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侠镇的天光从同福客栈敞开的门洞里斜斜铺进来,在擦拭得锃亮的科技感方桌上拉出金线。
空气里浮动着细微的、只有阿楚腕上高精密探测器才能捕捉的能量余波,混杂着邢捕头早上不知从哪儿顺来的烤地瓜残香。
“家人们!家人们!敲重点了啊!”阿楚猛地一拍桌子,手腕上银色的光屏应声弹起一个微型全息投影,精准悬浮在桌面中央,清晰地投影出她此刻放大的、带着几分狡黠笑意的脸。
“走过路过别错过!今天大嘴叔又双叒叕搞创新菜品了!猜猜是啥?提示:听起来能直接让老白改邪归正——‘洗心革面酸辣汤’!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弹幕,躁起来!”
立刻,几行浮动的彩色光字嗖嗖地掠过空气。
【大嘴哥,别光洗心啊,把展堂哥的胆子也洗洗吧?】
【李师傅这汤名起的,比吕秀才的英语还硬核!】
【莫掌柜:洗心革面酸辣汤,八文一碗,童叟无欺,无效退款,只退碗不退钱!】
【楼上真相了,掌柜的肯定躲在柜台后边拨算盘呢!】
佟湘玉的陕西腔穿透力十足地精准插了进来:“额滴个神啊上帝以及老天爷呀!哪个宝宝在这瞎说实话呢?额那是诚信经营,一口唾沫一个钉!”
她手指虚点着半空中飘过的某条弹幕,又迅速换上一脸“小本生意经不起风浪”的愁容。
晏辰端着一杯正散发着氤氲热气的奶茶(原料保密,据说是高科技分子料理速成款),含笑递给正朝空气挥舞粉拳的阿楚:“亲爱的御姐大人,补充能量。”
“你这直播节奏,我看都能把邢捕头的假发薅下来当鼓槌敲了。”他飞快地贴到阿楚耳边,压低声音,热气挠得她耳朵痒痒,“不过你刚才瞪圆眼睛的样子,像极了咱们实验室炸毛的等离子猫……让老衲甚是心动,想亲一口。”
话音落,他狡猾地在阿楚微红的腮边啾了一下。
“喂!大庭广众!还有直播!晏辰你脸皮比龙傲天的机甲还厚!”阿楚瞬间炸毛,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转头对他呲了呲小白牙,双手却不自觉地捧住了温热的奶茶杯。
晏辰挑眉,手指灵活地在她头顶轻轻旋了一圈,然后……变戏法似的拈出一小块李大嘴私藏的桂花糕,得意地塞进自己嘴里。
“咦?变糕不成反被薅?”
白展堂拖着调子的声音幽幽地从擦得能当镜子的柜台后头飘出:“哎呦喂——这光天化日郎情妾意浓得齁嗓子!我白某走南闯北,见过耍猴变戏法胸口碎大石,就没见过这么能撒狗粮……咳咳,‘撒高科技营养分子’的!”
“注意点影响行不?这直播间人气我看都快被你俩烤糊喽!”
郭芙蓉刚好拎着一个造型奇特的银色“乐器”(据说是晏辰改装的自动扩音古筝)从后院掀帘进来,闻言张口就来:“Love, Love, Love! Everywhere! Sunshine! 喂,我说你们俩,腻歪够没?”
“够了过来帮无双排练新舞曲!无双说了,今天这RAp词加双截棍,绝对‘炸’翻直播家人们!”她对着全息镜头比了个摇滚手势。
吕秀才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摇头晃脑:“芙妹且慢。子曰:乐而不淫,哀而不伤。辰兄与阿楚姑娘此情此景,发乎情,止乎礼,犹如关雎之洲,君子之逑,实乃……”
“行行行!打住打住!”郭芙蓉立马捂住耳朵,一脸崩溃,“又曰上了!再曰午饭都让你曰没了!我帮你曰:oK,Fine,你们继续,我去找无双!”
正说着,一旁擦桌子的祝无双早已放下抹布,腰肢一扭,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副黄铜双截棍,脚尖一点,“啪!啪!”带起凌厉风声,口中飞快念叨,字字带着节奏:“嘿!宝宝们看过来!无双小妹要起范儿!江湖儿女侠义胆,说跳就跳绝不含糊!摩擦摩擦!擦出真爱的火花!哟哟!check it out!”
棍影翻飞,竟有几分飒爽英气。
直播弹幕瞬间被点燃:
【无双女神!为你打call!双截棍玩成电光钻!】
【我咋觉得无双这棍法专克老白的神偷指?】
【秀才:子曾经曰过,此舞甚妙,深得关雎……】
【闭嘴啊楼上!别破坏气氛!】
“哗擦!够劲儿!”白敬琪趴在二楼栏杆上,手里握着他那杆从不离身、亮银色左轮模型(威力被晏辰友好调整为喷彩带和肥皂泡模式),看得两眼放光,下意识地就瞄准了楼下正舞得起劲的无双旁边,试图给她加点“特效泡泡”。
结果手一抖,角度偏了,“噗!”一蓬绚丽的七彩泡泡直奔正蹑手蹑脚摸向郭芙蓉“扩音古筝”的邢捕头脸上炸开。
“亲娘嘞!”邢捕头被糊了一脸黏糊糊的肥皂泡,惊得原地跳脚,假发都歪了,“这什么玩意儿?甜不垃圾的?影响仕途啊!白敬琪!你小子给我等着!”
燕小六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唰”一下抽出他那把从未开过锋的半截锈刀,快板自动从怀里飞落到手上,“呱嗒呱嗒”就敲响了:“六扇门燕小六在此!有泡泡作乱?!替我照顾……呃……照顾……谁谁来着?”
卡壳了,急得直瞪眼。
角落里的龙傲天正在调试他最新设计的“全自动奉茶机关鸟”,被这突如其来的骚动一激,手一抖,那只精致的青铜小鸟“嗖”地一声飞了出去,目标直指佟湘玉珠光宝气的发髻。
“厚礼蟹!”他惊呼,塑料粤普脱口而出,“阿妹搞乜啊?!只雀仔失控佐!”(妹子干啥呢?!这鸟失控啦!)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肥皂泡乱飞、快板声急、失控铜鸟高速冲刺、祝无双棍风呼啸、众人乱作一团之际——
毫无征兆!
没有风声,没有光影扭曲,没有任何空间涟漪的警示。
客栈大堂正中,空气仿佛被一双无形巨手硬生生撕开一道缝!一股冰冷刺骨、带着浓重血腥气的寒风猛地倒灌进来,吹得悬挂的流苏灯具疯狂摇摆。
那股风锐利得像实质的刀锋,瞬间将那精致漂亮的悬浮全息投影屏幕切得四分五裂,化作一蓬细微的电子粉尘爆散开来!
光屑尚未落尽,一个人影已骤然凝实于原地!像被一股来自深渊的力量狠狠钉在了那里!
那人身材挺拔,却如同被风霜剥蚀了千年的枯树,一身原本可能华贵的暗紫色锦袍如今满是划痕和深褐色的污渍,仿佛浸透了陈年的血泪。
最扎眼的是他手中紧握的双剑:一长一短,剑光青碧幽寒,宛如严冬月下的冰层,那光芒并非亮丽,而是带着吞噬生机的酷寒寒意。
剑身随着他身体的微微颤抖,发出细碎却令人牙酸的“嗡嗡”低鸣,仿佛藏着千万个冤魂的呻吟。
他猛地抬头!
头发凌乱地贴在前额,遮不住那一双布满血丝、几乎要滴出血来的眼睛!那目光已经不能称之为“看”,更像是濒死的野兽在最后一刻迸发的、要将整个世界一起拖入地狱的疯狂与恨毒!
“负……心……人!!!”一声不似人腔的、如同从碎裂喉咙里挤压出来的咆哮,裹挟着冰冷的杀气和滔天的怨毒,狠狠炸响!
轰!!!
狂暴的剑气以他身体为圆心,如同炸开的冲击波般狂猛地扫荡出去!
