀才恩爱扶持,无双和龙哥各有绝技互相欣赏,连敬琪和青橙这些小家伙都在慢慢长大……大家各有各的烦恼,各有各的难处,没有谁真的拥有一片绝对‘宽敞’的空间。但为什么没人像你这样把自己压成柿饼?”

她看着陈爆爆的眼睛,一字一句:“因为心里的空间,比脚下的尺寸重要得多。你把自己塞进再小的隔间,心里装满了焦虑、恐惧、斤斤计较,那地方也宽敞不了。可你要是心里能装下点别的,装点乐子,装点朋友,装点希望,哪怕睡在大通铺上,那也叫天大地大。”

阿楚的话像一记记重锤,敲在陈爆爆心上。

他茫然地看了看佟湘玉慈和的脸,白展堂关切的眼神,郭芙蓉爽朗的笑容,吕秀才认真的表情,连龙傲天那冷硬的线条似乎都缓和了一丝。

再看看光幕上那些不再戏谑、反而带着鼓励和理解的弹幕:

【老板娘说得对!心宽天地宽!】

【爆爆哥,别钻牛角尖了!】

【看看同福客栈,多温暖!】

【放下包袱(物理和心理的),立地成佛!】

他抱着包袱的手臂,不知不觉松了力道。

那湿漉漉、脏兮兮的包袱皮,似乎也变得不那么沉重和不可或缺了。

就在这时,一直抱着胳膊冷眼旁观的龙傲天,突然用他那标志性的、充满塑料感的粤语腔,冷冷地、却带着点别扭,丢过来一句:“喂!死扑街!唔好成日挂住摞自己当垃圾压扁啦!睇下你抱到实个烂包袱,系咪里面有宝啊?定系你惊被人偷咗你个宝贝夜壶?”

这句毒舌的嘲讽,像一道闪电劈中了陈爆爆!

“夜壶?!”他像是被惊扰的野猫,猛地跳了起来,脸上瞬间褪去了迷茫和悲伤,只剩下一种近乎本能的、对“价值”的狂热执着!

他手忙脚乱地解开那个湿透的包袱,动作急切得近乎粗暴,仿佛刚才的泪水和顿悟都是幻觉。

“对对对!宝贝!我的传家宝!”他语无伦次地叫着,从包袱皮里掏出一个……同样湿漉漉、沾着泥点子的……夜壶?

那夜壶造型古朴,似乎是黄铜质地,上面布满了斑驳的绿锈和陈年的污垢,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泥土和金属腥气的怪味。

怎么看都像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刨出来的破烂。

众人:“……”

李大嘴捏着鼻子凑近看了看,一脸嫌弃:“嚯!这味儿!爆爆兄弟,你这传家宝……挺有味道啊!腌咸菜缸里泡过?”

白敬琪捂着嘴闷笑:“哗擦!这宝贝……能辟邪吧?”

陈爆爆对他们的嘲笑充耳不闻,他宝贝似的捧着那个脏兮兮的夜壶,脸上焕发出一种异样的神采,仿佛捧着稀世珍宝。

他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你们懂什么!这可不是普通的夜壶!”

他左右看看,像是在防备隔墙有耳,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夜壶底部翻过来,指着壶底一处被绿锈和污垢覆盖得几乎看不清的印记,激动地说:“看!看这里!这印记!这是……这是唐寅!唐伯虎用过的夜壶!御赐的!绝对的孤品!”

“噗——!”正在喝奶茶的晏辰一口喷了出来,呛得直咳嗽。

阿楚赶紧拍他的背,自己也忍俊不禁。

“啥?!唐伯虎的……夜壶?!”佟湘玉的眼珠子差点瞪出来,声音都变了调。

她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白展堂,几步冲到陈爆爆面前,也顾不上那味儿了,眼睛死死盯着那个脏兮兮的铜壶,尤其是壶底那模糊的印记,呼吸都急促起来:“额滴苍天!额滴大地!额滴神神佛佛啊!你……你说这是唐解元用过的?御赐的?真……真的假的?”

她激动得语无伦次,手指颤抖着想去摸,又嫌脏不敢碰,围着那夜壶转了两圈,猛地一拍大腿:“额滴个亲娘咧!这要是真的!能换……能换长安街半条巷子啊!不!半座城都有可能!”

