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血色邮包
归墟边境的雨不知何时停了。
陈墨与苏九娘站在废弃邮局前，望着满地狼藉。邮筒被撞翻，信件散落一地，其中几封被黑血浸透，正渗出缕缕黑雾——那是梦魇的能量。
“影邮使女孩不见了。”苏九娘蹲下身，指尖拂过一封未拆的信。信封上没有地址，只画着一根交叉的骨棒——与之前引魂者收到的密信如出一辙。
陈墨的瞳孔微缩。他能感觉到，空气中漂浮着若有若无的甜腥气，像是腐烂的玫瑰混着铁锈。那是梦境侵蚀现实的征兆。
“她被带进梦境了。”苏九娘站起身，绣春刀的刀鞘泛起幽绿磷光，“梦魇女王的‘织网者’出手了。”
“梦魇女王？”陈墨皱眉，“新的敌人？”
“比原初更古老的存在。”苏九娘的声音沉了下来，“传说她是梦境之主的化身，能编织最真实的幻境，吞噬人类的意识。百年前镇灵司的档案里提到过她——当时有七个城市在一夜之间沦为‘鬼域’，所有居民都陷入了永恒的噩梦，最后只能用活人献祭才将她暂时封印。”
话音未落，一阵阴风吹过。邮局二楼的窗户突然被撞碎，一个裹着破布的“人”从窗口坠落。
陈墨接住她，动作微顿——这是个穿着病号服的女孩，面容苍白如纸，双眼却泛着不自然的青紫色。她的手腕和脚腕上缠着黑色丝线，线尾消失在虚空中，像是被什么东西“牵引”着。
“救……我……”女孩的声音细若蚊蝇，“她在……织网……”
“是影邮使！”苏九娘认出了她，“快带她离开这里！”
陈墨刚要移动，眼前的景象突然扭曲。
邮局的墙壁化作流动的墨汁，地面裂开无数缝隙，从中涌出的不是泥土，而是蓬松的羽绒。天空变成了深紫色，飘着巨型蒲公英似的“云朵”——每朵云里都裹着一张痛苦的人脸。
“欢迎来到‘织梦之巢’。”
一个慵懒而甜美的女声在头顶响起。陈墨抬头，看见一个穿着墨绿睡裙的女人悬浮在空中。她的头发如瀑，发梢缀着星星点点的荧光，像是银河的碎片；双眼是纯粹的紫色，没有瞳孔，仿佛能直接看透人心；最醒目的是她背后的翅膀——那是由无数纠缠的黑丝编织而成，每一根丝线上都挂着半透明的“梦境碎片”。
“梦魇女王？”陈墨握紧了女孩的手。
“叫我‘织网者’。”女人轻笑，翅膀轻轻扇动，一片“梦境碎片”飘落在陈墨面前——那是一段记忆：女孩在雨夜送快递，收到黑色信封，随后被黑雾拖入邮局地下室……
“这是她的记忆。”织网者的声音带着一丝陶醉，“多美的梦境原材料啊……纯净的恐惧，鲜活的绝望，还有对‘被需要’的渴望……”
“你在吞噬她的意识！”苏九娘挥刀斩向最近的“云朵”，刀锋却穿透了蒲公英，只溅起几点荧光。
“没用的。”织网者摊开手，掌心浮现出一团暗紫色的雾气，“这里是梦境与现实的夹缝，物理攻击伤不到我。你们的武器，是‘真实’；而我的武器，是‘幻想’。”
陈墨看着怀中的女孩。她的意识正在变得模糊，眼神逐渐空洞，嘴角却勾起一丝诡异的微笑——那是被梦境侵蚀的征兆。
“你需要她的‘执念’。”陈墨突然开口，“对吗？”
织网者的动作顿了顿，紫瞳中闪过一丝惊讶：“你怎么知道？”
“每个被你选中的人，都有未被满足的执念。”陈墨盯着女孩的脸，“她渴望被认可，渴望自己的‘存在’有意义——所以你用‘影邮使’的身份诱惑她，让她以为自己的工作能连接生死，对吗？”
女孩的身体微微颤抖。
“你错了。”织网者的声音变得冰冷，“她渴望的不是认可，是‘被需要’。她从小被父母抛弃，在孤儿院长大，唯一的价值就是‘送快递’——所以我要把她的‘价值’放大，让她成为‘梦境之门’的钥匙。”
陈墨的心沉了下去。他想起女孩送快递时眼里的光，想起她收到信时的期待——原来那些“美好”，都是织网者精心编织的幻觉。