距离他最近的两张科技方桌,那些连接着奇妙能量、坚固异常的银白色合金桌腿,竟像被无形的巨锤砸中,“咔吧咔吧”一阵令人牙酸的脆响,瞬间扭曲变形,崩解成怪异的金属麻花!
桌上精美的茶具、小点心的碟子,连个响动都没发出,瞬间被震成比面粉还要细腻的齑粉,簌簌飘落!
大厅内霎时死寂一片。
白展堂在第一时间就用鬼魅般的速度拖着佟湘玉缩到了最结实的柜台后面,只露出半张煞白的脸。
“亲娘嘞!”他声音发紧,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悚,“这……这是啥杀气?黑山老妖转世吃错大力丸了?!”
邢捕头更是不堪,吓得腿一软,“扑通”一声,结结实实摔了个屁墩儿,那顶饱经摧残的假发终于不堪重负,飞出去挂在了龙傲天失控的青铜机关鸟爪子上,晃晃悠悠。
“额滴个神啊上帝以及老天爷呀!”柜台后面传来佟湘玉变了调的哭腔,带着陕西音的颤抖,“额滴檀木桌子!新买的合金腿!全……全完咧!赔钱!赔钱啊!”
她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死死揪住白展堂的袖子,仿佛那就是救命稻草。
吕青柠一步踏前,小小的身影挡在妹妹吕青橙身前,小脸绷得紧紧的,清澈的眼中闪烁着不符合年龄的锐利洞察,紧紧盯住那绝望的闯入者:“真相只有一个!他不是鬼!他……他被骗了!心,疼得像被炸开一样!”
龙傲天也收起了玩笑的神色,粤普腔调罕见地带上了凝重:“厚礼蟹!啲剑气……癫佐线嘅!仲犀利过我部机甲嘅主炮!”(这剑气……疯了的!比我的机甲主炮还猛!)
祝无双反应最快,双截棍早已在警惕提升时便死死攥在手中。
当那毁灭性的剑气横扫而至,她柳眉一竖,脚下步伐诡异流转,正是她结合西域舞步和中原棍法自创的“摩登步”!
整个人刹那间仿佛化作一道难以捕捉的流风,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剑气最锋锐的核心,长发被劲风激得狂舞。
饶是如此,那凛冽的余波仍刮得她白皙脸颊微微刺痛。
“放着我来!”无双娇叱一声,声音带着一种金石般的脆响。
她身随棍走,那双截棍宛如两条暴怒的金蛇,撕裂空气,带着凄厉的哨音,角度刁钻地砸向那“绝剑客”持剑的右手腕!
“管你是谁!先放下剑!”
“惊涛骇浪!”吕青橙几乎是和祝无双同时发动!
小姑娘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害怕,或者“害怕”这种情绪早已被见到姐姐出手激起的兴奋瞬间淹没。
她个子小小的,整个人却如同一颗出膛的炮弹,小短腿在地面猛力一蹬,留下一个清晰的印痕。
小小的拳头爆发出与体型全然不符的恐怖力量,拳头带起的刚猛劲风,直扑对方腰眼!
空气在她拳头前方甚至被强行压缩,发出沉闷的爆响!
“哗擦!够猛!”白敬琪在二楼栏杆上看得直搓手,兴奋得双眼放光,忍不住想拔枪助阵。
“不可!”一个沉稳的声音喝止了他,也镇住了所有人。
是晏辰!
在剑气爆发的瞬间,他就已闪电般地将阿楚拉至身后。
此刻,晏辰身形挺拔,脸上不见丝毫慌乱,唯有学者般的冷静。
阿楚被他护着,虽惊不乱,指尖在腕带光幕上飞快滑动,一道道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能量细丝无声无息地弹出,在他们身前构架起一面极其稀薄、却拥有极高反应速度的电磁斥力屏障。
晏辰的目光锐利如刀,穿透弥漫的烟尘,牢牢锁定那状如疯魔的剑客握剑的手,特别是他尾指上一个不甚起眼的反光点。
“大家冷静!看他的动作和佩剑上的印记!”他语速极快,带着笃定的语气,“此人剑术确实登峰造极,但这份癫狂不是天生,更像是……被操纵的!他指上的扳指有异!像是一种强效精神干扰装置!”
刚冲至半途的龙傲天猛地刹住身形,他正扛着自己改装过的便携式能量分析仪——“真相大白三千瓦特探照灯”。
一道温和但极具穿透力的光束精准地扫过绝剑客的身体,最终聚焦在他带着的那枚样式古朴的黑玉扳指上。
仪器发出急促的“嘀嘀”声,显示窗上瞬间飙起一串不规则、代表精神波动的混乱峰值。
“晏辰大佬冇睇错!”龙傲天倒吸一口冷气,“个指环散紧嘅脑电波强到离谱!足够令只水牛发晒癫!佢被坑成咁样!”(晏辰大佬没看错!这戒指散发的脑电波强的离谱!足够让一头水牛发疯!他被坑成这样!)
他看着那紊乱的峰值,眼中流露出一丝悲悯。
“负心人!负心人……都该杀!莺儿……我的莺儿……”绝剑客对周围的攻击似乎毫无所觉,祝无双的双截棍和吕青橙的“惊涛浪”已近在咫尺!
他浑浊疯狂的血眼中只有无边无际的怨恨和痛苦,口中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如同魔咒。
那双鸳鸯剑感受到主人的恨意,嗡鸣陡然大盛,青碧的寒光暴涨!
几乎在无双的棍影及吕青橙拳风临体前的千分之一秒——
锵——!
双剑以超越视觉捕捉的极限速度挥出!没有华丽的剑招,只有最极致的快、冷、恨!
两道匹练般的青碧寒芒交叉,如同巨大的、冰冷的死亡十字,撕裂空气,悍然撞上袭来的攻击!
轰隆!!!
震耳欲聋的爆鸣炸开!
祝无双只觉得一股无可抗拒、冰寒彻骨的巨力顺着双截棍狂涌而上,虎口瞬间崩裂,鲜血淋漓,五脏六腑都仿佛被震得移了位!
她喉头一甜,气血翻涌,被硬生生震得倒飞出去,像断了线的风筝!
多亏了她绝妙的卸力身法,在半空极其狼狈地连续翻滚了好几圈,才勉强稳住身形落回地面,脚步踉跄,脸上血色褪尽。
吕青橙的“惊涛浪”更是如同撞上了一座冰山!
那小小的、凝聚了全身劲力的拳头与那冰冷的剑罡对撞的刹那,小女孩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哼,整个小身体如同炮弹般被狠狠弹了回去!
吕青柠小脸惨白,惊呼着张开双臂想接住妹妹。
眼看就要被撞个正着——
“青橙!”郭芙蓉撕心裂肺的尖叫响起。
一道身影比声音更快!如同鬼魅般闪过!
白展堂!
电光火石之际,施展出独步天下的“葵花点穴手”精髓——非为点穴,而是那惊世骇俗的轻功!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一道淡淡的虚影掠过。
再定睛时,吕青橙已被白展堂轻柔却稳如磐石地接在怀里。
小姑娘脸色煞白,嘴角挂着一丝血痕,显然是受了内伤,那双平日灵动的大眼睛失神地望着房梁,显然被那冰冷决绝的力量吓懵了。
“小橙!”吕秀才和郭芙蓉疯了一样冲过去,紧紧围住女儿。
【我靠!真动手了!无双受伤了!】
【青橙!我的小青橙啊!心疼死!】
【那剑气……是冰箱成精吗!?】
【晏辰大佬眼睛真毒!真是那戒指搞鬼?】
阿楚看着那边情景,心头一紧。
但她知道此刻半分耽搁不得,晏辰的分析绝对指向了核心!
她迅速将情绪压下,转为极致的冷静。
指尖再次在腕带光幕上划过,一道新的指令发出。
刚才被剑气扫中幸免于难的另一台小型探测器(看起来像个会飞的金属瓢虫)嗡鸣一声,贴着地面如同受惊的蟑螂般,朝着已再次举剑,将目标死死锁定晏辰的绝剑客无声无息地高速飞去!
它的任务不是攻击,而是深入扫描那枚诡异的黑玉扳指!
