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车在香樟林前的碎石子路缓缓停下时,暮色已将树冠染成深青。
周杰早一步推开车门,黑皮鞋踩在石子上发出细碎的响,他小跑着绕到后座,哈着腰拉开门:“元先生,到了。”
元彬抬眼,车外的香樟叶正被晚风掀起,漏下几点橘色的光晕。
田甜先探出半张脸,发梢沾了点车内空调的凉气,扫过他手背时带着丝清甜的香。
他跟着下车,目光扫过道路两侧的香樟林——暮色里浮着若有若无的灵气,比寻常都市浓了三分,倒像是刻意用聚灵阵养着。
“这会所是我朋友开的,清净得很。”周杰搓了搓手,目光黏在元彬衣角,“您看这环境——”
“不错。”元彬应了声,指尖轻轻叩了叩车门。
他能感觉到十米外的树影里有黑色身影一闪,门廊下站着两个穿黑西装的男人,看似闲聊,可目光始终跟着他们的脚步转。
更远处,围墙外传来规律的脚步声,三人一组,间隔五米,是训练有素的安保。
周杰没注意到这些,正从西装内袋摸出张鎏金卡片,双手递上:“刚给您办的至尊卡,消费全免。密码是您手机号后六位,方便。”
元彬瞥了眼卡片上“林荫会所”四个烫金小字,没接:“周少太客气了。”
“哎哎哎,这哪能算客气!”周杰急得往前凑了半步,卡片几乎要贴到元彬胸口,“上次我那混小子在酒吧跟人起冲突,要不是您随手点了那闹事的,我现在还得在局子里捞人呢。”他压低声音,“再说了,您是什么人物?我周杰能给您递张卡,那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田甜站在两人身后,望着周杰发红的耳尖笑了。
她今天穿了件月白针织裙,下摆被风掀起一点,露出脚踝上系的红绳——那是元彬用灵草编的,说是能挡点阴煞。
此刻她伸手碰了碰身侧的香樟枝,叶片上凝着层薄露,在暮色里亮得像碎钻。
“进去吧。”元彬没再推辞,抬步往会所走。
周杰忙不迭跟上,顺手把卡片塞进他西装内袋,动作熟稔得像给自家长辈递茶。
推开雕花铁门,入目是片修剪齐整的绿篱,中间用碎石铺出蜿蜒小径,两侧种着晚香玉,香气清冽不腻。
三层洋楼外墙爬满常春藤,深绿的叶子间漏出几盏暖黄壁灯,倒比白日里多了分烟火气。
田甜盯着门廊下那株一人高的鹤望兰,花瓣像只翘首的鸟,她伸手摸了摸花瓣边缘,凉丝丝的,“这花养得真好。”
“田小姐喜欢?”周杰立刻接话,“回头让于老板给您挖两株送家里——”
“周少。”元彬淡声打断,“别惯着她。”
田甜扭头冲他吐了吐舌头,发尾扫过他手背时,他忽然想起方才在奶茶店,她踮脚帮那迷路的老太太擦眼泪时,也是这样带着点娇憨的认真。
会所大厅比想象中宽敞,水晶灯像凝固的星子,在头顶碎成一片。
正中央摆着架黑色三角钢琴,琴盖上放着束白玫瑰,花瓣还沾着水珠。
热带植物错落地摆着,旅人蕉的大叶子几乎碰到水晶灯,龟背竹的纹路像幅抽象画,连空气里都飘着柠檬草的香气。
“元先生!”