她看陈爆爆的眼神瞬间变了,仿佛看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座闪闪发光的金山!

【??????????】

【唐伯虎……夜壶????】

【御赐夜壶????我裂开了!】

【掌柜的眼睛在发光!】

【这转折……猝不及防!】

【传家宝夜壶……爆爆哥你是认真的吗?】

【长安街半条巷?!明朝古董这么值钱?!】

整个光幕被问号和惊叹号彻底刷爆!

所有人都被这神转折震得外焦里嫩。

陈爆爆看着佟湘玉那放光的眼睛,又看看光幕上爆炸的弹幕,再看看自己手里这个散发着怪味的“传家宝”。

他脸上的狂热和得意,在众人那混合着极度荒谬、震惊、憋笑、以及一丝丝“这怕不是个傻子吧”的眼神注视下,如同阳光下的冰雪,一点点消融、凝固。

他低头看看夜壶,又抬头看看周围,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茫然和自我怀疑。

“我……我……”他张了张嘴,想强调它的价值,想诉说祖辈如何守护这个“宝贝”,想解释这印记多么难得……可那些话堵在喉咙口,看着佟湘玉那想靠近又嫌恶的表情,听着李大嘴“噗嗤”的憋笑声,感受着阿楚和晏辰眼中那了然又带着点怜悯的笑意……

他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天大的笑话。

为了这个散发着怪味、被人当笑料的夜壶,他把自己活生生压成了一副人形麻将牌?

为了省下那点租金,好让这个“宝贝”有个安全的“住所”?

值得吗?

值得吗?!

“哈哈……哈哈哈……”陈爆爆突然笑了起来,笑声起初干涩、嘶哑,充满了自嘲和荒诞,随后越来越响,越来越畅快,甚至笑弯了腰,眼泪都笑了出来。

他一边笑,一边把那脏兮兮的夜壶随手往地上一放,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空间自由?狗屁!”他抹了把笑出来的眼泪,声音洪亮了许多,带着一种豁然开朗的畅快,“抱着这玩意儿,住进金銮殿心也是臭的、窄的!”

他深吸一口气,那口气吸得又深又长,仿佛要把积压在胸腔里多年的憋闷和狭隘都彻底呼出去。

他站直身体,环顾着同福客栈这并不奢华却充满了人情味的大堂,看着佟湘玉、白展堂、郭芙蓉、吕秀才、无双、龙傲天……看着阿楚晏辰,看着铁蛋傻妞,看着光幕上那些虽然吐槽他但也带着善意的弹幕。

他的眼神变得清亮,不再有之前的焦躁和阴郁,反而多了一种跃跃欲试的活力。

他弯腰,捡起那个被他丢在地上的、脏兮兮的夜壶,这次动作随意了许多。

他走到佟湘玉面前,把夜壶往她旁边的柜台上一墩:“掌柜的!这宝贝……送你了!甭管真假,当个……当个腌咸菜的缸子使唤吧!好歹沾过唐解元的仙气儿,说不定腌出来的咸菜都带点文墨味儿!”

佟湘玉看着柜台上那个散发着异味的铜壶,嘴角抽搐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敢去碰,但脸上露出了真诚的笑容:“哎哟!这……这多不好意思!爆爆啊,你这……想通了就好!想通了就好!这‘宝贝’……额先替你收着!回头找个好盒子装起来!”

陈爆爆洒脱地摆摆手,脸上是前所未有的轻松笑容。

他转身,对着阿楚手中那个直播设备(全息光幕)的方向,学着佟湘玉之前的样子,拱了拱手,中气十足地喊道:“直播间的家人们!宝宝们!多谢刚才的弹幕!骂醒我了!这破夜壶,困了小爷我半辈子!从今天起,爷自由了!”

他豪气干云地一挥手,仿佛在指点江山:“这江湖,顶呱呱!处处是商机!我决定了!我要去闯荡江湖!直播带货!”

他眼睛贼亮地指着柜台上的夜壶,“咱就卖它!标题我都想好了——‘唐伯虎御赐同款,皇家品味,居家旅行必备之灵魂容器!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名字我都改好了,以后江湖上,请叫我——‘爆品一哥’陈爆爆!”