“杀——!”绝剑客眼中血光更盛!
无双和青橙的袭击非但没能阻止他,似乎还彻底点燃了他最后的理智!
晏辰那句“被操纵”似乎刺痛了他脑海深处某个混乱的禁区,反作用地更激发出他毁灭的执念!
他的目标瞬间明确,就是眼前这个戳破了他“复仇”外壳的人!
他如同离弦之箭,整个人与手中的双剑融为一体,化作一道毁灭性的、带着无尽悲鸣的酷寒流光!
快!比之前更快!
冰冷纯粹的杀意凝成实质,直刺晏辰胸膛!
剑光未至,那蚀骨的寒气已让晏辰全身汗毛倒竖,血液都仿佛要被冻结!
“晏辰!”阿楚睚眦欲裂,想也不想就要往前扑!
就在这电光石火、生死立判的刹那!
一个浑厚不羁、带着浓烈东北大碴子味的声音猛地响起,伴随着某种……极其廉价通俗甚至带着点市侩气的电子合成音乐前奏突兀地炸响!
“老铁们!整上点bGm烘托气氛!”铁蛋高大的身躯不知何时已挡在了晏辰和阿楚的正前方一步之地!
他一手叉腰,另一只手大拇指往后潇洒(自认为)地比了比身后。
他肩膀上一个小小的投影口正欢快地闪烁着七彩灯效,播放着经过他独家AI调音、震耳欲聋的——
“当初是你要分开!分开就分开!现在又要用真爱,把我哄回来!!!”
土嗨的旋律、刻意拉长的电音、带着哭腔的合成人声,如同平地惊雷,以一种极其荒诞、完全不讲道理的姿态,蛮横地穿透了冰冷剑气的呼啸,灌满了整个大堂的每个角落!
声波之强,连屋顶吊着的真古董灯笼都跟着共振,发出嗡嗡的闷响!
这冲击,比刚才的任何招式都要诡异、无效,但又有着某种直击灵魂的……沙雕力量!
暴冲而至的绝剑客,身形猛地一个踉跄!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音波重锤狠狠夯中了头颅!
那对无神的、被血海深仇灌满的眼睛,在接触到这首魔性歌曲的瞬间,瞳孔极其怪异地剧烈收缩了一下!
就像有什么深埋的、绝对不该在此刻苏醒的东西,被这破锣嗓子强行刺穿了层层恨意和干扰,极其粗暴地……撬动了一丝裂缝!
“唔——!!!”他闷哼一声,那饱含力量、毁天灭地般的冲刺竟硬生生顿住了!
剑气骤然紊乱!
冲在最前、距离最近的傻妞(她用纳米级液态物质塑造了一层防护,硬顶住了部分逸散的寒气,正在评估这人的破坏力),甚至看到了那绝剑客枯槁的脸上,扭曲肌肉下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如同梦魇惊魂般的神情!
铁蛋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咋样?哥们儿整这活地道不?爱情买卖,专治各种脑抽筋!”
傻妞操着她标志性的麻辣川普,精准补刀,语速飞快:“吼呦,搞啥子嘛!硬是板命的放这首口水歌,脑壳儿有包嗦?不过……好像有滴点儿效?”
她快速同步着探测器刚传回的异常精神波动收敛图谱给阿楚看。
就在这诡异的停顿中!
“就是现在!”阿楚眼神锐利如鹰,指尖猛地一划!
那只紧贴着地面的瓢虫探测器像接到了最终指令,突然加速,如同自杀小队般猛地撞击在绝剑客左脚踝!
啪!
轻微的撞击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但撞击的瞬间,探测器头部射出一束极细的、蕴含特定震动频率的能量脉冲,准确无误地打在那枚黑玉扳指上!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内部机括断裂的脆响传来。
那枚死死禁锢在绝剑客指上、不断散发着邪恶混乱精神力量的黑玉扳指,表面骤然爆开几道蛛网般的细微裂纹!
一圈肉眼可见的、紊乱的灰黑色波动如同被戳破的气泡,猛地向四周炸散开来!
“呃……啊——!!!”
绝剑客双手猛地抱住头颅,发出一声比野兽受伤还要凄厉、更透着无尽痛苦的惨嚎!
整个人像被抽掉了脊椎,再也无法握紧那双鸳鸯剑,剑尖无力地垂落下来,“哐当、哐当”两声,沉重的名剑砸在铺着青砖的地面上。
他双膝一软,如同崩塌的山岳般,“噗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地!
那一直充斥在他眼中、几乎要溢出来的、带着毒的血红杀气和疯狂怨毒,像潮水般迅速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空洞、茫然,紧接着,如同山崩海啸般的痛苦、难以言喻的悲伤、和……被欺骗、被玩弄的深刻绝望,瞬间席卷了他整张脸!
支撑身体的最后一点力气似乎也被抽干了。
他佝偻着背,身体剧烈地抽搐颤抖起来,像一片深秋挂在树梢上、被冷风撕裂的最后落叶。
浑浊的泪水,混合着额头因痛苦而渗出的冷汗,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顺着他布满风霜尘土的脸颊蜿蜒而下,砸在冰冷的地砖上。
“呵……呵呵……”他喉咙里发出破碎沙哑的、如同粗糙石块摩擦般的笑声,带着渗人的哭腔,“操控……被操控……假的……统统是假的……”
笑声渐渐变大,又猛地一收,化作悲呛到极致的呜咽,“莺儿……她没背叛我……她递给我的是……是……毒酒啊!是那个畜生……是那个畜生害了我们!我却亲手……”
他语无伦次,身体筛糠般抖着,死死攥着心口的衣襟,仿佛要把心脏从胸腔里掏出来!
手指无意识地伸入怀中一阵摸索,竟颤巍巍地掏出了一块……红色的绸缎!
隐约是块撕裂的帕子,边缘还残留着精致的刺绣痕迹。
那是——半幅陈旧甚至沾着暗沉污渍的鸳鸯喜帕!
大堂内一时间落针可闻。
只有铁蛋那不合时宜的《爱情买卖》伴奏还在傻乎乎地蹦跶着,营造出一种荒诞绝伦的悲喜剧氛围。
【真·神曲救命!】
【厚礼蟹!是扳指!扳指害人!】
【喜帕……泪崩了……】
【龙傲天呢?快拆了那鬼扳指!】
莫小贝早已扶着嘴角溢血、强忍着翻腾气血的祝无双退到安全处,此刻她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愤怒和了然。
她修长的手指凌空虚点了几下空气(像是在掐算),沉声道:“果然!那扳指材质特异,内嵌极其阴毒的迷魂阵法,再辅以特殊的药物香气,双管齐下,长期佩戴,足以扭曲心智,甚至制造虚假记忆!好毒的手段!”
“拆解?!”龙傲天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森寒怒意,“唔使拆!直接‘处理’!”
他手中那台“真相大白三千瓦特探照灯”功率已被强行拉至极限!
光柱不再是扫描分析的柔和白光,而是瞬间凝聚成一道细如小指、色泽纯白到发亮、蕴含着恐怖高温和奇异净化频率的毁灭光针!
“滋滋——!”
光针无声无息,却快得如同瞬移,精准无比地击中了绝剑客指上裂纹遍布的黑玉扳指!
没有丝毫爆炸的声音。
只有一声极其短促尖锐、如同某种极其坚硬的晶体被瞬间彻底熔毁、气化的细微声响!
啪——!
那枚散发着最后一点残余诡异气息的黑玉扳指,连同着绝剑客的一小片手指皮肤,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如同冰雪遇到骄阳,甚至来不及多发出一丝声响,瞬间化为了一缕极其稀薄、散发着怪异焦糊气的青烟!
手指处留下一个微小但边缘焦黑的痕迹。
巨大的、足以将人精神彻底撑爆的干扰源头,被物理超度了!
“哎呀!”龙傲天一拍大腿,塑料粤普响起,“唔好意思晒!功率手滑调大左一dd!真系……一丁点!”(不好意思啊!功率手滑调大了一点点!真的……一丁点!)
