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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鸥镇扑面而来的咸腥海风带着粗粝的湿气，与奥兰多的干燥截然不同。
码头不大，却异常繁忙。
大大小小的船只挤在简陋的木质栈桥旁，桅杆林立，帆布在风中猎猎作响。
水手粗豪的吆喝声、海鸥尖锐的鸣叫、铁链的哗啦声、以及海浪拍打礁石的低沉轰鸣，交织成一曲充满海洋气息的喧嚣乐章。
空气中弥漫着鱼腥味、焦油味、汗水和海水的混合气息。
卸货的苦力扛着沉重的木箱穿梭，皮肤被海风和烈日染成古铜色。
几个醉醺醺的水手在酒馆门口大声嚷嚷。
整个码头充斥着一种粗犷、混乱却又生机勃勃的力量感。
“瑶姐，席朝，老驼铃，麻烦你们去打听打听，看看有没有船愿意去风暴之眼对面的遗忘沙海。”林柠跳下驼兽，对李瑶等人说道，她的脸颊的红晕已经消失，眼神也比之前明亮了许多。
“我和尚枳姐、江师弟、江师妹在这边看着驼兽和行李。”
“行，包在我们身上！”李瑶点点头，和席朝、老驼铃一起，熟练地挤入码头熙攘的人群中，寻找着能穿越那片凶名赫赫海域的船老大。
林柠将几匹驼兽拴在码头边一个相对僻静的角落，然后立刻又凑到了尚枳身边。
尚枳依旧裹在厚厚的黑色斗篷里，只露出小半张苍白的脸和冰冷的双瞳，安静地站在行李旁。
“阿枳，海风好大，你冷不冷？”林柠一边帮尚枳把被风吹开的兜帽边缘掖紧，一边问道。
她似乎已经完全适应（或者说破罐破摔）了尚枳那种“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说话方式，虽然每次还是会心跳加速。
尚枳微微侧头，看向林柠：“温度好了些。没有冷热不适感。”
林柠：“……” 好吧，意料之中的回答。
她眼珠一转，从行囊里翻出之前在集市买的那个蜜火果，虽然已经凉透了，表皮也软塌塌的。
“喏，蜜火果，凉了，不过应该还能吃。尝尝？”她带着一丝期待，把点心递到尚枳嘴边。
尚枳低下头，看着那卖相不佳的点心。
她没有张嘴，只是一直看着。
“凉了。不‘美味’。丢弃或回炉加热。”她收回手指，平静地给出评价。
林柠看着手里凉掉的蜜火果，再看看尚枳那副态度，又好气又好笑。
她忍不住小声嘀咕：“你以前饿极了，我记得什么东西都吃过的吧……”
尚枳的猩红双瞳转向她，似乎捕捉到了关键词：“‘饿’，而且‘能活命即可，谈何滋味？’ 。”
林柠彻底没脾气了，把蜜火果塞回行囊，赌气似的说：“行行行，你最厉害！”
她靠在行李上，看着尚枳冰冷沉默的侧影，海风吹拂着她的发丝。
之前的羞窘和此刻的无奈褪去，心底那丝酸涩和坚持又浮了上来。
她轻轻叹了口气，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尚枳说：“阿枳……你以前，比现在还让人感到寒意……”
尚枳似乎听到了，瞳孔转动，看向林柠。
但她没有回应，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
不远处的江安和江映月兄妹，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江映月眼中充满了同情和一丝敬佩。
江安则神色复杂，既有对尚枳现状的唏嘘，也有对林柠这份执着韧性的动容。
林柠很快注意到了他们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朝他们招招手。
江安和江映月走了过来。
“林师姐，你……辛苦了。”江映月看着林柠眼下淡淡的青黑，真心实意地说道。
林柠摇摇头，笑容有些疲惫，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明亮：“没事。只要她还认识我，还肯跟我说话，就还有希望。”她顿了顿，看向尚枳，又看向江氏兄妹。
“说起来，之前在万关宫，葬龙渊那段时间……也多亏了有你们在。江师弟沉稳可靠，映月师妹心思细腻，帮了我们不少忙，也……辛苦你们了。”
江安连忙摆手：“师姐言重了，同门互助，分内之事。倒是尚师姐……”他看向裹在斗篷里的身影，欲言又止。
江映月鼓起勇气，上前一步，走到尚枳面前，仰起脸，声音清脆地唤道：“尚师姐！你还记得我吗？我是映月！在葬龙渊，你救过我和哥哥！”
尚枳的目光落在江映月脸上，目光似乎没有任何聚焦点的变化。
几秒后，她平静地开口：“江映月是玄兵阁锐锋堂弟子，江安之妹。同门。”
回答精准无误，却冰冷得如同档案查询结果。
没有一丝故人重逢的喜悦，也没有对当年凶险的感慨。
江映月眼中的期待迅速黯淡下去，小脸上难掩失落。
江安叹了口气，拍了拍妹妹的肩膀。
林柠见状，连忙对江氏兄妹歉意地笑了笑：“抱歉啊，麻烦你们了。她现在……就是这样。不过凯尔大人说了，要慢慢来……”
就在这时，李瑶、席朝和老驼铃的身影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快步朝他们这边走来。
李瑶的脸上带着一丝如释重负，席朝则显得有些兴奋。
“找到了！”李瑶走到近前，压低声音，但语气带着喜色。
“运气不错！有条叫‘破浪号’的船，老船长了，专跑风暴之眼这条线，经验丰富！虽然要价不菲，但愿意专门跑一趟遗忘沙海那边的‘锈锚湾’！”
“锈锚湾？”林柠问道。
“嗯。”老驼铃嘬了口烟斗，接口道。
“离沙海边缘最近的一个小破码头，也是风暴之眼航线的终点了。到了那儿，再换沙驼，走个几天就能进沙海。”
“太好了！”江映月也暂时放下了失落，高兴起来。
席朝补充道：“船长说风暴之眼最近还算‘平静’——当然，他的平静跟咱们理解的不太一样！船明天一早就开！我们得赶紧把驼兽处理了，东西搬上船！”
众人立刻行动起来。
处理掉多余的驼兽，将必要的物资打包扛起，跟着李瑶和席朝，穿过嘈杂混乱的码头，走向停泊在栈桥尽头一艘看起来饱经风霜、却异常坚固的双桅帆船——破浪号。
船长是个皮肤黝黑、满脸风霜、瞎了一只眼的老水手，叼着烟斗，眼神锐利如鹰。
他扫了一眼林柠身边裹得严严实实、散发着阴冷气息的尚枳，独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但没多问什么，只是粗声粗气地指挥水手帮忙搬运行李。
夕阳的余晖将海面染成一片金红，巨大的破浪号如同沉默的巨兽，等待着吞噬敢于挑战风暴之眼的勇者。
众人带着复杂的心情，踏上了这艘将载着他们穿越死亡海域、驶向未知沙海的航船。
林柠紧紧跟在尚枳身边，看着她踏上甲板时斗篷被海风掀起的下摆，心中默默祈祷——阿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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