一道略带气喘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
穿深灰西装的中年男人快步迎上来,掌心在西裤上蹭了蹭,才敢伸手:“于长河,这会所的老板。周少提过您好多回,今日得见,真是蓬荜生辉。”
元彬伸手虚握了下,触感干燥有力。
他注意到于长河的右手小指微微弯曲——是练过八极拳的痕迹,指节上有薄茧,应该是早年自己看场子留下的。
“于老板客气了。”
周杰勾住于长河肩膀,笑得像只偷腥的猫:“老于,我可把人交给你了啊。要是茶不够香,酒不够醇,或者——”他瞥了眼田甜,“田小姐有半分不高兴,你这会所的会员系统,我明天就让技术部给你黑了。”
于长河额头立刻冒出细汗,赔着笑点头:“周少放心!楼上新收拾了间‘松月阁’,茶是明前狮峰龙井,酒窖里还有瓶92年的柏图斯,连我自己都没舍得开。田小姐要是喜欢,我让厨房做些桂花糕,是我妈传的手艺——”
“打住打住。”元彬揉了揉眉心,“简单点就行。”
田甜倒是来了兴趣,拽了拽他袖子:“师父,我想看看酒窖。上次在拍卖会上听人说,好的红酒要在20度的环境里醒,不知道这里的酒窖什么样。”
她仰着头,眼睛亮得像沾了星子。
元彬忽然想起何香在秘境里啃野果时,也是这样亮晶晶的眼神——修行界的人总说要斩断情丝,可眼前这双眼睛里的期待,比任何灵丹都鲜活。
“行。”他应了,转头对周杰和于长河道,“先去酒窖看看。”
于长河立刻点头哈腰:“酒窖在负一层,光线暗,我让人拿盏提灯——”
“不用。”元彬抬手止住他,“自然点好。”
田甜蹦蹦跳跳跟在他身侧,发梢扫过他手臂时,他闻到她发间的茉莉香。
那是方才在奶茶店,她非要买的香包,说是“比师父的清心符好闻”。
此刻香包从她裙袋里露出半角,绣着朵歪歪扭扭的小花,针脚粗得能塞进线头。
周杰看着两人背影,凑到于长河耳边压低声音:“老于,我跟你说,这元先生——”
“周少。”于长河突然站直身子,目光盯着元彬的背影,喉结动了动,“我知道。”他指节无意识地敲了敲钢琴,“方才他进门时,我放在琴下的玄铁锁魂钉动了。那是我早年对付阴物的,没开灵智的东西碰都碰不得。”
周杰挑眉:“所以?”
“所以您让我招待的,是位真神仙。”于长河声音发颤,“刚才他看我的时候,我后背发凉——像被雷劈了似的。”
元彬自然没听见这些。
他跟着田甜下到负一层,酒窖的木门刚推开,就有股带着酒香的凉气涌出来。
田甜刚要迈步,他突然伸手拦住,指尖轻轻点在她腰后——那里有道若有若无的气墙,是用低级禁制布的,防的是普通人误闯。
“师父?”田甜回头。
“没事。”元彬收回手,“地板有点滑。”
酒窖里整面墙都是橡木酒架,红酒瓶上的封蜡在壁灯下泛着暖光。
田甜凑近看标签,突然“咦”了声:“这瓶罗曼尼康帝,年份是1945年的?我在拍卖会上见过照片,全球只有600瓶!”
她说话时,发顶蹭到他下巴。
元彬垂眸,看见她后颈的红绳随着动作晃了晃,绳结是他亲手打的,半年了都没松。
“喜欢?”他问。
田甜眼睛亮起来:“可以吗?”
“嗯。”他应了,“让人开了,今晚喝。”
于长河在身后擦着汗,忙应:“是是是,这就让人醒酒。松月阁的壁炉已经烧上了,地毯刚换的波斯手工毯,暖烘烘的——”
元彬转身,目光扫过酒窖角落那尊青铜酒神雕像。
雕像底座压着张黄符,符纸边缘焦黑,是刚用过的驱邪术。
他没说话,只对田甜道:“走,去楼上。”
田甜挽住他胳膊,指尖轻轻勾住他小指。
这动作太自然,像极了小时候她练剑摔疼了,偷偷拽他衣角的模样。
元彬垂眼,看见她手腕上的红绳,和自己袖中露出的青锋剑鞘,在暖黄的灯光下,竟像是两簇交缠的烟火。
于长河跟在后面,擦汗的手顿了顿——他分明看见,元彬方才扫过酒窖角落的眼神,比刚才看他时更冷了三分。