语气里的尴尬盖不住那股子“为民除害”的痛快劲。
“啊!”剧痛猛地从手指传来,如同最后一丝维系着理智的线也被烧断。
绝剑客浑身痉挛般一震,那半幅鸳鸯喜帕从他手指间滑落,轻飘飘地掉在冰冷的地面上。
一直强行压制的巨大痛苦、屈辱、悔恨和被残酷玩弄的滔天恨意,如同积蓄了千年的火山岩浆,终于找到了唯一的、倾泻的口子!
他猛地抬起头,并非冲向了毁掉他扳指(以及手指一点点)的龙傲天,而是死死盯住了正扶着祝无双的莫小贝!
“莺儿!我的莺儿!!!那个禽兽!!!他在哪?!!”他嘶吼着,不顾指头烧灼的剧痛,挣扎着就想扑过去抓住莫小贝的肩膀,仿佛她是最后的线索,“他害死莺儿!逼疯了我!我要撕了他!生啖其肉!!!”
他状若疯虎,连旁边散发着袅袅药草香的小药炉都视而不见。
“额滴个神啊上帝以及老天爷呀!还疯着呢这瓜怂?!醒醒吧!”
一声带着无奈、疲惫、又夹杂着浓浓心疼和恨铁不成钢的陕西腔猛地响起。
佟湘玉端着一个粗陶大海碗,像个无敌的敢死队员,在所有人还没来得及阻拦之前,噔噔噔几步就冲到了刚被铁蛋傻妞默契控制住、还在疯狂挣扎的绝剑客面前!
碗里墨绿色的汤药正冒着诡异的热气和……难以形容的、混合了黄连、穿心莲、不知名树皮以及八角花椒(?)的复杂味道,浓重得足以让邢捕头的假发二次污染。
那是她自制、据说灌下去驴都能三分钟醒神断情仇的超级无敌醒酒解愁汤!
“张嘴!喝药咧!”佟湘玉根本不给对方反抗或者思考的机会,瞅准他嘶吼咆哮张大嘴的瞬间,左手快如闪电般一把钳住对方的下巴,右手端着那碗散发恐怖气息的汤药,稳、准、狠地怼了过去!
哗啦!
一大碗分量十足、气味销魂的绿色“琼浆”,如同泄洪般,灌进了绝剑客的口中!
“咳咳咳!呕……”辛辣苦涩带着奇异酸麻的味道瞬间在口腔鼻腔炸开!
别说残余的疯狂了,连先前那滔天的悲伤痛苦都被这强力的物理化学双重攻击强行打断!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整个脸憋得通红,被呛得眼冒金星,生理性的泪水鼻涕不受控制地喷涌而出,狼狈得无以复加。
那挣扎的力气也随之一泄。
“哎哟喂!掌柜的您悠着点……”白展堂看得直咧嘴,虽然心里觉得挺解气。
祝无双也被这彪悍的举动震慑住了,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刚刚被震裂虎口的右手。
佟湘玉拍了一下手,把空碗往旁边的李大嘴手里一塞,叉着腰,看着蹲在地上咳得撕心裂肺、涕泪横流的绝剑客,没好气地用陕西话数落:“好咧好咧!可甭号咧!一个大男人家,让人算计得跟个木偶一样,抱着块破布片要死要活!额滴神,瞅瞅这娃俊的,可怜滴紧!冤有头债有主!咱同福客栈最讲道理!宝宝们都看着呢,说对不对!”
她最后一句猛地拔高,是对着悬浮在半空中那个被阿楚紧急启动的替换全息投影说的。
屏幕及时亮起,瞬间弹出无数共鸣的弹幕。
【掌柜的威武!一汤定乾坤!】
【毒扳指被毁,醒酒汤灌顶,清醒了吧大佬?】
【快找真凶!那叫莺儿的姑娘的仇!】
【主播帮帮他!同福客栈YYdS!】
阿楚深吸一口气,声音恢复了直播时的清晰稳定,带着一丝安抚的力量:“前辈,冷静些。您口中的‘莺儿’,定是被奸人所害。我们是局外人,也是旁观者。但请相信,同福客栈,包括直播间万千家人们,都想知道真相!请告诉我们,那个害您至此,害死莺儿的……‘禽兽’是谁?这半幅喜帕,又牵扯着怎样的往事?”
她的目光,落在了被呛得神志稍微清明了些、无力地瘫坐在地上、眼神绝望而呆滞地望着那方掉落在地的残破鸳鸯喜帕的绝剑客身上。
那绝剑客剧烈地喘息着,胸腔如同破风箱般起伏。
佟湘玉那碗“醒酒汤”的威力在持续发威,冲天的辛辣苦意像无数小针扎在舌根和喉咙,却也带来一种残酷的清醒。
被虚假恨意和疯狂药物蒙蔽多年的尘封记忆,如同碎裂的镜片,一片片带着锋利的边缘强行回归脑海。
他死死攥着胸口,目光空洞地粘在那半幅陈旧、撕裂的红色喜帕上,泪水依旧滚烫,声音却干涩得如同砂砾摩擦:“他……叫……秦枭。”
说出这个名字,像是耗尽了他最后一丝力气,带着刻骨的恨意和……一丝难以言说的恐惧。
“是我结义兄弟……更是……是莺儿的义兄……”他艰难地开口,每个字都带着血泪的重量,“那日……我大婚……他佯装醉酒闹喜堂……硬塞给我们两杯酒……说……一尝便知人间滋味……”
绝望的悔恨几乎将他吞噬,他牙齿咯咯打颤,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噩梦般的夜晚。
“喜宴人多嘈杂……莺儿……怕闹得不愉快……悄悄把他塞给我的那杯‘合卺酒’,换给了我,她喝了原本我的那杯……”泪水汹涌,他痛苦地闭上眼睛,仿佛还能看到心爱女子当时温婉又带着小小狡黠的笑颜,“结果……喝下片刻……我立时昏厥不醒……药力引我癫狂……而莺儿……莺儿喝下的……才是真正的……毒酒啊!”
整个客栈死寂得如同坟墓,只有他粗重的喘息和压抑不住的呜咽。
“待我从一片虚无……被无边的‘莺儿背叛、与秦枭私通’的虚假景象折磨得心神俱裂,再次‘清醒’过来时……”他猛地睁开血红的眼,“……已身陷一处阴森的牢狱,手脚被铁链锁住!只听到狱卒低语……说莺儿婚前与情夫私奔被我撞破‘激动’殉情,而我这个‘疯子新郎’暴起杀人被他们合力拿下!全是污蔑!全是秦枭那畜生的局!为了我燕家的绝学剑谱!为了掩盖他谋害义妹的真相!”
他几乎在嘶吼,像要吼出满腔的冤屈。
“后来……我就被戴上了这枚扳指……”他绝望地看着自己缺了一小块皮肉的焦黑手指,“……日日夜夜,恨意如毒蛇噬心……这半幅喜帕……是我在逃脱后,从他们丢弃婚服现场……找到的唯一念想……支撑我活到如今只为寻仇的……血证!”
他用尽最后力气捧起那破碎的红绸,身体剧烈颤抖,如同秋风最后的枯叶。
真相如同冰冷的雪水,淋在每个人心头。
“靠!畜生!亲兄弟啊!”白展堂恨得一拳砸在旁边的(扭曲变形的)金属桌面上,发出“咣”一声大响。
“子曾经曰过……”吕秀才脸色铁青,声音却因愤怒而微微发颤,“不仁者天厌之!此獠当诛!”
郭芙蓉更是一把捂住身边两个女儿的眼睛,自己却气得浑身发抖:“hold on! 气死我了!my God!这简直就是……就是禽兽不如!不!禽兽都比他强!”
她显然气糊涂了,英文混着汉语乱飙。
祝无双看着那半幅喜帕,眼圈早已泛红,喃喃道:“莺儿姑娘……她真的……”
傻妞的纳米级液态探测器早已在绝剑客叙述时,无声无息地扫描记录了那块残破喜帕上的每一个细节。
同步数据瞬间传导至阿楚的腕带光幕和直播用的全息投影上!
