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为t-77防御段这片血肉泥潭镀上了一层诡异的、凄美的金色。空气中，浓郁的腥臭与腐败气息仿佛已经凝固成了实质，每一个呼吸，都是对生理和心理的双重折磨。
一个满编的工兵营，正在这片地狱般的景象中沉默地劳作着。他们是这场战争中最低调，却又最不可或缺的群体。没有震耳欲聋的枪炮，只有工兵铲与凝固的血肉、破碎的骨骼碰撞时发出的沉闷声响。
“三排！把那几个大弹坑填上！就用那些碎肉！压实了！”工兵营长，一个皮肤黝黑、手臂上满是旧伤疤的汉子，正站在斜坡中段，用嘶哑的嗓音指挥着。他的脸上溅满了黑色的、已经干涸的血点，但他毫不在意。
士兵们严格地执行着命令。他们用工兵铲，将那些零碎的、无法辨认的丧尸残骸，铲进重炮轰出的大坑里。没有嫌恶，没有犹豫。他们仿佛不是在处理尸体，而是在处理最普通的沙土。当一个弹坑被填满，他们便用铲背和军靴，反复地夯实，将那些曾经鲜活的血肉，变成斜坡上坚实的一部分。
一个年轻的士兵在作业时，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他低头一看，是一只从尸堆里伸出的、相对完整的利爪，属于一只S2敏丧尸。那利爪依旧闪烁着金属般的光泽，仿佛还残留着主人生前的凶悍。年轻士兵的脸白了一下，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看什么看！没见过死人吗！”营长粗暴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用你手里的家伙，把它拍进土里！它现在就是一块石头！一捧土！快点！”
年轻士兵猛地一咬牙，举起工兵铲，狠狠地拍了下去。“咔嚓”一声脆响，那只利爪应声而碎。恐惧和恶心被一种更强大的、名为“责任”的情绪所取代。他不再多看，继续沉默地、机械地、高效地平整着脚下的土地。
在他们身后，坡顶的阵地上，无数双眼睛正警惕地注视着远方。两个重机枪营，一个狙击手营，以及所有的迫击炮单位，如同沉默的守护神，为这群在死亡之上重建希望的勇士们，构筑起了一道无形的钢铁防线。
偶尔，远处的尸潮中会有零星的丧尸试图靠近，但它们的身影刚刚越过三百米的警戒线，就会被一发精准的点射，或是一串短促的扫射，干脆利落地撕成碎片。
一个多小时后，当最后一抹夕阳也沉入地平线时，t-77防御段的斜坡，再次恢复了它那令人绝望的、相对平整的面貌。只是这一次，它的表面不再是冰冷的钢筋水泥，而是一层由无数丧尸的血肉和骨骼夯实而成的、暗红色的地毯。
工兵营的士兵们拖着疲惫的身体，带着一身洗不掉的腥臭，撤回了防线。他们没有欢呼，甚至没有交谈。每个人都只是沉默地走向后勤处，领取清水和食物。但他们的眼神，却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坚毅。他们亲手抚平了战场的创伤，也亲手埋葬了心中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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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安指挥部内，灯火通明。
苏裕笔直地站在巨大的电子沙盘前，他刚刚通过高空无人机，看完了工兵营作业的全过程。他那张内敛沉稳的面庞上没有任何表情，但紧握的拳头，却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司令。”一名作战参谋快步走到他身边，压抑着声音中的兴奋，“刚刚接到兰州后勤总部的电报。补给专列下午四点已经出发，预计今晚十点抵达西安站。总计……一百个特制钢卷，和一千万发各口径子弹！”
这个消息，如同一针强心剂，让指挥部内原本压抑的气氛为之一振。战争打到这个份上，打的就是后勤，就是工业。而兰州，那个在总司令钟奎手中疯狂运转的战争堡垒，正源源不断地为前线输送着胜利的血液。
“知道了。”苏裕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仿佛这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日常报告。他转过身，看向参谋：“让接收部队做好准备，确保万无一失。另外，将这批补给的数据，录入我们的战术储备系统。”
