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缓缓浸染了白日喧嚣的海天。
白日里碧波万顷的海面,此刻化作一片深沉涌动的暗色绸缎,唯有边缘处被月光勾勒出细碎的银色花边。
小院的屋顶,由某种坚韧的墨色灵竹铺就,在星月光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仙晚意与苏白并肩而坐,身下垫着厚实暖和的“云霞锦”垫子,驱散了夜露的微凉。
她手中捧着一小盅苏白用院中灵植新沏的“月华凝露茶”,清冽微甘的茶香混合着海风特有的咸鲜气息,沁人心脾。
仙晚意侧过头,看向身旁的苏白。
他正仰望着星空,侧脸的轮廓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清晰俊朗。
“味道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吃,”仙晚意由衷地赞叹,声音在静谧的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柔软。
“以前在神域,竟没发现你在这庖厨之道上也如此拿手。”
对于习惯了琼浆玉液灵果仙肴的神帝而言,这种充满凡俗烟火气的珍馐,反而带来一种别样的触动。
苏白闻言,从浩瀚星空中收回目光,眼眸里清晰地映出她的身影。
他自然地从后面抱住女子,隔着薄薄的衣料,能感受到彼此传递的温热体温。
低沉的声音带着笑意,如同拂过竹叶的晚风:“这有何难?凡间百味,仙界珍馐,只要是你想尝的,我都能做。”
他的语气平淡,却蕴含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便是你想尝尝混沌深处那些光怪陆离的异界生灵是何滋味,我也能去寻来,琢磨着给你做。”
仙晚意不再言语,只是将身体更放松地倚向他,头轻轻靠在他肩头。
两人就这样依偎着,共同仰望这片不属于神域三十三重天格外纯净璀璨的夜空。
亿万星辰如同被随意泼洒的碎钻,密密麻麻地镶嵌在深蓝近墨的天鹅绒幕布上。
由无数细小星子汇聚而成泛着淡紫色光晕的星河,横亘天际,缓缓流淌。
偶尔有拖着细长光尾的流星划过,瞬间点亮一小片天域,又倏然隐没。
万籁俱寂,唯有风声浪声,以及彼此近在咫尺的呼吸声。
在这片令人心魂俱静的星辉之下,仙晚意望着那流淌的星河,一个盘旋心头许久的问题,终于借着这难得的松弛与亲密,自然而然地流淌出来。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寻:
“苏白,” 她唤了他的名字,目光依旧停留在星河深处,“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是什么时候,钟情于我的?”
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是在神域那段…你我身份已定,却又各自忙碌、诸事繁杂的日子里吗?”
她记得那段岁月。
他是锋芒毕露的太徽神君,她是威压寰宇的末代神帝。
公务交集不少,但每一次会面,都笼罩在神域的规则、仙阳的阴影、以及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之下。
公务之外,她身边永远有十二仙侍,更有仙阳帝君如影随形。
那时的苏白,在她眼中,只是第一重天太徽神君……却从未与“钟情”二字有丝毫关联。
苏白没有立刻回答。
他感受到肩头她的重量,嗅着她发间传来的,混合了白日里院中花草与月华凝露茶的淡淡幽香。
他微微侧头,下颌几乎能触碰到她额角的碎发。
深邃的目光凝视着她仰望星空的侧颜,那清冷的线条在星辉下柔和得不可思议。
片刻的沉默后,一声极轻、仿佛带着无尽岁月尘埃的叹息,自他喉间溢出。