“有发现!”阿楚目光锐利地扫过光幕上高亮标记的一个极其微小的角落。
那是喜帕角落一处不起眼的刺绣!
图案并非鸳鸯,而是一朵非常精致的、用浅金色丝线绣成的……小小的凌霄花!
在那花瓣中央,更点缀着一粒比芝麻还细小的、几不可察的深蓝色晶砂颗粒!
阿楚指着画面,声音带着洞悉一切的沉着:“前辈请看!这朵凌霄花!还有花蕊上的晶砂!您说秦枭是莺儿的义兄?那莺儿可有姓?”
绝剑客茫然地抬起头:“姓?莺儿……自然姓杨!她叫杨莺!”
“杨莺……凌霄花……”阿楚的呼吸微微急促,似乎抓住了某个关键的线索。
她抬头,眼神清亮地看着直播间投影,仿佛能看到屏幕后万千翘首以盼的“家人们”:“家人们!集思广益!线索已出!关键点:杨莺!凌霄花刺绣!喜帕角落的特殊深蓝晶砂!江湖中可有什么世家大族、隐秘门派,尤其秦枭可能出没之处,会特别偏爱此花此物?!”
她立刻向直播间的“家人们”求助。
刹那间,被真相激荡得义愤填膺的弹幕如同怒涛般汹涌而出!
【凌霄山庄?!西南悬剑山!当世武林就他们以此花为家族徽记!】
【蓝晶砂?悬剑山特产寒铁矿伴生的蓝云母粉末!老值钱了!】
【绝了!秦枭?凌霄山庄上一代庄主秦振海的长子!据说早就夭折了?】
【放屁!肯定是假死脱身!这畜生玩得好一手金蝉脱壳!真该死!】
【坐标!悬剑山!凌霄山庄老巢!冲他!】
【敢害我们莺儿?!主播!同福英雄们!冲他丫的!】
【铁蛋傻妞!该你俩空天突击队表演了!】
阿楚飞快整合着信息,眼中智慧的光芒闪烁:“西南悬剑山,凌霄山庄……”
他迅速调出铁蛋数据库里关于那个神秘门派的信息,“当代庄主杨威,隐世已久!那杨莺……必定是本家!秦枭!秦家……上一代庄主秦振海的‘夭折’之子?果然!偷梁换柱、李代桃僵!好深的水!”
她猛地抬头,看向已被傻妞搀扶着坐起、死死盯着投影画面、眼中重新燃起滔天火焰的绝剑客:“前辈!家人们指路西南悬剑山!此仇不报枉为人!同福客栈,向来侠义为怀!这趟浑水,我们替你蹚了!也替那位含冤蒙难的杨莺姑娘——讨一个公道!”
绝剑客浑身剧震!
支撑身体的最后力气似乎被阿楚那句“讨一个公道”瞬间引爆!
他猛地挣扎着推开傻妞的搀扶(虽然没推动),双膝重重地跪倒在阿楚晏辰面前,额头狠狠地砸向坚硬的地面!
咚!
沉闷的声响让所有人心中一颤。
“恩公!恩公在上!燕南离……燕某拜谢!这残命不值钱!只求能手刃仇寇!慰莺儿在天之灵!赴汤蹈火,万死不辞!”他声音嘶哑如砂砾,却带着一股向死而生的决绝!
再无半分之前的疯癫怨毒,唯有纯粹的、不染尘埃的滔天恨意与恳求!
阿楚晏辰迅速侧身避开大礼。
晏辰伸出双手,沉稳但有力地托住了燕南离颤抖的手臂:“燕前辈不必如此!锄强扶弱,问心无愧!此去西南千里之遥,更要直捣虎穴……”
铁蛋已咧开大嘴,露出一口灿亮白牙,肩膀上的音响系统适时地蹦出几声战鼓特效:“老板放心!老板娘威武!悬剑山?天上飞的耗子,咱都给它揪出来!”
他拍了拍自己厚实的胸膛,“海陆空全天候突击保障!老铁稳稳当当!”
傻妞甩了甩她的高马尾,川辣味十足:“要得!锤爆那个龟儿子嘞脑壳!顺便做回免费家政,帮他清理门户!”
她已经开始调出悬剑山区域的高清卫星扫描图。
龙傲天放下他的探照灯(已切换回常规模式),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造型极其夸张、布满微型推进器的巨大金属钥匙(看起来像是开启某种更大武器的权限),塑料粤普铿锵有力:“厚礼蟹!有得玩!等我攞件大家伙同佢打个招呼!”(等着!我去拿个大号的跟他打招呼!)
祝无双强忍着虎口的痛,眼神凌厉:“放着我来!新编的RAp正好送他上路!‘秦枭速速跪,送你一碗孟婆水!’押不押韵?”
白展堂、佟湘玉、郭芙蓉、吕秀才等人目光交汇,无需言语,已然默契。
“哎呀呀!这么大热闹!不带上我们?!”邢捕头不知何时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假发挂在那铜鸟上像个旗帜。
他猛地掏出腰间一枚不知真假的令牌,用力摇晃起来,“六扇门协办!功劳大大滴!亲娘嘞!”
他试图往人群中心挤,全然不顾燕小六还在旁边茫然地翻着快板念叨:“七舅……三外甥……替谁照顾……”
莫小贝、吕青柠、吕青橙、白敬琪这几个小的也跃跃欲试,被自家大人默契地挡在了身后——这种场面,还轮不到这些小家伙去冲锋陷阵。
“辰大佬,”莫小贝却突然开口,声音带着清冷的内力传音,清晰地送到晏辰和阿楚耳边,“清毒后还需固本。给我点时间,我能配些药,护住他心脉,强行催逼真气支撑此行。保他……活到血仇得报那刻。”
她语气平淡,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这个提议极为冒险,但此刻,没有任何人反对。
那是支撑燕南离的唯一支柱。
晏辰深深看了一眼莫小贝,点了点头:“小贝姑娘,有劳!”
他转向阿楚,目光交汇,夫妻之间的无声交流完成了最终的战略确认。
晏辰的手在阿楚纤细有力的手腕上轻轻一按,那是专属科学家的默契信号。
阿楚立刻会意,指尖在腕带光幕上划过一道优雅的弧线!
嗡——!
客栈大堂的半空,一道异常明亮、结构复杂的全息星图骤然被点亮!
银河缓缓流转,中心位置迅速拉近放大——一颗蔚蓝星球的缩影清晰呈现。
随后,一道醒目的虚拟红线,如同神只的血痕,从七侠镇蜿蜒射出,精准地刺向华夏大地的西南部山区!
直播弹幕瞬间变成沸腾的海洋:
【真·空天打击路线?!晏神威武!】
【坐标锁定!凌霄山庄颤抖吧!】
【同福大军!YYdS!家人们看着呢!】
【正义必胜!莺儿姑娘安息!】
那红线终点定格在一片云雾缭绕的险峻峰峦之地——西南悬剑山!
阿楚霍然转身,面向同福客栈所有整装待发、热血沸腾的伙伴们,声音清越激昂,在激昂的虚拟背景音效和万众一心的弹幕洪流中,传遍整个空间:“目标——西南悬剑山!”
“行动——代号:血洗冤霾,诛杀秦枭!”
“使命——以正义之名,讨还血债!”
铁蛋和傻妞的身影如同两道凭空启动的光芒,无声无息地从原地消失。
几秒后,清晰的机械合成音在每个人耳中响起:“老板老板娘!老铁傻妞先锋组已进入同步轨道!悬剑山,天气晴,能见度良好!准备开始‘空投快递’流程!目标——凌霄山庄后山温泉?温泉好!目标秦——枭!over!”
紧接着,是龙傲天兴奋(且有点漏风)的粤普,伴随着巨大引擎启动的嗡鸣声:“收到!马上跳伞!唔使急!我部机甲‘平山号’准备开饭……开动啦!”