他的平静，感染了周围的人。那股因为补给抵达而产生的浮躁，迅速沉淀下来，转化为了更深层次的信心。
就在这时，主控台前一名通讯员猛地站起，神情肃穆：“报告司令！接到总司令部的最高级别通讯请求！”
苏裕的眼神一凝，快步走了过去：“接过来。”
指挥大厅正中央的主屏幕上，雪花点闪烁了几下，旋即出现了一张清秀而冷静的面孔。正是西北联合基地的总司令，钟奎。他的背景是兰州指挥部的办公室，没有多余的陈设，只有一排排闪烁着数据的屏幕和一张巨大的军事地图。
“苏裕司令。”钟奎的声音通过加密线路传来，清晰而平稳。
“总司令。”苏裕微微颔首，立正站好。
“我一直在观察西安战场，”钟奎开门见山，没有半句废话，“你打得不错。”
这句“打得不错”，从钟奎口中说出，是极高的评价。指挥部内的其他军官，无不露出了与有荣焉的神色。
苏裕的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他谦逊地回答：“是总司令的斜坡工事和清道夫计划设计得好。我们只是在严格执行预案。”
钟奎的嘴角似乎向上牵动了一下，但快得让人无法捕捉。他继续说道：“预案是死的，战场是活的。你能根据S5尸王的行为，迅速做出最正确的应对，这才是关键。”他话锋一转，眼神变得更加锐利，“不过，我这次联系你，不是为了表扬。而是为了提醒你，真正的考验，或许在今晚。”
苏裕心中一凛，他知道，钟奎绝不会无的放矢。
“S5尸王已经用惨重的代价，摸清了我们白天的主要战术。”钟奎的手指在身旁的虚拟屏幕上划动着，调出一连串数据流，“它用S3力丧尸验证了钢卷的极限，又用精准的战术后撤，最大限度地降低了损失，并成功破坏了我们的主战场。它是一个精于计算的对手，绝不会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白天强攻斜坡，对它来说，已经失去了性价比。”
苏裕静静地听着，钟奎的分析，与他心中的判断不谋而合。
“所以，它必然会改变策略。”钟奎的声音降低了几分，带着一种冰冷的预见性，“而黑夜，是它最好的武器。黑夜，是速度和隐蔽性的放大器。我预判，今晚，它会动用它手中最精锐的刺客部队——S2敏丧尸，甚至是数量极为稀少的S3敏丧尸，对我们漫长的防线，发起一场全面的渗透突袭。”
S3敏丧尸！这个词让指挥部内响起了几声压抑的惊呼。那是比S3力丧尸更加恐怖的存在，是真正的战场幽灵。
钟奎仿佛没有听到那些惊呼，继续冷静地分析着：“它不会再选择t-77防御段进行大规模强攻。它会化整为零，派出成百上千支由高级敏捷型丧尸带领的突击小队，在夜色的掩护下，利用它们恐怖的攀爬能力和速度，从防线的任何一个角落发起攻击。
它们的目标，不再是占领阵地，而是猎杀我们的哨兵，摧毁我们的探照灯，破坏我们的预警系统，甚至……大量杀伤我们的部队。它想用最小的代价，在我们的防线上撕开无数道小伤口，让我们流血，让我们疲于奔命，最终造成整个防御体系的混乱和崩溃。”
钟奎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析着S5尸王那冰冷而恶毒的战术意图。
“我明白了，总司令。”苏裕沉声回答，他的大脑已经开始飞速运转，“我会立刻调整防卫部署，命令全线进入最高警戒状态。并且，我会让所有的反器材狙击手，重点关照那些可能的渗透路线。”
“很好。”钟奎点了点头，“记住，对付这种渗透，固定的防线作用有限。要用我们的‘猎人’，去对付它们的‘刺客’。把战争，变成一场发生在黑暗中的狩猎。守住今晚，就是为我们明天的总决战，赢得最宝贵的喘息之机。”
“是！”苏裕的声音斩钉截铁。
“另外，”钟奎的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你们的背后，是整个基地的工业力量。弹药和钢卷会源源不断地运过去。不要吝惜，用钢铁和火焰告诉那个畜生，人类的智慧，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武器。辛苦了。”
通讯被切断，主屏幕重新变回了一片黑暗，只倒映出苏裕那张沉静如水的脸。
他缓缓转过身，重新望向那巨大的、代表着数百公里防线的电子沙盘。白天的血战仿佛还历历在目，但新的、更加诡谲的威胁，已经随着夜幕一同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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