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墨是在秋雨里收到那封血书的。
信纸浸透了暗褐色的水痕,字迹却如刀刻般清晰:\"枯井关,七十二具白骨披甲,将军索命。\"落款是个模糊的血手印,边缘沾着月桂叶的碎屑——和他在霍克特总督府、杰克船长舱、血棘镇墓地见过的一模一样。
\"枯井关。\"小棠捧着铜盆帮他擦脸,水珠顺着她后颈的淡粉疤痕滑落,\"我阿爷说过,那是前朝镇北王萧承渊的老巢。当年他带着十万大军镇守北疆,后来......\"她突然压低声音,\"后来有人说他兵变,被满门抄斩,头颅挂在城门上晒了七七四十九天。\"
陈墨的手顿住。他摸出青铜怀表,表盖内侧的母亲遗像在发烫——这是她第四次预警,前三次分别是影歌城的粮灵、海妖号的血泪、血棘镇的行尸。指针正缓缓转向子时,和信纸上\"索命\"二字的时间吻合。
\"备马。\"他说,\"去枯井关。\"
三日后,陈墨的马车碾过荒草萋萋的古道时,暮色正给群山镀上青灰。枯井关的城门半塌,门楣上\"镇北\"二字被风雨啃噬得只剩半截,墙根下堆着七十二具白骨,每具都穿着残破的重甲,腰间悬着锈迹斑斑的长槊——正是信里说的\"七十二具白骨披甲\"。
\"不对。\"小棠指着城墙,\"那些不是白骨......\"月光穿透云层,陈墨这才看清,所谓的\"白骨\"是干缩的人皮,紧紧裹着骨架,皮肤下凸起的血管里流淌着幽蓝的光,和他在海妖号见过的珊瑚虫、月桂叶教徒体内的虫子同色。
\"他们在等将军。\"沙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陈墨转身,看见个拄着拐杖的老人,脸上的皱纹里嵌着泥沙,\"四十年前,萧将军被押赴刑场时,说过'我血不冷,魂不灭,若有日枯井关的月光再照铁甲,便是我归来之日'。\"老人掀开衣袖,露出手腕上的月桂叶形状烙印,\"我是当年的守城兵,亲眼看着他被砍头。\"
陈墨摸出水晶瓶。七十二个亡灵的灵魂雾正在躁动,其中最沉稳的那道,让他想起圣达菲公墓里那个穿锁子甲的老兵——是\"铁砚\"张,他合成过的亡灵里最擅长读心的。
\"带路。\"陈墨说。
张的亡灵虚影走在前面,脚步轻得像片落叶。他们穿过瓮城时,墙缝里突然窜出数十道黑影。那些\"人\"没有眼睛,嘴咧到耳根,指甲长得能勾住陈墨的衣襟,最诡异的是他们的脖颈——每根颈椎骨都插着半枚月桂叶宝石,和霍克特的、杰克的、萧承渊的烙印严丝合缝。
\"是'活尸傀儡'。\"张的声音发颤,\"月桂叶教的人把死者的脊椎抽出,用宝石当导线,就能操控他们的尸体......\"他的手指向城墙垛口,\"看!\"
陈墨抬头。月光下,七十二具重甲尸体正从城墙上跃下。他们的甲胄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长槊尖端滴着黑血,面甲下渗出的液体腐蚀着青石板,发出\"滋滋\"的声响。而在七十二具尸体中央,有具格外高大的重甲,面甲是纯银打造的,刻着\"镇北王\"三个篆字——正是信里提到的\"丧尸武将\"。
\"将军醒了。\"
陈墨的怀表突然炸响。他摸出表,看见母亲的遗像在流泪,表盘上的指针疯狂旋转,最后停在\"申\"时——萧承渊被砍头的时辰。
\"退到我身后。\"陈墨抽出腰间的短刃。这把刀是用老奎的断枪熔铸的,刀身刻着七十二道亡灵纹路,\"张,带小棠去城楼,我拦住他们。\"
张的虚影点头。他和七十二个亡灵迅速退向城楼,留下陈墨独自面对七十二具活尸傀儡。将军的重甲撞碎第三块青石板时,陈墨看清了他的脸——那是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眉骨高挺,鼻梁有道刀疤,即使面甲遮住了上半张脸,仍能看出生前定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
\"镇北王萧承渊。\"陈墨直视着他的眼睛,\"你生前说要保家卫国,死后却被当成行尸傀儡,不觉得可笑吗?\"
将军的动作顿住。他的长槊尖端在地面划出深沟,面甲下传来闷吼:\"闭嘴!\"声音里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刺响,\"我是来取他们的命的......那些害我的人,那些笑我的人......\"
陈墨的刀划破指尖。鲜血滴在地上,七十二个亡灵的灵魂雾突然凝成实体。铁砚张的重甲泛起金光,他举起长槊:\"头儿,让我来!当年萧将军教过我'破甲三式',今天我就用这三式,挑了这劳什子傀儡!\"