燕南离挣扎着在莫小贝递来的丹药支持下站起,那半幅残破的鸳鸯喜帕被他小心翼翼地贴在心口最靠近心脏的位置。
他看着那璀璨夺目的星图,看着那指向仇敌巢穴的红线,看着周围这些为了他而战的、近乎陌生却又光芒万丈的人。
两行滚烫的泪水再次汹涌而出,这一次,不再有恐惧,只有焚尽八荒的恨意和一丝……近乎虔诚的寄托。
阿楚目光扫过现场,最后定格在虚拟星图那闪烁的红点上,手腕轻挥:“同福客栈特别行动队——全军出击!”
……
人去楼空,残阳将最后的光辉涂抹在同福客栈扭曲的金属桌腿和散落的科技感零件上。
佟湘玉正指挥着李大嘴和两个惊魂未定的小杂役艰难地扶起变形的桌子,心疼地摸着冰冷合金上的麻花褶,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赔钱”,但语气里没有了之前的恐慌,只剩下对那壮士远行的牵挂和一种“必须把家收拾好等英雄们归来”的朴实坚持。
破损的全息投影并未关闭。
画面清晰,稳定。
画面中央,已不再是客栈内的场景。
分成了四个独立的视窗:
左上:一望无垠的湛蓝天幕和下方急速放大的、层峦叠嶂的绿色大地。快得像陨星坠落!这正是铁蛋傻妞的超高速低空突进视角!
右上:一片崎岖突兀的山谷在画面边缘放大,隐约可见一处依山傍水、亭台楼阁繁复的庄园深嵌其中。视角拉近,飞快锁定了一处冒着氤氲热气的露天温泉。泉中,一个赤着上身、面容阴鸷、眉角带疤的中年男人泡在热水中闭目养神(正是秦枭)。一支银针般细长、带着诡异啸声的“快递”,正以肉眼难辨的速度撕裂云层,朝温泉无声下坠!
右下:一架通体黝黑、充满暴力流线感的机甲“平山号”,正稳稳地悬停在凌霄山庄主建筑群正前方的悬崖外!引擎喷口流溢出刺眼的蓝光!炮管群冷森森地抬起!驾驶舱盖开着,龙傲天那戴着战术目镜的大半个脑袋清晰可见,他正对着山庄方向,用改装的外放大喇叭播着他那标志性的塑料粤普:“喂!里面滴傻仔!同福快递!即到即付(命)!开门收货!厚礼蟹——!”最后一个词拖得极长!
左下:则是一处山林隐蔽处。燕南离单膝跪地,一只手死死按压在心口的位置,脸色苍白如纸,额角汗水涔涔,嘴角甚至因为强行运功压制毒性而溢出了一丝黑血。莫小贝站在他身后,双手按在他背心大穴处,强大的内力正源源不断输入,护持着他最后的心脉!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却如同穿透了千山万水,死死盯着温泉方向那不断放大的死亡黑点!旁边放着他的双剑,剑身覆盖着一层莫小贝用内力催化过的药液薄膜,幽蓝诡谲。剑尖微颤,发出渴血的蜂鸣!
整个直播间鸦雀无声!
弹幕也停止了疯狂滚动。
所有的“家人们”都屏住了呼吸,如同凝固在屏幕前!紧张到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画面无声。
只有极速下降的尖啸在持续放大!
温泉池中,秦枭似乎有所感应,猛地睁开眼!
那是一双何等阴毒、狡诈、却又在生死攸关时刻透着巨大惊恐的眼睛!
他看到天空那个越来越大的黑点!
时间,仿佛被拉长成无数倍。
滴答……
滴答……
就在那死亡黑点离温泉水面不足十丈!甚至能看到秦枭因极度恐惧而扭曲张大的嘴!
就在此时!
左下视窗,燕南离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耗尽生命本源的凄厉狂啸!
啸声如同点燃炸药的引线!
在莫小贝强横内力催化下,那幽蓝药膜覆盖的双剑如同被赋予了冰冷的生命!
燕南离整个身体化作一道离弦的血箭,人剑合一,撞破视窗空间的距离感,直扑温泉中心!
右上视窗,那啸声也成了催命符!
死亡的“快递”精准无误地刺入——不是温泉——而是离秦枭头顶仅三寸的空气!
但就在它即将爆开的万分之一秒!
右下视窗——“平山号”龙傲天猛地按下了操控按钮!“开饭时间到!”
轰——!!!!
一道炽白粗大的能量光柱如同惩罚世间的神罚!撕裂空气!凶狠地击穿了凌霄山庄引以为傲、坚固无比的前院牌楼!巨大的爆炸火球腾空而起!
轰隆隆隆!!!
几乎同时!
左上视窗,燕南离那凝聚所有生命与恨意的青色剑光——如同千年玄冰化成的复仇之刃——凶狠地贯穿了秦枭因巨大爆炸而被震得瞬间失神、凝固在脸上的惊恐!
噗嗤——!
血肉撕裂!
秦枭的头颅带着无法置信的、永久凝固的恐惧表情,被剑气冲得高高飞起!
滚烫的、肮脏的污血喷泉般从无头脖颈狂涌而出,瞬间染红了大半个温泉池!
时间,恢复了流动。
直播间屏幕短暂而剧烈地闪烁,如同被巨大的能量脉冲干扰。
随后,一切归于平静。
四个视窗的画面稳定下来。
温泉场景:无头的尸体缓缓沉入沸腾的血水,一颗沾血的头颅在冒着热气的泉水中载浮载沉。燕南离杵着剑,单膝跪在水边,剧烈地咳嗽着,黑血大口大口涌出,溅落在血水中,开成诡异的墨花。莫小贝已掠至他身后,双手再次按上他的背心,脸色凝重地输入内息,强行稳住他崩塌的生命之火。
庄园入口:前院牌楼炸成齑粉,熊熊火焰燃烧,“平山号”的巨大身影悬停在烟与火的背景前,显得魔幻而肃杀。
天空:铁蛋傻妞的“快递专列”悬停在半空,发出完成任务的信号光点。
阿楚沉稳冷静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穿透喧嚣的引导力量:“目标清除!铁蛋傻妞,协助小贝姑娘进行紧急医护转运!龙傲天,压制现场,摧毁山庄外围核心防御节点!清理战场!直播信号维持最高优先级!确保所有证据留存!家人们……”
弹幕如同被压抑太久的火山,彻底喷发!
【秦枭灰飞烟灭!】
【壮哉!燕南离!壮哉!同福!】
【等等!燕大侠他……】
【莫女侠!救他!!!】
【这才是真正的……血洗冤霾!】
阿楚的声音透过直播设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更多的是一种尘埃落定后的沉重:“行动结束。秦枭伏诛。小贝姑娘正全力施救。后续救治情况以及山庄内部查探、秦枭阴谋证据链的获取,我们将尽快整理,向一直关心此事的‘家人们’汇报。感谢一路同行。人间有冤,侠义不灭。”
她轻轻一点腕带,镜头切换回安静许多的同福客栈大堂。
虽然还有扭曲的桌腿待修复,但那股大战之后的宁静和沉重,透过屏幕清晰传递。
残阳下客栈显寂寥,恩仇断尽宝剑归鞘。
心魔消散随烟缈缈,侠影仁心永不消。
同福客栈虚掩的大门,将落日熔金彻底隔绝在外。
残破的全息投影依旧悬在半空,映照着满室狼藉后的宁静与疲惫。
扭曲的合金桌腿支棱着,李大嘴带着两个战战兢兢的小杂役尝试用撬棍扳直,每一次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都引来佟湘玉一阵心疼的抽气声和碎碎念。
“额滴个神啊上帝以及老天爷呀……这桌子……新换滴科技桌啊……亲娘嘞,修好要多少银子……”佟湘玉抚摸着桌腿上的麻花褶,仿佛那是她心头被剜去的肉。
郭芙蓉正小心翼翼地给祝无双包扎虎口的裂伤,口中念念有词:“hold on!hold on!轻点……my God,无双这伤口深得……下次咱还是跳舞别舞棍,安全第一!”
