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事,”张平拍了拍林月柔的手背,柔声安抚,又看向夏清荷,“让你们担心了。”
他目光一转,落在桌上那堆小巧的衣物和虎头鞋上,嘴角不自觉地泛起一抹温柔。
“这是在……”
夏清荷抢着回答,脸上带着几分羞涩与期待:“姐姐说,再过几个月,肚子就该显怀了,我们先给小宝宝做几件衣裳。”
林月柔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脸颊飞上一抹红晕,嗔怪地瞪了她一眼,那眉眼间的风情,看得张平心头一热。
这是他的家,是他两世为人,第一次感受到的,名为“归宿”的东西。
外面风雨飘摇,杀机四伏,可只要回到这个小院,所有的疲惫和戾气,似乎都能被这片温暖所融化。
一家人围坐灯下,其乐融融,仿佛白日里的血案与悬赏,都只是遥远的风闻。
晚饭后,张平却抛出了一个消息。
“明日,我便要动身回青牙山。”
温馨的气氛瞬间一滞。
林月柔急了:“夫君,外面风声这么紧,为何还要出城?”
张平摇了摇头,眼神变得深邃起来。
“正因为风声紧,我才更要回去。如今这世道,要想安身立命,手里必须有两样东西——粮食和兵。”
他心中蓦然闪过翠花那张故作坚强的脸。
那个背负着前朝国运的少女,或许,会是他未来棋局中,最出人意料的一步。
他必须尽快将青牙山彻底掌控在自己手中,那里,将是他乱世起家的根基。
夜色渐深。
张平院外的黑暗中,一个蛰伏了许久的黑影,猛地睁大了眼睛!
他看到了!
他真的看到了!
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正借着夜色的掩护,一个接一个地溜进了张平的院子!
两女,一男,还有一个老头子!
那探子瞬间激动得浑身发抖!
这不就跟宋家悬赏令上画的,那几个失踪的奴仆和宋嫣然的特征对上了吗?!
天助我也!
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藏身处冲了出来,发疯似的朝着宋府的方向狂奔而去。
宋府,灯火通明,气氛压抑。
当探子将这个消息带回来时,一直枯坐在堂中的宋镇,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他一把抓住探子的衣领,双目赤红,声音嘶哑。
“你看清楚了?!”
“千真万确!小的看得清清楚楚!两女一男一老,绝对错不了!”
“好!好!好!”
宋镇仰天长啸,笑声中带着癫狂的快意,他抚掌大笑,脸上的肌肉因为过度兴奋而扭曲。
“张平!你个小畜生!终究还是露出了狐狸尾巴!老夫今夜,便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他一声令下,整个宋府豢养的家丁、护院倾巢而出,个个手持利刃,凶神恶煞。
“所有人!跟我走!围了那小杂种的院子!今夜,活捉张平者,赏银五百两!”
与此同时,一匹快马冲向县衙。
睡梦中的县令钱获被人从被窝里拖了起来,听完缘由,睡意全无,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恼怒和疑虑。
他当然知道宋家的案子和张平脱不了干系,但他更清楚,那个年轻人行事滴水不漏,心思缜密得可怕。
怎么会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将人藏在自己家里?
这其中,怕不是有诈。
可宋镇那边人证物证俱在,他这个县令,不出面是不行了。
很快,张平家所在的那条僻静小巷,被火把照得亮如白昼。
宋家的家丁将小院围得水泄不通,刀光在火光下闪烁着森然的寒芒。
钱获带着一队衙役赶到,看着这剑拔弩张的架势,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宋镇看到钱获,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得意。
“钱大人,你来得正好!人犯就在院中!今夜,我便要让你亲眼看看,这小畜生是如何的人赃并获!”
钱获心中冷哼,这宋老头,已经被仇恨冲昏了头脑。
宋镇却已经等不及了,他指着那扇紧闭的院门,对身后的家丁怒吼。
“还等什么!给我撞开!”
他自己更是亲自上前,憋足了一口气,准备用肩膀狠狠撞向那扇门,享受亲手打破敌人最后一道防线的快感。
然而,就在他发力前冲的下一个瞬间——
“吱呀——”
院门,竟自己向内打开了。
一股劲风扑面而来!
宋镇前冲的势头还未竭尽,瞳孔中便倒映出一根急速放大的黑色棍影。
那棍子悄无声息,却快如闪电,精准无比地,直直捅向他的心窝!
“噗——!”
沉闷的撞击声伴随着骨骼碎裂的脆响。
宋镇整个人猛地向后倒飞出去,口中一道殷红的血线在空中划出一道凄厉的弧线,重重地摔在三米开外的地上,生死不知。
整个小巷,瞬间死寂。
小巷里,只有火把燃烧时发出的“噼啪”轻响,和宋镇喉咙里“嗬嗬”的漏风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凝固在那扇洞开的院门,以及门后那个提着血棍,神情淡漠的年轻人身上。
院门大开,张平就站在门后,一手负于身后,一手提着那根尚在滴血的木棍。
他嘴边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眼神却如寒潭,懒洋洋地扫过门外一张张惊骇欲绝的脸。
那眼神,不像是刚把一个豪族家主捅了个对穿,倒像是在打量一群不请自来的聒噪苍蝇。
终于,一个跟在宋镇身边的小厮最先反应过来,他连滚带爬地扑到宋镇身边,看着那不断涌出鲜血的胸口,指着张平,声音凄厉地划破夜空:
“杀人了!他杀了我们老爷!张平杀人了!”
这一声尖叫,如同投入沸油里的一滴冷水,瞬间引爆了全场!
宋家的家丁们如梦初醒,纷纷握紧了手中的刀刃,凶光毕露,却又因为张平那神鬼莫测的手段而不敢上前。
“我杀人?”张平眉梢一挑,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他晃了晃手里的棍子,任由上面的血珠滴落在门槛上,溅开一朵小小的血花。
“我深更半夜在自家院里,听见外面喊打喊杀,砸门声震天响,以为来了什么蟊贼强盗,为求自保,操起根棍子顶着门,这难道不是天经地义?”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尤其是县令钱获。
钱获眼皮一跳,心中暗骂这张平滑得像条泥鳅,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竟是让他找不到半句反驳的话。
大周律法,民宅遭歹人强攻,主人家持械反击,天经地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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