“你想用她打开现世的‘梦境入口’。”陈墨道，“让整个城市陷入永恒的噩梦，对吗？”
“不止是城市。”织网者的翅膀展开，背后浮现出无数张痛苦的人脸，“是整个世界。当所有人都在噩梦中沉沦，不再挣扎，不再反抗……那才是最完美的‘织锦’。”
（二） 记忆战场
“苏九娘，带她离开！”陈墨将女孩推向苏九娘，“我来拖住她！”
“你一个人？”苏九娘犹豫。
“我有办法。”陈墨指了指自己的胸口——黑色水晶正在发光，百具亡灵的意识在其中蠢蠢欲动。
苏九娘咬了咬牙，抱起女孩冲进虚空中的一道缝隙。那是现世的入口，被织网者暂时撕开的“逃生通道”。
“真是个温柔的‘亡灵之神’。”织网者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赞赏，“不过……你以为这样就能阻止我吗？”
她的翅膀扇动，周围的“梦境碎片”突然疯狂涌动。陈墨感觉自己的意识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眼前的景象再次扭曲——这一次，他站在一片血色的战场上。
脚下是焦黑的尸体，空中漂浮着燃烧的残肢。远处，一座由骷髅堆砌的巨城正在燃烧，城墙上站着无数披甲骷髅，它们的眼中跳动着幽蓝火焰。
“这是……亡灵合成师的战场？”陈墨认出了场景——这是他记忆中最深刻的一场战役，他为了封印一个强大的死亡君主，几乎耗尽了所有亡灵。
“不。”织网者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这是你的‘执念’。你渴望力量，渴望掌控生死，渴望证明自己‘活着’……所以我要放大这份执念，让你看看，当你真正拥有‘神格’时，会带来怎样的灾难。”
战场的地面裂开，无数被陈墨亲手封印的合成亡灵从裂缝中爬出。它们的身体扭曲变形，原本忠诚的眼神变得空洞，口中发出刺耳的咆哮：“背叛者！你利用我们，却从未真正尊重过我们！”
“你们不是工具！”陈墨怒吼。他抬起手，暗金色火焰在掌心凝聚，“我赋予你们存在的意义，让你们不再是无意义的残魂！”
“意义？”为首的合成亡灵发出冷笑，“你所谓的‘意义’，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奴役！你用‘保护现世’当借口，让我们成为你的武器！现在，我们要自由！”
它挥出一道黑芒，陈墨侧身避开，却发现黑芒穿透了他的身体，在虚空中留下一道伤痕。
“这里是梦境战场。”织网者的声音响起，“你的亡灵术在这里会被无限放大，但同样，你的弱点也会被无限放大。”
陈墨看着四周的亡灵。它们的攻击越来越猛烈，每一击都精准地刺中他的“愧疚”——他为那些死在他手里的亡灵感到抱歉，为无法给它们真正的“自由”而痛苦。
“你输了。”织网者的身影出现在战场中央，她的翅膀完全展开，如同巨大的黑丝茧，“承认吧，亡灵之神，你和我一样——都在用‘拯救’当借口，满足自己的私欲。”
陈墨的意识开始动摇。他想起冥河渡口的仪式，想起自己为了“守护”而燃烧灵魂的痛苦，想起苏九娘说的“存在本身的意义”……
“不。”他低语，“我的‘私欲’，是让更多人活下来。”
他闭上眼睛，不再抵抗梦境的侵蚀。反而，他放任自己的意识沉入最深处——那里，是他作为“人”时的记忆：乱葬岗里第一次觉醒的恐惧，为救村民而冒险进入鬼屋的决心，代理人临终前那句“谢谢你来过”……
这些记忆不再是碎片，而是化作温暖的光，包裹住他的灵魂。
“你看，这就是你的‘执念’。”织网者的声音带着一丝慌乱，“你害怕被遗忘，所以用亡灵的力量对抗时间；你渴望存在，所以用‘守护’来证明自己的价值……但这些，恰恰是你最脆弱的地方。”