“元先生,松月阁在二楼。”他快走两步,“要不我先带您看看会所布局?我们新添了几处雅间,还有个小茶室,用的是武夷山的老枞水仙——”
元彬脚步微顿,目光扫过楼梯转角处的监控摄像头。
摄像头的红灯灭着,可他知道,里面的内存卡早被人取走了。
“好。”他应了,“先看看布局。”
田甜没注意到这些,她正踮脚看楼梯扶手的雕花,指尖轻轻划过那朵刻得极细的牡丹。
暮色从二楼的落地窗透进来,给她的发梢镀了层金边。
元彬望着她的侧影,忽然想起前几日在昆仑山,何香也这样踮脚摘雪莲花,说要给他泡壶茶。
原来修行和感情,从来都不是非此即彼的事。
松月阁的门就在前方,门楣上的铜铃被风掀起,发出细碎的响。
于长河伸手要推门,元彬却先一步抬手,指节叩了叩门板——里面有淡淡的檀香味,混着点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请。”于长河赔着笑,手心的汗把西裤都浸透了。
田甜没察觉这些,她已经蹦蹦跳跳推开门,暖黄的灯光涌出来,照得她裙角像片浮动的云。
元彬望着她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人间的烟火气,倒比修仙界的清风明月,更让人舍不得。
(本章完)松月阁的铜铃还在檐角轻响,于长河搓了搓手,侧身引着元彬往走廊深处走:“元先生,这二楼除了松月阁,还有五间雅室,分别以梅兰竹菊松命名,都是中式装修。您看这扇门——”他指了指左侧雕花门,“是兰心阁,上个月刚请苏绣大师绣了幅《寒兰图》挂在内里,配的是建窑兔毫盏,专门用来喝岩茶的。”
元彬目光扫过门框上若有若无的青符,那是防止阴邪入内的小术法,手法虽生涩,倒也诚意十足。
他点头说:“布置得用心。”
“应该的应该的。”于长河额头的汗还没退,“会所里的项目都是正儿八经的,足浴、水疗、茶歇、琴室,连台球厅都是会员制,不对外。上次周少说要添个棋牌室,我特意让人把隔音棉加厚了三层,就怕吵着其他客人——”
“于老板。”元彬忽然停步,目光落在田甜身上。
她正踮脚看墙上的刺绣,发梢垂下来遮住半张脸,指尖轻轻碰了碰绣线,动作比刚才慢了些。
他察觉她肩颈微微发僵,许是方才在酒窖弯腰看酒标久了,“田甜累了。你们这有女士专用的服务区么?”
田甜猛地抬头,耳尖泛红:“没、没有,我就是——”
“有的有的!”于长河眼睛一亮,忙不迭点头,“三楼整层都是女士服务区,有玫瑰泡池、草本水疗房,还有位从瑞士请的芳疗师,调的精油能让人闻着就犯困。对了,田小姐上午在奶茶店帮老太太擦眼泪,心地这么软,肯定喜欢我们那间‘星露’护理室——墙面上嵌了夜明珠,关灯后像躺在星空下。”
田甜眼睛倏地亮起来,刚才的倦意散了大半:“真的?”
“骗您我是小狗。”于长河指天发誓,转头对身后候着的大堂经理道,“小顾,带田小姐去三楼,把玫瑰奶浴提前放好,再让芳疗师调瓶橙花精油——田小姐喜欢甜香的。”
叫小顾的姑娘立刻上前,穿着藕荷色套装,发辫盘得整整齐齐:“田小姐请跟我来。我们三楼还有现做的桂花糕,是于老板特意交代的,用的是清晨刚摘的金桂,配着红枣蜜,不腻的。”
田甜回头看元彬,手指绞着裙角:“师父……”
“去吧。”元彬温和地说,“我在酒吧间等你。”
田甜这才笑开,跟着小顾往楼梯走。
经过元彬身边时,发梢扫过他手背,带着点小姑娘的温热。
元彬望着她蹦跳的背影,忽然想起秘境里何香偷喝灵酒,醉得抱着他的剑说要学跳舞,也是这样软乎乎的依赖。
“元先生,酒吧间在一楼东侧。”周杰凑过来,手虚虚护在元彬身侧,“于老板藏了瓶1992年的柏图斯红酒,我刚才让酒窖的人醒上了,现在喝正合适。”
于长河擦了擦汗,笑得比刚才松弛些:“那酒我收了十年,瓶塞都没敢动过。元先生要是觉得不够味,我让人把地下室那坛二十年的女儿红搬上来——是我闺女出生时埋的,比红酒醇厚。”
元彬挑眉:“你闺女?”