张的槊尖点在将军的重甲接缝处。陈墨这才发现,那些甲片是用活人的脊椎骨拼接的,每道缝隙里都渗出黑血。将军发出痛苦的嘶吼,他的左手不受控制地抬起,长槊指向张——那是傀儡丝在操控他的身体。
\"看他的眼睛!\"陈墨大喊。张的槊尖微微偏移,擦着将军的脖颈划过,\"他的瞳孔里有光,没被完全控制!\"
将军的眼睛突然睁开。他的左眼是浑浊的灰白色,右眼里却跳动着幽蓝的火焰——和陈墨在水晶瓶里见过的亡灵之火一模一样。\"张......\"他的声音沙哑,\"是你吗?当年在漠北,你替我挡过三箭......\"
张的虚影颤抖起来。他的身体开始变淡,这是亡灵即将消散的征兆:\"将军,是我......当年你说要等我娶了阿秀,就给我升百夫长......可你走后,他们说你谋反,说你通敌......\"
将军的右手突然掐住自己的喉咙。他的面甲裂开蛛网般的细纹,露出底下青灰色的皮肤——那是被傀儡丝啃噬的痕迹。\"杀了我......\"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别让他们用我的魂当刀......\"
陈墨的怀表发烫。他摸出表,母亲的遗像突然开口:\"用灵魂的温度,融化冰冷的诅咒。\"遗像的唇形清晰,像极了母亲生前哄他睡觉时的语气。
陈墨举起短刃,刀尖抵住自己的胸口。鲜血喷涌而出,在空中凝成七十二朵幽蓝的花。他冲向将军,将鲜血洒在他的面甲上:\"萧将军,我以亡灵合成师之名,唤醒你的魂!\"
将军的身体剧烈颤抖。他的左手突然抓住陈墨的手腕,力气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你......你是谁?为什么我能听见他们的声音?\"他的目光扫过七十二个亡灵,\"铁砚?阿福?狗剩?你们......你们不是都死了吗?\"
\"我们没死。\"陈墨的声音带着哽咽,\"我们只是被封印在灵魂里,等你醒了,带我们回家。\"
将军的右眼突然爆发出刺目的光。他的傀儡丝开始断裂,面甲\"当啷\"落地,露出底下缠满绷带的头颅——原来他的脸早已被砍得面目全非,此刻绷带下的皮肤正在渗血,却带着温暖的温度。
\"回家......\"他喃喃自语,\"我要带你们回家......\"
七十二具活尸傀儡突然集体跪下。他们的脊椎骨发出\"咔吧\"声,月桂叶宝石纷纷碎裂,露出底下嵌着的半枚青铜令牌——正是萧承渊当年的虎符。
\"将军,我们随你去。\"张的虚影跪在陈墨身边,\"这次,换我们护着你。\"
陈墨的眼泪滴在将军的绷带上。鲜血渗进布料,绷带下的伤口开始愈合,露出底下完好的皮肤——原来那些狰狞的伤痕,都是傀儡丝伪造的假象。
\"走。\"将军捡起长槊,指向东方,\"我知道有条路,能绕过月桂叶教的耳目。等我带你们回到镇北王府,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萧承渊的魂,从来没离开过他的十万大军。\"
黎明时分,陈墨站在枯井关的最高处。他望着东方的朝霞,七十二个亡灵的灵魂雾在他周身盘旋,像团燃烧的蓝焰。将军的长槊插在青石板上,槊尖挑着面染血的战旗,旗面绣着的\"镇北\"二字,在阳光下泛着金红的光。
\"墨哥。\"小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捧着个檀木盒,里面装着从将军铠甲里找到的东西:半块虎符、封未寄出的家书、还有枚刻着\"萧承渊\"的玉扳指,\"这是他藏在甲胄夹层里的。\"
陈墨打开家书。字迹刚劲有力,最后一句是:\"阿秀,若我死,必是忠魂;若我生,必斩奸佞。待从头,收拾旧山河,再与你共赏漠北的雪。\"
他的手指抚过\"再与你共赏漠北的雪\"几个字。水晶瓶里的灵魂雾轻轻摇晃,发出呜咽般的呜咽——那是七十二个亡灵在哭,也是七十二个灵魂在笑。
\"该回家了。\"陈墨说。他将家书和玉扳指收进怀里,转身走向马车。小棠牵着他的手,后颈的疤痕在晨光中泛着淡粉,像朵即将绽放的花。
而在枯井关的城墙根下,那封血书突然自燃。火舌舔舐着\"将军索命\"四个字,最后化作一缕青烟,飘向东方——那里是镇北王府的方向,也是萧承渊魂牵梦萦的故园。
陈墨的马车碾过荒草,车轮声惊起一群寒鸦。它们扑棱棱飞向天际,留下一串清脆的啼鸣,像是在唱一首古老的歌谣:
\"将军百战身名裂,向河梁、回头万里,故人长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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