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才刚泛起青色，撕开薄薄的晨雾，空气中掺杂着泥土和草木的气味，田垄上人影晃动，早已开始一天的忙碌。
叶秋戴着大大的草帽，蹲在地头，面带沉思。
“叶秋，你在想什么呢？”
从天还没亮开始忙到现在，苏青觉得自己的腰已经僵硬成一块铁板，他握拳用力敲着酸痛的腰，好奇地看着蹲在地头的叶秋。
听到声音，叶秋才回神，摇头否认，“没想什么，就发呆。”
苏青羡慕的眼神看向她，“真羡慕你，不用这么累。”
说起来，他们这批知青里，最聪明能干的还是叶秋，其他知青还在地里累死累活地挣那几个工分，她已经凭借着自己的聪明荣升为小队长了。但这实在羡慕不来，毕竟叶秋的办法，说给他们他们也学不会。
叶秋笑了笑，没说话。
从县里回来好多天了，一直没得到消息，她不知道是不是还没查到真相，但时不时看着牛鸣那种充满恨意的面孔，时间久了，叶秋真的很烦。
好在没让叶秋继续等，中午回去的时候，她就看到院子里坐了两个眼熟的人，正是那天给她做笔录的两个警察。
叶秋一走进院子，两个警察就站起身，更年轻的那个警察语气温和，“叶同志你好，你和姜同志送到局里来的两个人已经交代，经过追查，确认是青山大队的牛鸣出于报复心理，找人试图对你进行伤害。”
“果然是他。”早就猜到了，叶秋并不惊讶，追问：“那你们今天是来抓人的？”
年轻警察点头，“是的，先来告知你结果，然后就去抓人。”
叶秋主动道：“我给你们带路。”
年轻警察看了一眼旁边的师傅，摇头拒绝，“不用了，我们自己去就行。”
虽然是因为叶秋报警才会查到牛鸣，但要是让她领着警察去抓人，难免会让村民对她有意见，影响她以后的日常生活。
领会他们的好意，叶秋没再坚持，目送两个警察离开，连去牛家看牛鸣被绳之于法的热情都没有。
等两个警察离开，曲彤立刻上来抓着她的手臂，郑重其事，“这两个警察就是来抓牛鸣的？那你以后就可以放心多了。”
怕她们担心，从县里回来后，叶秋就把发生的事给她们讲过，只是把中间搏斗的过程省略，说是姜屹恰好路过，和她一起制服两个歹徒，没说是自己一个人单枪匹马跟两个大男人打斗，避免她们担心。
所以曲彤她们直到现在都还不清楚叶秋的战斗力，还在担心她的安全。
叶秋嗯了一声，轻轻地拍着她的手，“你放心，我能保护好自己的，不用担心我。”
曲彤哼了一声，戳着叶秋的脑袋，“你是脑袋瓜子聪明，但是对上武力威胁，还是要注意自己的安全，别太不把那些坏人当回事。”
赵兰也跟着劝她，“对啊，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你真的要小心点。”
叶秋眨眨大眼睛，“好啦，我知道啦。”
见她真的知道安全的重要性，两人没再继续念叨，简单收拾过后，就要去牛家看热闹，还招呼叶秋跟着一起去。
叶秋摆手拒绝，“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不然我怕刺激到牛会计，再说了，看到牛鸣我就烦，懒得去看他。”
既然这样，两人就没继续劝说，结伴走出院子。
两个警察虽然穿着便装，但身上的气质跟村民们截然不同，再加上青山大队很少看到生面孔，他们一路走来，吸引了不少闲着的村民跟着。
好在赵兰家就在村口，警察去的时候没被别人注意到，不然她们几个少不了麻烦。
年轻警察问了路，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到牛家。
牛会计正在院子里休息，听到动静走出院子，疑惑地看着站在门口的两个生人，“你们是？”
年轻警察掏出证件，“同志你好，我们是县上公安局的警察。”
他话音刚落，看热闹的人群中一片哗然。
天呐，竟然是警察！
牛家人到底是犯什么事了，竟然会有警察上门！
这个时代的人，普遍带着对公安和警察的惧怕，见事情闹得这么大，一时之间有些退缩，往后退了好几步，但又实在想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被围在中间的警察，脸上惧怕和好奇混合成一种奇异的情绪。
像是从天而降一把大锤子砸在头上，牛会计头晕眼花，伸手扶着门框才站住，滞涩道：“警察同志，你们到我家来，是，是......”
一时间，牛会计连话都说不完整，心里已经有了不详的预感。
为首的警察同情地看着头发花白的老人，“进去说吧。”
牛会计强撑着让两个警察进屋，关上院门，隔绝外面看热闹的村民。
其他人围在门口，不知道屋里发生了什么，漫无目的地猜测。
有的说是牛家有人在外面欠钱被抓住了，有的说是牛家有人在黑市投机倒把被抓了，还有人猜测是因为之前牛鸣偷粮食的事被闹大了。
总之各有各的道理，每个人都信誓旦旦地说自己的想法才是对的，让其他人不知道自己该相信谁。
只过去十多分钟，牛家的大门打开了。
两个警察走在前面，牛鸣走在他们中间，被他们看管着，颓败地垂着头，不敢跟任何人对视，牛会计跟在身后，眼里含泪，杵着拐杖送他们出门。
嘈杂的人群瞬间安静，目送着警察带走牛鸣，空气一片凝重。
牛会计步履蹒跚地跟在警察身后，牛虹搀扶着瞬间变得年迈的父亲，双眼通红地一路送他们走到村口。
警察再三劝告，才让身后跟着的人停住脚步，站在村口目送他们离开。
牛会计杵着拐杖，花白的头发被风吹动，眼里布满红血丝，“小虹，我是不是一个非常不合格的父亲。”
“爸！”牛虹强忍哭腔，不停摇头，“你已经很好了，比别人的爸爸都好，是二哥，是二哥他自己心术不正，不是你的错！”
牛鸣偷粮食的事情爆发后，牛会计想方设法才凑够了他偷的粮食还给村委会。
这些日子来，家里的空气就像结冰了一样，时间在父母身上加速，两个老人一夜衰老，牛鸣阴沉着脸，二嫂心气不顺，整天摔摔打打，明明是生活了十几年的家，可牛虹常常感觉自己被水淹没，逐渐窒息。
可她没能想到，事情还会更糟，二哥竟然找人想伤害叶知青！
听到警察这么说的时候，牛虹很想大声尖叫，她想说她哥哥不可能是这样的人！但随即，一股无力感席卷她的全身。如果不是有确凿的证据，警察怎么可能上门抓人，还有，牛鸣看到警察那一瞬间露出的惊慌不是假的。
她的二哥，真的是一个道貌岸然的禽兽。
牛虹语气哽咽，“我们一起去给叶知青道歉吧，是二哥对不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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