祝无双苍白着脸,勉强一笑:“没事……值得。”
她的目光飘向那仍在直播的投影画面。
画面里已然换了景象。
是客栈后院安静的一角。
燕南离被安置在一张舒适的躺椅上,垫着柔软的现代记忆棉靠垫。
他胸口那半幅鸳鸯喜帕已被轻轻取下,放在一个洁净的医用托盘里。
莫小贝端坐在他身后,双手十指如穿花蝴蝶,快得只能看到虚影,精准地在他周身数十处大穴飞快地点按。
每一次落指,都有一丝柔和的、蕴含强大生机的金色气流渗入。
那是她小寒山独步天下的内家真气和家传秘术相结合,在强行梳理他因逆催本命真元、外加多年积毒而濒临崩溃的五脏六腑和奇经八脉。
燕南离的脸庞依旧灰败,透着垂死的蜡黄,但方才咳出的黑血中那股刺鼻的腥毒味似乎淡了许多。
他极其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先是茫然地扫过四周——崭新的、从未见过的治疗设备发出的柔和绿光,莫小贝那专注而透着强大生命力的少女侧影……最后,他缓缓地、无比轻柔地转过了头。
他的目光,像溺水者终于抓住了唯一的浮木,粘在了身旁那个小小的医用托盘上。
托盘里,静静躺着那半幅鸳鸯喜帕。
暗红色的绸布经过药水的初步清洗,褪去了一部分深沉的污渍和凝固的血块,露出底下残存的、针脚细腻的织锦纹路。
那方小小的“莺”字和破损的鸳鸯图案,在柔和的器械灯光下,反而透出一种劫后余生般的苍凉与洁净。
他的手指动了动,似乎想去触摸,却又无力抬起。
莫小贝运针的节奏没有丝毫停顿,清澈的声音带着内力送入燕南离耳中,带着独特的安抚力量:“收心凝神!内力随我引导游走!喜帕在,冤已清!剩下的事情,交给我!”
她的声音不大,却有种安定的力量。
燕南离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终究没有再强行动作。
他缓缓闭上眼,枯瘦的脸上肌肉微微抽动,一滴浑浊的泪珠顺着眼角深深的皱纹无声滑落。
晏辰和阿楚安静地守在一旁。
阿楚手腕上的光幕显示着复杂的生命体征数据——心率微弱但稳定下来,脏器衰竭进程暂时得到强大的外力遏制。
晏辰则从一个大号银白色保温箱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密封的透明医疗匣,里面装满了碧绿色的、如同翡翠般的粘稠液体——纳米级生物组织修复胶质。
他轻轻打开匣盖,一股浓郁的、带着清甜草木混合生化气息的味道弥漫开来。
直播镜头拉近,清晰地定格在托盘里那方洗净的残破喜帕,以及喜帕旁那碗墨绿色(加了清血化瘀药材)却已然冷却的醒酒汤上。
投射出的巨大画面,让每一个细节纤毫毕现。
【悬剑山炸了!秦枭灰飞烟灭!爽!】
【但燕大侠他……还能撑住吗?莫女侠加油啊!】
【那喜帕洗得好干净……看着更难受了……】
【掌柜的醒酒汤神助攻!没那一碗续命药扛不过发作期!】
【冤清债了,愿燕大侠挺住!】
【别放弃!莺儿姑娘在天看着呢!】
阿楚看着弹幕,心头微暖。
她轻触腕带,画面切换回主镜头。
她走上前一步,来到燕南离身边,声音平和而庄重:“燕前辈,此间事,已了。”
这四个字如同一道清泉,流过了燕南离僵硬的躯体。
他紧闭的眼皮再次微微颤动,却没有睁开。
泪水却流得更凶。
阿楚继续道:“秦枭已伏诛于悬剑山巅。其手下党羽凡经确认作恶多端者,皆由小贝姑娘以寒山秘法制住,六扇门后续遣得力干员押解入京待审。凌霄山庄内所藏,关于其勾结异族、构陷忠良、残害莺儿、谋夺燕氏绝学的往来密函、毒药配方、以及操控心智的药物残渣,均已被铁蛋与龙傲天联手起获封存。此案铁证如山,昭然于世!”
燕南离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仿佛心中最后一块沉重的黑石被彻底搬开!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那声音如同撕裂布帛,带着无尽的悲恸,更多的却是一种难以形容的……解脱!
莫小贝立刻加重了几分输送到他心脉的关键穴位的真气,低喝:“稳住!”
燕南离的身体渐渐平复,只有剧烈起伏的胸口和不停滑落的泪水昭示着他内心的滔天巨浪。
“所有罪证,”阿楚的声音清晰而郑重,“我们会分别递交给六扇门最高层、大理寺、以及当朝首辅张居正大人(虽然张大人现在在朝堂未必顺畅,但证据就是证据),同时将核心副本公之于众!让天下人,知晓莺儿姑娘的清白与冤屈!知晓燕家绝学剑谱早已失传于贼手!知晓您——燕南离,并非弑妻狂徒,而是被至亲、至信之人联手构陷,承受了十数年不白之冤的……受害者!”
“冤屈……昭雪……莺儿……清白……”燕南离终于嘶哑地、极其微弱地、带着泣不成声的调子,艰难地重复着这几个词。
这几个字,仿佛耗尽了他残余的全部生命和灵魂的力量。
他挣扎着想抬手去触碰莫小贝输送内力的手,动作却徒劳无力。
“莫动!”莫小贝的声音带着威严,“气行周天,心与意合!剩下的路还长着!”
她纤细的手指在他肩井穴上一弹,一股温和但不容抗拒的力量瞬间压下了他的动作。
就在这时,后院的门帘被掀开一条缝。
邢捕头那张带着三分后怕、七分掩饰不住的兴奋的脸探了进来,眼睛像贼一样迅速扫过场中情形,最后落到那个悬浮投影上的巨大画面,看到那张喜帕和醒酒汤的定格特写。
他显然听到了阿楚最后那段话的结尾部分。
“咳!这个……”他搓着手,脸上堆起极其官方的热情笑容,“那个……燕壮士是吧?大义啊!受苦了!额代表七侠镇六扇门以及……呃……广大人民群众(虽然他现在只想代表功劳)……对你表示最……最沉痛的慰问和最……最崇高的敬意!”
他大步走到近前,仿佛这功劳有他一份。
当看到躺在那里形销骨立、面如金纸、气息微弱仿佛随时都会断气的燕南离时,邢捕头脸上夸张的“敬意”瞬间僵了一下,飞快地转换语调:“哎呀呀!瞧瞧这伤的!多遭罪!亲娘嘞!神医!神医姑娘!务必把他治好!这……这绝对是朝廷要优待的苦主!案子铁证如山!板上钉钉!额……额负责押送人犯和卷宗!保证妥妥帖帖!”
他越说越兴奋,忍不住朝着镜头方向挺了挺胸膛,试图寻找点“上镜”的感觉。
【噗!邢捕头这画风突变……】
【苦主……邢大人您抓重点的能力依旧稳定!】
【功劳到手!仕途有望!邢捕头眼睛都放光了!】
【莺儿姑娘清白了……】
【愿燕大侠安好……】
邢捕头还在试图滔滔不绝地表功邀功,旁边伸过来一只手,不动声色地将他往后拖了一小步。
是白展堂。
“邢捕头,那边龙大侠和铁大侠好像还有缴获的东西要登记……”白展堂的声音不大,却让邢捕头瞬间打了个激灵。
“啊?!缴获?!好好好!马上马上!”邢捕头这才如梦初醒,立功升官的念头压倒了一切,再也顾不上“垂死”的燕南离,转身就往门外冲去,速度之快差点被门帘绊倒。
这小小的插曲似乎带来了微妙的转折。
邢捕头那浮夸却真实的邀功之举,龙傲天、铁蛋、傻妞他们正在外面清理战场收获的动静……这一切都指向一个冰冷又温暖的结论:这事,是真的结束了。
他和他心尖上的莺儿,终于被还以清白。
燕南离的脸上,那近乎凝固的极致悲痛后面,终于浮现出一丝微不可查的……释然。
如同压在心口的万斤巨石被挪开了一道缝,让光透了进来。
紧绷的身体也似乎松弛了一丝丝。
恰在此时!
滴——!
阿楚腕上的光幕监测器发出了一个异常悦耳的、代表着生命体征趋向稳定的信号音!