“上个月刚嫁去英国。”于长河摸出钱包,翻出张照片递过去,“这是婚礼那天拍的,她穿秀禾服,头上那支点翠簪子,还是我托人从故宫复刻的。”
照片里的姑娘眉眼像于长河,笑起来有梨涡,手腕上系着红绳——和田甜那根款式相似,都是普通红绳,但编法细致。
元彬忽然明白于长河为何对田甜格外用心——许是见着自家闺女的影子了。
“挺漂亮的。”元彬把照片还回去,“婚礼那天该多喝两杯。”
“嗨,我倒是想,可亲家公是英国勋爵,讲究得很。”于长河把照片小心收进钱包内层,“还是咱们中国人的酒喝着痛快。走,去酒吧间!”
酒吧间不大,却布置得极有味道。
深木色酒柜占了半面墙,酒瓶按颜色排列,像道彩虹。
中央是张胡桃木吧台,吧凳是深棕牛皮的,坐上去软而不塌。
周杰熟门熟路地拉开吧凳:“元先生坐这儿,能看见酒柜里的藏酒——于老板舍不得喝的都在第三层。”
于长河抄起醒酒器,手稳得不像刚才擦汗的模样:“柏图斯红酒的醒酒时间得够,我让酒窖的人提前三小时开瓶了。”他倒酒时,酒液在杯壁拉出道琥珀色的弧,“您尝尝,这酒有黑醋栗和松露的香气,后味带点甘草甜。”
元彬端起酒杯,指腹贴着杯壁。
酒液里浮动着极淡的灵气,比修仙界的灵酒稀薄许多,却带着人间烟火的温度。
他抿了口,喉间泛起微甜:“比灵——比我之前喝的酒多了分活力。”
周杰眼睛一亮:“元先生也懂酒?”
“懂点皮毛。”元彬放下酒杯,“修仙——以前学过点品鉴之法。”
于长河给周杰使了个眼色,周杰立刻接话:“我就说元先生不是普通人!上次在酒吧,那几个闹事的混混,您手指都没动,他们就自己摔成一团,跟中了邪似的——”
“周少。”元彬淡淡地笑着说,“喝酒。”
周杰立刻闭了嘴,端起酒杯猛灌一口。
于长河赔着笑又倒了杯酒:“元先生,我这会所开了八年,什么牛鬼蛇神都见过。但像您这样的人物……”他喉结动了动,“是头回见。”
元彬没接话,目光扫过吧台下的铜铃——和松月阁的同款,系着半截红绳,是镇宅用的。
他能感觉到,这铃被高僧开过光,虽不如他的青锋剑,但护着会所平安足够了。
“叮——”
楼梯口传来清脆的脚步声。
田甜换了身月白色浴袍,发梢滴着水,发间别了朵刚摘的白玫瑰,水珠顺着花瓣滚进领口,在锁骨处凝成颗晶亮的水珠。
她手里端着块桂花糕,糖霜沾在唇角:“师父,三楼的桂花糕真的不腻!小顾说这是于妈妈的手艺,和我奶奶做的好像——”
她忽然顿住,低头看自己的浴袍:“我、我换了衣服,是不是太随便了?”
“不。”元彬喉结动了动,目光落在她耳后未擦净的水珠上,“好看。”
周杰立刻站起来,把吧凳往元彬身边推了推:“我突然想起来,技术部说会员系统有点小问题,我得去看看——于老板,你陪元先生和田小姐说说话。”
于长河秒懂,跟着站起来:“我也去看看监控室的电源,昨天打雷把线路烧了——”
“哎你们——”田甜刚要说话,两人已经溜出了酒吧间。
她跺了跺脚,浴袍下摆晃了晃,露出脚踝上的红绳,“肯定是故意的!”
元彬低头抿酒,掩饰嘴角的笑意。
田甜凑近他,浴袍上的玫瑰香裹着橙花精油味涌过来:“师父,我刚才做水疗的时候,技师要给我按肩,可我……”她声音越来越小,“我不习惯别人碰我。”
元彬抬眼:“所以?”