【噗哈哈哈哈!神特么灵魂容器!】

【爆品一哥!这名字绝了!】

【小哥悟了!恭喜脱离苦海!】

【这带货思路清奇!关注了!】

【求链接!虽然味儿大但想收藏!】

【江湖再见!爆品一哥!】

光幕瞬间被“哈哈哈”和祝福刷屏。

陈爆爆意气风发,冲着满堂被他这惊世骇俗的创业计划再次雷得外焦里嫩的众人抱了抱拳:“佟掌柜!白大哥!芙妹!秀才兄!龙哥!无双姐!还有阿楚老板!晏辰老板!老铁!傻妞!各位家人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江湖再见!”

说罢,他再没有丝毫留恋,转身,大步流星地朝着同福客栈敞开的大门走去。

夕阳的余晖将他的背影拉得老长,投射在客栈的地面上,那影子不再扭曲蜷缩,而是舒展、挺拔,带着一股风风火火的闯劲。

门外,漫天的火烧云依旧在燃烧,将整个世界染成一片辉煌的金红,仿佛在为他铺就一条通往未知、却也充满无限可能的金光大道。

佟湘玉看着那个消失在霞光中的背影,又看看柜台上那个散发着怪味的铜壶,哭笑不得地摇摇头:“唉,这娃……风风火火的!额滴古董柜啊……又要多一件镇店之‘宝’了。”

她捏着鼻子,小心翼翼地用两根手指拎起那夜壶,一脸嫌弃地往后院走去,“大嘴!大嘴!找个……找个最结实的咸菜缸子!把它给额供起来!离厨房远点!”

李大嘴苦着脸应了一声:“掌柜的,这……这味儿也太冲了!我怕腌出来的咸菜没人敢吃啊!”

白展堂笑着重新拿出铜钱把玩:“管他呢!就当给咱客栈添点传奇色彩!以后跟客人吹牛,就说咱这儿有唐伯虎御赐的……呃,传世珍宝!”

郭芙蓉拿起麦克风,清了清嗓子,再次开唱,歌声里充满了欢乐:“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都能成……”

吕秀才则重新捧起他的光屏,嘀咕着:“well,这位爆品一哥的商业模式,虽然unconventional,但极具话题性和传播性,或许……有搞头?芙妹,等等我,我需要研究一下古代名人Ip变现的可行性报告……”

悬浮的光幕上,弹幕依旧在欢乐地滚动:

【掌柜的表情笑死我了!】

【大嘴哥实惨!】

【期待爆品一哥的江湖带货首秀!】

【同福客栈又添新传说——镇店夜壶!】

【今日金句:心宽天地宽!】

【江湖路远,爆爆哥顶呱呱!】

铁蛋凑到傻妞身边,挤眉弄眼:“老妹儿,瞅见没?这就叫顿悟!比俺们系统重启还快!这哥们儿以后,指定能成带货界的一股泥石流!”

傻妞温柔地回应:“要得,憨包儿。就是下次再来这种压缩人,你扫描快点嘛,莫等打起来了才喊麻将牌,吓得人家小心肝扑通扑通的。”

她嗔怪地看了铁蛋一眼,眼底却带着笑意。

阿楚靠在晏辰肩头,看着光幕上欢乐的弹幕和门外绚烂的晚霞,嘴角噙着满足的笑意。

晏辰揽着她的肩,低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轻轻印下一吻,声音温柔:“又一个被‘江湖’治愈的迷途羔羊。看来我们留在这里,挺有意义。”

阿楚舒服地在他颈窝蹭了蹭,像只慵懒的猫:“嗯哼。比在实验室对着冷冰冰的数据有意思多了。不过……”

她狡黠地眨眨眼,“下次再有人从水缸里爬出来,得让老铁先准备好空气清新剂。味儿太冲了!”

晏辰失笑,捏了捏她的鼻尖:“你呀。”

夕阳沉入远山的怀抱,最后的余晖将同福客栈的轮廓温柔地勾勒。

炊烟袅袅升起,饭菜的香气混合着隐约的、被佟湘玉深埋后院的“传世之宝”的奇特味道,飘散在暮色渐合的七侠镇上空。

江湖的故事,同福客栈的温暖,还有那连接着不同时空的直播光幕,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交织成一曲永不落幕的、烟火人间的欢歌。

天涯逆旅客,蜗角困愁城。

芥子藏天地,心宽大道生。

匣中传世臭,一笑付清风。

莫羡黄金屋,此间乐最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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