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邦彦倒下的瞬间,时间仿佛被凝固。
那一口喷出的乌黑毒血,像一朵盛开在地狱里的死亡之花,刺痛了所有人的眼睛。
雷横的瞳孔猛地收缩,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几乎要停止跳动。
“少帅!”
他发出一声嘶吼,不顾一切地就要冲上前去。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舍利塔顶,那数百个黑洞洞的弩口,在同一时刻,迸发出了死神的寒光。
“放箭!”
了凡大师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勾起了一抹残忍的、扭曲的笑意。
他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太久。
只要周邦焉一死,只要他带来的这三千禁军变成一堆冰冷的尸体,那么,藏在塔内的秘密,就将永远被埋葬。
太师的大计,将再无阻碍。
“咻——咻——咻——!”
密如蝗虫的箭雨,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铺天盖地而来。
那是由神臂弓射出的夺命箭矢,每一支,都足以洞穿最坚固的甲胄。
三千禁军,在这一刻,避无可避。
绝望,笼罩了整个大相国寺。
然而,就在那箭雨即将落下,将一切都化为炼狱的刹那。
异变,陡生!
“轰!轰!”
禁军阵列中,数十辆不起眼的独轮木炭车,突然从内部炸开!
木板与炭灰四溅中,数十道黑色的身影,如同从地狱中挣脱的鬼魅,人手一面巨大的玄铁盾牌,瞬间在阵前,组成了一道坚不可摧的钢铁防线。
“铛——!”
一声清脆的金铁交鸣之声,突兀地响起,仿佛一道惊雷,炸响在每个人的耳边。
“叮叮当当——!”
无数的箭矢,狠狠地撞击在盾牌之上,迸发出密集的火星,却无一能够穿透。
所有人都惊呆了。
了凡大师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王黼那张肥胖的脸,更是写满了不可思议的惊恐。
他们看清了。
那为首持盾之人,是一个身形佝偻、面容枯槁的老者。
正是那个一直扶着周邦彦,看似行将就木的不良帅。
此刻的他,哪里还有半分老态龙钟的模样。
他单手持着那面重达数百斤的玄铁巨盾,稳如泰山,一双浑浊的老眼之中,爆射出骇人的精光。
“保护少帅!”
不良帅发出一声沙哑的低吼。
不良人!
是传说中,早已被朝廷剿灭,消失了二十年的影子部队——不良人!
“拦住他们!杀了周邦焉!不惜一切代价!”
了凡大师终于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他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咆哮。
他意识到,自己中计了!
周邦彦的倒下,根本就是一个诱饵!一个为了引诱他们发动攻击,从而暴露舍利塔真正防御力量的陷阱!
塔顶的武僧们,再次疯狂地拉动弓弦。
更多的护寺武僧,从四面八方的禅院中涌出,手持长棍朴刀,如同潮水般,朝着那道黑色的盾墙,发起了冲锋。
一场惨烈的攻防战,瞬间爆发。
盾墙之下,雷横已经将昏迷的周邦彦,死死地护在身后。他看着不良帅那并不伟岸,却无比坚实的背影,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终于明白,少帅的后手,是什么了。
然而,他同样清楚,仅凭这几十个不良人,根本不可能挡住数千名悍不畏死的武僧。
他们,只是在用生命,拖延时间。
可他们在等什么?
就在这时,不良帅猛地回头,那双锐利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雷横。
“雷横!”
“在!”
“少帅昏迷前,给了老奴最后一个指令。”不良帅的声音,急促而凝重。“声东击西。”
“真正的目标,在塔顶!”
雷横的心,猛地一震。
他瞬间明白了整个计划的全貌。
查抄“金玉满堂”,是明修栈道。
强攻大相国寺,是声东击西。
少帅以身为饵,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而真正的杀招,是早已潜伏在暗处,等待着这致命一刻的……奇兵!
“轰——!”
一声更加巨大的爆响,从舍利塔的顶端,轰然传来。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只见那九层高的舍利塔塔顶,那座供奉着佛祖舍利、被无数信徒顶礼膜拜的鎏金宝顶,竟被人从内部,用蛮力,硬生生地掀了开来!
一道矫健的身影,如同苍鹰一般,从那破开的大洞中,一跃而出。
他的手中,捧着一个沉重的、被黄布包裹的巨大木盒。
而在他的身后,数十名同样身着黑色夜行衣的矫健身影,如同下饺子一般,纷纷从塔顶跃下,利用绳索,迅速地朝着地面滑落。
“账册!”
王黼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那声音,比死了亲爹还要难听。
他知道,完了。
一切都完了!
那个木盒里,装的正是那本记录了蔡京、高俅、朱勔,以及朝中近半官员通敌卖国罪证的……核心总账!
是他们这个庞大的利益集团,最致命的死穴!
“拦住他们!把东西抢回来!”
了凡大师双目赤红,状若疯魔。他再也顾不上什么得道高僧的仪态,一把抢过身边武僧的长刀,亲自带头,朝着那群从天而降的黑衣人,冲杀了过去。
一场更加混乱、更加血腥的厮杀,在舍利塔下,疯狂上演。
不良人组成的盾墙,在数倍于己的敌人冲击下,摇摇欲坠。不断有不良人被长刀砍翻在地,又被后续的敌人,踩成一滩肉泥。
而那群刚刚夺得账册的黑衣人,也立刻陷入了重围之中。
他们虽然个个身手不凡,但终究寡不敌众。
眼看着,那捧着木盒的首领,就要被了凡大师一刀劈中。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陛下驾到——!”
一声尖锐的、足以刺破耳膜的唱喏声,如同九天之上的神谕,骤然降临。
整个混乱的战场,为之一静。
所有人,都循声望去。
只见大相国寺那早已破碎的山门外,一队身披黄金甲、手持长戟的御林军,簇拥着一顶由十六人抬着的、象征着至高皇权的龙辇,缓缓驶入。
龙辇的珠帘之后,端坐着的,正是大宋天子,赵佶。
他依旧穿着那身画画时常穿的宽松道袍,袍角甚至还沾着一点未干的松烟墨渍。可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那双曾经只懂得欣赏笔墨丹青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冰冷的、漠然的杀意。
他不是来平乱的。
他是来……收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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