“所以……”田甜伸手拽他袖子,像小时候偷拿他的符纸被抓包,“你陪我去房间好不好?就、就待一会儿,我保证不闹。”
元彬望着她泛红的耳尖,喉间发紧。
修行界千年,他见过太多斩断情丝的道侣,却从未想过,被小姑娘拽着袖子撒娇的感觉,比喝了百年灵酒还醉人。
“好。”他答应了,“去松月阁。”
田甜立刻笑开,拽着他的手往二楼走。
松月阁的门虚掩着,暖黄色的灯光从门缝漏出来,照在地毯上像片流动的蜜。
推开门,檀香混着壁炉的木柴香涌出来,墙上的《松月图》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波斯地毯软得能陷进脚踝。
田甜松开他的手,走到壁炉前。
火焰舔着木柴,把她的影子投在墙上,比真人还大。
她转身时,浴袍带子松了半寸,露出锁骨下的红绳,绳结是元彬亲手打的,在火光里晃成小红点。
“师父。”她轻声说,“你过来。”
元彬喉结动了动,迈步走向她。
壁炉的光映着她的眼尾,像落了颗星子。
他忽然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比在昆仑山巅御剑时还快——原来这人间的情,比修仙界的劫,更让人手足无措。
(本章完)
### 第576章 林荫会所享佳酿,柔情田甜惹情长
暮春的晚风裹着槐花香钻进车窗,元彬放下半开的车窗,目光扫过车外那排葱茏的水杉。
林荫会所的青石门楼在暮色里若隐若现,门楣上“林渊”二字是用湘妃竹镶嵌的,借着路灯看,竹纹里还浸着未褪尽的墨色——倒像是哪位大家即兴挥毫,直接刻进了竹骨里。
“彬哥,到了。”驾驶座上的周杰单手打轮,黑色商务车稳稳滑进会所专属车位。
这小子今天特意换了件立领黑衬衫,袖口扣得严严实实,连头发都抹了发蜡,发梢却还是翘着几缕,活像只急于开屏的孔雀。
元彬推开车门,迎面便是一阵清甜的檀木香。
会所门廊下站着个穿月白对襟衫的老者,见他下车,立刻躬身行了个古礼:“于某候元先生多时了。”
于长河。
元彬记得这名字。
林渊会所明面上是餐饮娱乐场所,实则是江浙一带顶级富豪的私密据点,能让老板亲自候在门口迎客的,整个沪上不超过五指之数。
“于老板客气了。”元彬颔首,余光瞥见副驾驶座的车门轻响。
田甜穿着件藕荷色针织裙下了车,发尾被风掀起一缕,落在雪缎似的肩颈上。
她偏头对周杰笑:“麻烦杰哥带路啦。”
周杰的喉结动了动,连耳尖都红了:“甜姐您跟我来,今天于老板特意留了云竹阁,那间的熏香是用沉水香配了茉莉,最适合女孩子——”
“周杰。”元彬淡声打断,“带路。”
“哎哎!”周杰慌忙收敛心神,弓着背在前头引路。
青石板路被雨水洗得发亮,两侧竹林沙沙作响,偶有竹露滴落,落在石缝里的青苔上,发出极轻的“噗”声。
云竹阁的门是两扇雕花玻璃,推开来,满室暖黄的光便涌了出来。
田甜刚跨进去半步,就“呀”了一声——靠墙的博古架上摆着个青瓷瓶,瓶里插着几枝刚折的晚樱,花瓣上还凝着水珠;案几上的香炉正飘着细烟,香调不是常见的沉水香,倒混着点青草和柑橘的清冽。
“这是于某新得的‘雨前春’。”于长河跟进来,手指轻叩香炉,“取明前龙井的茶梗,混了苏州邓尉山的梅枝,烧起来像刚下过雨的山坳。甜小姐若喜欢,走时让人装两匣带走。”
田甜眼睛亮起来,转身看向元彬:“彬哥,我能要吗?”