莫小贝紧绷的小脸终于露出一丝轻松,她的手指最后在他百会穴上轻轻一点,然后缓缓收功。
那流转于她指尖的金色内力渐渐敛去。
“成了!”莫小贝长吁一口气,额角有细微的汗珠渗出,语气里带着成功保住生命的松弛,“体内剧毒已拔除九成,余毒十年内力可缓缓磨消。经脉重创、脏腑衰竭需悉心静养至少三年,辅以我特制的药膳和真气疏导。但命……保住了!”
她看着燕南离依旧灰败但已有了微弱生机的脸,补充道,“只是你强催本源,又受药毒戕害多年,寿元大损,怕是……”
燕南离缓缓地、极其费力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虽然依旧浑浊黯淡,虽然眼眶深陷布满了血丝,但已经不再是纯粹的疯狂或绝望。
那里面沉淀着难以言喻的悲伤、疲惫、看穿世事人情的沧桑……以及最重要的——一丝沉静下来的微光。
如同风暴过后的余烬,微弱,却蕴藏着温度。
他尝试着动了动嘴唇。
声音极其微弱,像隔着千山万水传来:“……足矣。”
这两个字,似乎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莺儿的清白,报了。”他极其缓慢地、无比珍重地将目光移向身旁托盘里那方洁净的残破喜帕,声音破碎得如同风中的残烛,“我……我该……去陪她了……”
说到“陪她”时,他眼底涌起铺天盖地的悲伤和死寂的灰霾。
复仇结束,目标消失,支撑生命的支柱轰然倒塌,巨大的空茫席卷而来,仿佛连活着的意义都已失去。
他挣扎着,竟想再次强行去抓那喜帕,似乎那是唯一的归途。
“厚礼蟹!痴线!”龙傲天洪亮的塑料粤普猛地从门口砸了进来!
他高大的身影几乎要把门框挤爆,脸上带着一股恨铁不成钢的怒气,“搞掂仇人就赶住去死?!你对唔住边个?!”
他大步流星地冲到躺椅前,指着燕南离的鼻子,毫不留情地吼了起来:“你个死人头!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俾你捡返条命!神医废佐几多气力?呢滴后生仔点解拼老命?就等你讲一句去‘陪’?!痴筋!”
他越说越气,唾沫星子都快喷到燕南离脸上:“陪个鬼!你老婆俾人害到咁惨!佢系天堂会等你呢个废人去投胎?!醒少少啦!佢想睇到嘅,系你好好做人!把你哋燕家滴狗屁……唔系,系把你哋燕家滴剑术传承落去!去帮滴同你一样俾人欺负嘅瓜娃子(他学会了点四川话)!做点有意义嘅嘢!冇本事死!唔准死!听明未啊?!”(厚礼蟹!神经!搞定了仇人就赶着去死?!你对得起谁?!你老婆被人害得这么惨!她在天堂会等你这个废人去投胎?!清醒点!她想看到的,是你好好做人!把你们燕家那些狗屁……不是,是把你们燕家的剑术传承下去!去帮那些跟你一样被人欺负的瓜娃子!做点有意义的事!没本事死!不准死!听懂了没有?!)
【龙傲天暴怒!骂醒他!】
【说得太对了!活着才能传承!】
【支持!燕大侠!挺住!】
【这粤普骂人……莫名的燃和想哭……】
阿楚也适时开口,声音清越,如同一道清泉注入:“燕前辈,您听。”
她指尖轻点,直播画面突然切换。
不再是客栈后院,而是……云端?
仿佛是穿越了时空的界限!
画面被某种极其玄奥的技术处理过,如梦似幻。
一片无边无际、如同流动金色海洋的柔和云海之上,一道窈窕的、穿着如初见时一般素雅长裙的女子虚影,正安静地站在那里。
光影勾勒出她温婉的眉眼和嘴角那抹浅浅的、仿佛看透一切的恬静笑意。
背景云霞灿烂,如同最温柔的期盼。
那是阿楚模拟杨莺可能的“灵魂”状态——她并未开口说话,但眼神里传达的意思却清晰无比:“活下去……”
直播间的弹幕,瞬间被一种巨大的、无声的悲悯和震撼所淹没!
燕南离猛地睁大了眼睛!
死死地瞪着那画面!
眼泪决堤般汹涌而下!
不是痛苦的泪,而是被某种直抵灵魂的温暖与力量强行叩开心门后,奔涌而出的生命之泉!
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像是要窒息,又像是绝境中终于看到了光!
晏辰的声音沉稳而有力,如同一道支柱,穿透他翻腾的情绪:“此地事了,您并非无处可去。七侠镇外,翠微山脚下,有一处清净小院。院落清幽,远眺长河入海。七侠镇的孩子们若有习武资质,求索而不得明师者……”
他点到为止,却像是一把钥匙,为他打开了一扇新的门。
“好……好!”燕南离的声音虽然微弱,却不再是破碎的风声,而有了凝实的力度!
他看着晏辰,看着阿楚,看着眼神坚毅的莫小贝,最后落在那方承载着他所有爱与痛的喜帕上。
他极其艰难、却无比清晰地吐出两个字:“去……翠微……”
这三个字,仿佛耗尽了他此刻所有的力气,但也注入了一丝新的生机。
他再次闭上眼睛,不再有寻死的决绝,只有一种沉沉的、需要长时间休养才能恢复的疲乏。
一直沉默守护在他身边的傻妞,此时终于上前一步。
她的眼神不再是战斗时的凌厉,而是带着一种近乎母性的柔和与关怀。
“要得!”傻妞用她独有的川普应了一声,语气果断,“翠微山离这哈不过二十里路,山清水秀,安静滴很!我们负责送你过去安顿好!莫得问题!”
说完,她俯下身,动作极其轻柔,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果断和力量,小心翼翼地将虚弱不堪的燕南离横抱起来!
莫小贝立刻将治疗设备折叠收起,将那方洗净的残破喜帕轻轻放入燕南离紧贴胸口的衣襟内层。
傻妞转身,抱着燕南离大步流星地就往外走,嘴里还对着虚弱的剑客念叨:“大佬,莫要紧张!好生睡一觉!睡醒就阔以看倒青山绿水好风光喽!新房子,新开始!乖!”
她仿佛在哄一个孩子。
燕南离被一个女子这样抱着,初时那枯槁的脸上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微弱的窘迫,但很快就被巨大的疲惫和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淹没。
他眼皮沉重,在傻妞沉稳的臂弯里,竟真的头一歪,彻底昏睡了过去。
他的脸上,带着长途跋涉后终于得到休憩的安详,仿佛那背负了十数年的枷锁和仇恨带来的阴影,终于缓缓淡去。
铁蛋早已无声无息地等在后门。
没有炫目的光影特效,众人只觉眼前微微一花,傻妞和抱着燕南离的铁蛋就如同融入空气般不见了踪影。
只有微风拂过,带起几片落叶。
整个同福客栈,从激战到疗伤,再到此刻,终于彻底安静下来。
残破的全息屏幕上,最后定格的,是后院一角——莫小贝收功时指尖消散的金芒,那碗早已凉透却意义非凡的醒酒汤,和一个医用托盘里那方洗去铅华与血泪、洁净如同初心的残破鸳鸯喜帕。
画面缓缓淡出。
屏幕上最后浮现的,是无边无际涌入的弹幕洪流:
【新家翠微山……好好活下去!】
【莺儿姑娘一定在天上笑了吧。】
【从此不闻绝剑事,江湖唯余一痴人。】
【同福客栈,不止有欢乐,更有擎天侠义!泪目!】
【下次直播啥时候?要看龙傲天机甲修牌楼!】
【掌柜的醒酒汤申请专利了吗?】
直播信号悄然中断。
客栈里,只剩下收拾残局的声响和弥漫在空气中的、劫后重生的复杂情绪。
店门依旧敞开着,将暮色温柔地邀请进来,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切从未发生。
只是那变形扭曲的金属桌腿,无声地诉说着一段属于绝剑客、属于莺儿、也属于同福客栈的……侠骨与柔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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