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眼,如同点燃了引信,堂下那些获准入内旁听、本就对陈九充满敌意的勋贵子弟和部分清流官员,眼中顿时燃起快意和期待的光芒,仿佛已看到陈九枷锁加身。
明凰终于抬起了眼睑,
那一刹,整个公堂的光线仿佛都被那双凤眸吸了进去。
她的目光平静无波,如同万载玄冰,直直迎上景宸那双含笑却深不见底的眸子。
“三皇兄有心了。”明凰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金玉般的冷脆,瞬间压下了堂下细微的骚动,
“本宫在此,确为亲眼见证,见证这构陷忠良的魑魅魍魉如何粉墨登场,也见证这朗朗乾坤之下,污秽终究见不得光!”
她唇角勾起一抹极淡、却锋利如刀的弧度,凤眸深处寒芒暴涨,毫不避讳地刺向景宸那张温润如玉的面具:
“倒是三皇兄这绝不姑息、绝不逍遥的慷慨陈词,听着……倒像是早已备好了囚车枷锁,只等人往里钻?这公道尚未开审,皇兄心中便已有了定论不成?”
嘶——
堂下响起一片压抑的倒抽冷气声!
谁都没想到,明凰公主竟如此强硬,如此直接!言语如刀,直指三皇子景宸用心险恶,预设立场!
景宸脸上的温煦笑容微微一僵,如同完美的瓷器裂开一道细微的缝隙。
眼底那丝阴冷瞬间浓重,但旋即被更深的、带着悲悯和无奈的笑意覆盖。他并未动怒,反而轻轻叹了口气,姿态优雅地抚平了袖口一丝并不存在的褶皱。
“皇妹言重了,更是误会孤王了。”
他摇头,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委屈和包容,仿佛在安抚一个不懂事的妹妹,
“孤王岂敢预设立场?只是此案关系太大,孤王忧心如焚,唯恐有负父皇重托,唯恐有负天下士子殷殷期盼啊!”
他话锋一转,目光再次投向陈九身上,语气变得低沉而充满“关切”:
“说起来,孤王对那位陈九公子……亦曾有过数面之缘。
琼林苑惊才绝艳,琅琊书斋语惊四座,其才情,孤王亦是深为叹服的,孤王实不忍信,如此人物,竟会行此……自毁前程、玷污清名之事。”
他微微一顿,指间那枚温润的青玉扳指被拇指无意识地缓缓转动,发出几不可闻的细微摩擦声。
脸上的悲悯之色更浓,声音却压得更低,带着一种推心置腹的“忧虑”,清晰地传入堂上堂下每个人的耳中:
“只是……孤王听闻,陈公子自琼林苑重伤后,经脉受损,心智……或有受创?
孤王实在是忧心,是否有人……趁此良机,假借陈公子之名,行此构陷搅局之实?或是……利用了陈公子伤后神思恍惚,诱使其落入此等万劫不复之局?”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墙壁,精准地“锁定”了堂下的陈九,充满了真挚的同情与合理的揣测。
每一个字都裹着蜜糖,内里却是见血封喉的毒针!
“心智受创”!
“神思恍惚”!
“被人利用”!
这几个词如同无形的枷锁,比直接的指控更为阴毒!
不仅暗示陈九有罪,更将其塑造成一个因伤致残、心智不全、易于操控甚至被他人利用的可怜虫!
将“舞弊”的罪名巧妙地模糊、扩散,为日后可能的“幕后黑手论”埋下致命的伏笔!更将明凰公主置于一个“庇护神志不清者舞弊”的险恶境地!
这已不是交锋,而是图穷匕见!
明凰眸中的寒冰瞬间化为焚天的烈焰!就在她周身气息即将爆发,如火山喷涌的刹那——
“锵!”
一声沉闷却极具穿透力的巨响,凭空炸响!
那声音,并非重物撞击,更像是一种压抑到极致、凝聚了全部精神意志的爆发!
如同沉睡的凶兽在囚笼中发出的第一声低沉咆哮,带着不屈的愤怒和撕裂一切桎梏的决心!
瞬间穿透了景宸温言伪饰的毒雾,狠狠砸在每一个人的耳膜之上!
公堂之上,所有目光,包括景宸那完美无缺的温润假面,都猛地一凝,齐齐射向四周!
陈九淡然一笑,掌心因刚才那倾注了全部剑意与不屈意志的一按,传来火辣辣的刺痛,更牵动了背部未愈的伤口,撕裂般的痛楚瞬间蔓延。
然而,他的背脊依旧挺得笔直,如同风雪中宁折不弯的青竹。
大堂上的喧嚣、景宸的伪善毒语、明凰压抑的怒火……一切声音仿佛都远去了。
他缓缓抬起头,那双曾因重伤而黯淡、又因盛名而燃起星火、此刻却沉淀下所有惊涛骇浪的眼眸,穿过人群的阻隔,精准无比地刺向景宸所在的方向。
那目光,沉静如古井无波的最深处,却又锐利如淬火千年的寒锋。
没有愤怒,没有恐惧,没有辩白。
只有一种洞穿一切虚妄的冰冷清醒,以及……一种无声的宣告,
仿佛在说:我听见了,原来是你,
你的戏,演得不错,
现在,该我了,
也就是恰在此刻,
“啪!”李严一拍惊堂木,声震屋瓦:“肃静!陈九,今科春闱策论之题,为教化之本,在使民知礼义廉耻,然如何使礼义廉耻如春风化雨,遍及乡野,泽被黎庶?本官问你,此题目,你可曾见过?”
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这是最核心的指控!
陈九抬眼,收回落在三皇子身上的目光,继而目光平静地迎向李严:“回大人,草民在进入贡院,接到考卷之前,未曾见过此题目。”
“一派胡言!”
文若猛地直起身,声音嘶哑悲愤,指着陈九的手剧烈颤抖,
“陈九!你……你这狼子野心之徒!事到如今,还敢狡辩!诸位大人!诸位同僚!老夫……老夫痛心疾首啊!”
他老泪纵横,捶胸顿足,
“就在春闱前数日,老夫于澄心阁设小会,特邀柳小姐与几位翰林见证,本欲提携后进!老夫……老夫一时糊涂,信了此子花言巧语,拿出珍藏的前朝孤本残篇《治平策论》供其参详!那残篇之上,赫然便记载着此道策问,与今科考题……一字不差啊!”
他颤抖着从怀中取出一个被油布包裹的卷轴,双手呈上:
“此……此便是那古籍残篇!请大人明鉴!老夫……老夫便是被他蒙蔽,听了他对此题侃侃而谈,条分缕析,惊为天人,才……才失言说出今科魁首,非君莫属的昏话!老夫识人不明,铸下大错,愧对圣恩,愧对天下士子!纵万死难辞其咎!”
说到激动处,他剧烈咳嗽,素帕上赫然又见点点猩红!悲愤绝望之情,溢于言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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