元彬还没说话,于长河已笑着点头:“甜小姐开口,便是于某的福气。”
周杰凑过去调灯光,暖黄的光晕落在田甜发顶,将她睫毛的影子投在眼下,像只扑棱着翅膀的蝶。
元彬倚在门框上,忽然想起前世在水神殿里,有回带小仙娥去看碧游湖的夜荷。
那小仙娥也是这样,看见一朵并蒂莲就眼睛发亮,偏要他用法术把荷香凝成珠串,说要戴在腕子上。
“彬哥?”田甜的声音拉回他的思绪。
她不知何时站到了酒柜前,指尖点着一瓶深琥珀色的酒,“于老板说这是1947年的罗曼尼康帝,您之前说想喝……”
“甜小姐好记性。”于长河亲自取了开瓶器,“这酒存了七十多年,开瓶要温三十分钟。元先生稍坐,我让人把茶点送进来。”
田甜搬了张藤编的软椅放在元彬身侧,自己却没坐,反而蹲下来替他脱鞋。
元彬一怔,低头看见她发顶的旋儿——刚才被风吹乱了,翘着一小簇。
“会所的地毯是波斯手工毯,沾了鞋印难打理。”田甜抬头,指尖碰到他脚踝,“我帮您脱,好不好?”
元彬喉结动了动。
前世做水德星君时,有仙娥替他宽衣解带,有童子替他捧玉笏,但从没有谁这样,蹲在他脚边,仰着头问“好不好”。
那声音软得像三月的新茶,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讨好,却又不似周杰的谄媚,倒像是……怕他不高兴。
“好。”他听见自己说。
田甜笑了,露出小虎牙。
她脱了他的鞋,又用丝帕替他擦了擦脚背——动作轻得像片云,元彬却觉得那处皮肤烫得厉害,连带着心口都泛起热意。
茶点送进来时,温好的红酒也醒了。
于长河亲自斟酒,琥珀色的酒液在水晶杯里晃出金红的光。
田甜端起杯子,却没急着喝,反而凑到元彬唇边:“彬哥先尝?”
元彬望着她近在咫尺的眼尾,那里有颗极小的泪痣,随着她的动作轻轻颤动。
他鬼使神差地张嘴,含住杯沿。
酒液入口的刹那,他却什么味道都没尝出来——鼻端全是田甜身上的香,不是会所的“雨前春”,是更清浅的茉莉,混着点肥皂的淡香,像刚晒过太阳的被单。
“甜小姐这是要把元先生惯坏了。”于长河笑着退了出去,周杰很识趣地带上了门。
房间里只剩两人一灯。
田甜蜷在软椅里,晃着酒杯看酒液挂杯,发梢扫过裸露的小腿。
元彬忽然发现,她今天没涂指甲油,指甲盖是淡淡的粉,像刚剥了壳的荔枝。
“彬哥,你在看什么?”田甜歪头。
元彬没说话,伸手替她把垂落的发丝别到耳后。
指尖碰到她耳垂时,那处皮肤瞬间烫得惊人。
田甜的呼吸乱了,酒杯轻轻磕在他手背:“我……我去补个妆。”
她起身时,裙角扫过元彬的膝盖。
元彬坐着没动,却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这具身体本是凡人,可他如今修到金丹境,心跳早该稳如古钟。
他忽然明白,方才那股热意不是酒,不是香,是田甜蹲在他脚边时,发顶翘起的旋儿;是她替他擦脚背时,睫毛在眼下投的影;是她举着酒杯凑过来时,耳后那颗颤巍巍的泪痣。
水德星君活了三千年,见过沧海桑田,见过情劫里的痴男怨女,却从未懂过这种——像春水煮开时,第一缕冒上来的汽,模糊了眼,烫了心,偏又舍不得擦。
田甜从洗手间出来时,元彬已经站在窗边。
暮色完全沉了,窗外竹林在风里沙沙响,像有人在说悄悄话。
她走过去,轻轻环住他腰,脸贴在他后背上:“彬哥,我今天很开心。”
元彬垂眸,看见她交叠在自己腹部的手。
那双手不大,指节细细的,虎口处有个淡茧——是教小朋友画画时磨出来的。
他覆上她的手,掌心贴着她的茧,忽然想起前世在忘川边,见过一对凡人情侣。
那男子快死了,女子抓着他的手哭,说“我还没给你织完过冬的围脖”。
当时他觉得那女子痴,如今却懂了——原来这世间最动人的,从来不是仙法,不是长生,是有人愿意蹲下来替你脱鞋,是有人记得你说过想喝哪年的酒,是有人环着你腰,说“我今天很开心”。
“我也是。”他说,声音比自己想象中轻,“田甜,我也是。”
窗外的竹露又落了一滴,正滴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凉丝丝的,却烫得人心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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