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音刚落，刘大壮和狗蛋便怒吼一声，一左一右挡在了张平身前，虎视眈眈地盯着那官差。
官差见状，非但不惧，反而笑得更加轻蔑。
“哟，还带了两个狗腿子？怎么，想动手？告诉你们，在这青牙山，老子就是天！”
“狗腿子”三个字，彻底点燃了张平的怒火。
下一秒，不等那官差的援兵出现。
一道残影闪过！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了贫民窟的死寂。
那名嚣张的官差，还没看清张平的动作，整个人就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抓住，狠狠地按在了那张登记用的破木桌上！
张平的一只手，铁钳般地扣着他的后颈，巨大的力道让他感觉自己的脖子随时都会被捏断。
“咔嚓——”
桌板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
“爹啊！娘啊！饶命……”官差的脸变形地贴在桌面上，涕泪横流，哪里还有半分方才的嚣张气焰。
这时，棚子后面才冲出两名拿着水火棍的衙役。
他们看到眼前这一幕，顿时愣在原地，面面相觑，一时竟不知该不该上前。
张平根本没看那两个衙役，只是俯下身，用只有他和那官差能听到的声音，冰冷地开口。
“别指望他们。我早就打听过，你们这些人，不过是县衙临时雇来看管流民的地痞流氓，连身官皮都是假的。”
他的声音里带着残酷的笑意。
“你说，在这天高皇帝远的地方，我就是把你宰了，又有谁会为你出头？”
这句话，如同恶魔的低语，瞬间击溃了官差所有的心理防线。
他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
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斯斯文文的秀才，不仅手黑，心更黑！
连他们的底细都摸得一清二楚！
“好汉饶命！爷爷饶命！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官差的哭喊声都变了调，“钱！钱我马上还！全都还给您！”
张平这才缓缓松开手，仿佛只是掸了掸灰尘。
那官差立刻像条死狗一样瘫软在地，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双手颤抖地奉上。
张平接过钱袋，掂了掂，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他带着众人转身准备离开，走到门口时，却又突然停下脚步，头也不回地抛下一句话。
“对了，忘了告诉你们。虎威将军江阳泉，这些日子，正好就在永安县巡查。”
轰！
“江阳泉”三个字，像一道天雷，狠狠劈在那官差和两名衙役的心头。
他们浑身一僵，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
那官差原本还想等张平走后，再找机会报复的心思，此刻被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追了上来，脸上堆满了谄媚到扭曲的笑容。
“爷，几位爷！住处！住处还没给你们呢！我马上……马上给你们安排最好的院子！”
他手脚麻利地从一堆木牌里翻出一个，恭恭敬敬地递给张平。
张平接过地址木牌，这才带着众人，在无数道惊愕、畏惧的目光中，扬长而去。
跟在队伍最后面的王魁，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张着嘴，满脸都是不可思议。
从山道上的浴血搏杀，到烤肉时的斤斤计较，再到此刻面对地头蛇的雷霆手段与滴水不漏的心计……
这个穷酸秀才，到底还有多少副面孔？
他看着张平那并不算高大的背影，此刻却觉得比山岳还要巍峨。
那是一种纯粹的力量与智慧的结合体，蛮横、霸道，却又让人……心生崇拜。
王魁的眼中闪烁起了狂热的光芒。
然而，这份敬畏很快就被眼前的景象冲得七零八落。
那官差口中“最好的院子”，竟坐落在整个贫民窟最深处，最破败的角落。
这里，与其说是人住的地方，不如说是一片巨大的坟场。
空气中飘荡着腐烂、酸臭与绝望混合的古怪气味，熏得人几欲作呕。
一路上，他们几乎没看到几个站着的人。
低矮的茅草屋里，黑洞洞的，偶尔能瞥见一双双空洞麻木的眼睛，像是行尸走肉，静静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更多的，是那些骨瘦如柴的身影，跪在自家门口，伸出干枯如鸡爪般的手，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呻吟。
“行行好……给口吃的吧……”
“大爷……太太……可怜可怜……”
一波又一波的乞讨者，从阴影里，从破屋中，幽魂般围拢过来。
他们不敢靠得太近，只是远远地缀着，那一道道饥饿的目光，如同实质的芒刺，扎在每个人的皮肤上。
夏清荷和翠花下意识地向牛车中间缩了缩，俏脸煞白。
连刘大壮和狗蛋这样见过血的汉子，也被这死气沉沉的绝望氛围压得喘不过气。
终于，他们根据木牌上的地址，找到了一个稍微像样些的土坯院子。
院墙塌了半边，门板也摇摇欲坠。
“总算到了……”
王魁长舒一口气，腹中传来一阵雷鸣般的饥饿感。
他下意识地就从自己贴身的包袱里摸出一个用油纸包好的干粮，一边解着绳子，一边抱怨，“饿死我了，早知道刚才就该多吃两串肉……”
就是这个动作，仿佛在死寂的池塘里投下了一块巨石。
就是那点食物的香气，仿佛是黑夜中唯一的火光，瞬间点燃了周围所有人的眼睛！
“吃的！”
“是吃的！”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
下一秒，那些原本还保持着距离、麻木不仁的“幽魂”，像是嗅到血腥味的饿狼，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绿光，疯了一般地蜂拥而上！
他们的动作快得超乎想象！
“啊！”王魁只觉眼前一花，手中一轻。
他还没反应过来，那个他珍藏了一路的干粮，已经被十几只黑漆漆的手撕扯成了碎片，瞬间消失在那些贪婪的嘴里。
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到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傻了眼。
方才还死气沉沉的贫民窟，此刻竟因为一块干粮而沸腾。
“这……这哪是人？这分明是一群强盗！”狗蛋握紧了腰间的刀柄，怒气冲冲地低吼。
张平的眼神却越过那些抢到食物后又迅速散开，重新躲回阴影里窥伺的人群，落在了王魁那张惊愕又委屈的脸上。
“现在知道错了？”他的声音很冷。
王魁张了张嘴，心虚地低下了头。
“财不外露，这是三岁小儿都懂的道理。”
张平的语气没有丝毫温度，“在这种地方，一块干粮，就足以要你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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