“或许吧。”陈墨睁开眼，瞳孔中流转着暗金色的光芒，“但这也是我‘存在’的证据。”
他伸出手，胸前的黑色水晶骤然爆发。百具亡灵的意识不再是狂暴的野兽，而是化作无数星光，融入他的神格。
“封神之曲，第三章·破妄！”
（三） 织网者的陨落
梦境战场开始剧烈震动。
那些被放大的“执念”幻象，在陈墨的神格面前如同纸糊的模型，被轻易撕碎。合成亡灵的咆哮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它们的意识碎片重新融入陈墨的神格，发出解脱般的轻鸣。
“不可能！”织网者的翅膀开始崩裂，黑丝从空中簌簌落下，“你的亡灵术怎么会有这种力量？”
“因为它们不再是工具。”陈墨的声音平静却充满力量，“它们是我选择的‘同伴’。我尊重它们的意志，所以它们愿意为我而战——不是作为武器，而是作为‘存在’。”
他的指尖泛起暗金色光芒，指向天空。
“现在，该你尝尝‘被吞噬’的滋味了。”
梦境开始反噬。
织网者编织的“幻境”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碎片般飞散。她身后的“梦境之门”剧烈震颤，门后传来无数怨魂的哀嚎——那是她吞噬过的意识，此刻正在反扑。
“不！这不可能！”她的紫瞳中第一次流露出恐惧，“我是梦魇女王！我是梦境的主宰！”
“你不是主宰。”陈墨一步步逼近，“你只是‘执念’的奴隶。”
他的神格化作一张巨网，笼罩住织网者。这张网不是用来束缚，而是用来“净化”——剥离她身上所有的“定义之力”，让她重新成为最初的自己。
“你……你要做什么？”织网者的声音变得虚弱。
“送你回去。”陈墨道，“回到你原本的样子——一个渴望被爱、被认可的女孩。或许你会痛苦，会迷茫，但至少……你能真正‘活着’。”
织网者的翅膀彻底崩解，化作漫天黑丝。她的身体开始透明，露出里面蜷缩的、真正的“她”——一个穿着病号服的年轻女孩，眼神空洞，脸上还挂着泪痕。
“这……这是哪里？”女孩茫然地环顾四周。
“安全的地方。”陈墨松开手，她的身体坠落在地，被及时赶到的苏九娘接住。
“织网者……消失了？”苏九娘震惊地看着空荡荡的天空。
“不。”陈墨抬头，望向逐渐恢复正常的天空，“她只是暂时解脱了。等她醒来，或许会明白，真正的‘存在’，不需要靠吞噬别人的意识来证明。”
他低头看向手中的黑色水晶。刚才的战斗中，水晶表面的符文变得更加复杂，却也多了一丝柔和的光泽——那是百具亡灵的意识，与他共同选择的结果。
“我们该走了。”苏九娘站起身，“影邮使女孩需要治疗，归墟之地的裂缝还需要封印……而且，我总觉得，织网者的出现，和原初的苏醒有关联。”
陈墨点点头。他能感觉到，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但这一次，他不再是孤身一人。
他看向怀中的女孩（真正的影邮使），她的意识正在逐渐恢复，眼中重新燃起了光芒。
“下次见面。”他对她说，“希望你能告诉我，你真正想成为的样子。”
女孩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我想……成为一个能连接生死，传递温暖的人。”
陈墨笑了。
远处，归墟边境的天空再次裂开一道缝隙。但这一次，缝隙中漏出的不再是死亡的黑雾，而是一缕微弱的晨光。
那是新生的征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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