“不是。” 他的声音低沉而缓慢,“神域那段时日……”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回忆那段充满压抑与渴望的时光,嘴角勾起一抹复杂难言的弧度,带着一丝自嘲,又带着一丝执拗,“那段时日,不过是我想尽千方百计,只为能……多见你一面罢了。”
时间回溯到神域争权之前的漫长岁月。
那时的神域,表面由真主统御,实则暗流汹涌,仙阳神主以其深不可测的实力与影响力,如同无形的巨网,笼罩权柄的阴影之下。
隐隐发展其势力。
也正是从远古战场那次惊心动魄的相遇之后,苏白心中那点因被救而产生的模糊而炽热的悸动,非但未被熄灭,反而在十万年的时光里越燃越烈,最终化为一种近乎偏执的追逐。
他疯狂地磨砺自己的剑道,在无数生死边缘挣扎搏杀,终于,那柄锋芒毕露的“太徽剑”响彻寰宇,“太徽神君”的名号成为了三十三重天中最为耀眼的存在。
也为他赢得了踏足神域最高权力核心的资格——神域天阙。
这里的陈设恢弘而冰冷,巨大的穹顶描绘着宇宙初开的混沌星图,流淌着法则的微光。
空气里弥漫着万年沉水香的厚重气息,以及一种属于至高权柄的无形的威压。
紫金色的“混沌神木”书案后,仙荼端一袭低调的月袍端坐,金线暗绣着符文,衬得她容颜愈发清冷绝尘,却也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与疲惫。
她正批阅着堆积如山的玉简奏章,指尖凝聚的神光流转,每一次落下都牵动着万千世界亿万生灵的气运。
“太徽神君苏白求见,有北境星域‘界隙动荡’之事禀奏。”
清朗而带着几分锐质感的声音在殿外响起,打破了殿中的沉寂。
仙荼并未抬头,只淡淡应了一声:“宣。”
沉重的由“星陨玄金”铸造的殿门无声滑开。
苏白身姿挺拔如松,步履沉稳地走了进来。
他今日穿着代表神君身份的“流云星纹”银白锦袍,腰悬太徽剑,剑鞘古朴,却隐隐透出令人心悸的锋锐之气。
当他目光触及书案后那道清冷身影时,那锐利瞬间被竭力压抑的专注与柔和所取代,如同寒冰遇暖阳,悄然融化。
他走到殿中,依礼躬身:“第一重天太徽神君。”
“免礼。北境星域之事,速速道来。” 仙荼的声音清冽,不带丝毫情绪,目光依旧停留在手中的玉简上。
眼前这位潜力无限的太徽神君,与其他前来禀报事务的神官并无不同。
“是。” 苏白直起身,目光灼灼地落在仙荼身上,要将她此刻批阅奏章时微蹙的眉心,略显苍白的侧脸都刻入心底。
他深吸一口气,正要开口详细禀报那其实并不算特别紧急的界隙动荡。
这不过是他精心挑选的,一个能让他“名正言顺”踏入神域的由头罢了。
就在此时——
一道带着不容置疑力量感的声音,自身侧传来:
“北境界隙?可是与‘幽墟’接壤的那处不稳定节点?此事吾倒也有所耳闻。”
苏白眉头微蹙,那点隐秘的能与她独处的雀跃瞬间被浇灭。
他不用转头也知道是谁。
只见书案左侧,那以整块“温灵暖玉”雕琢而成的巨大屏风旁,不知何时已悄然立着一人。
创世神其一,与仙荼神帝一同诞生的仙阳神主。
仙阳身着一袭云锦常服,衣摆绣着雅致的青竹暗纹,长发仅用一根白玉簪松松束起,几缕垂落鬓边,更添几分优雅从容。
手中捧着一卷散发着淡淡金光的古老卷轴,姿态闲适,仿佛只是恰好在此阅览典籍。
脸上带着令人如沐春风的温煦笑意,眼神平和深邃。
苏白却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双看似温和的眼眸深处,潜藏着一丝审视与……几乎难以察觉的冰冷。
仙阳的目光并未直接与苏白碰撞,而是自然地落在了书案后的仙荼身上,那眼神瞬间变得专注而柔和,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关切。
“阿荼,” 仙阳的声音放得更轻柔了些,“你已批阅了两个时辰,神念耗费甚巨。此等琐事,吾与太徽神君细谈,你该歇息片刻。”
他一边说着,一边极其自然地走上前几步,将手中那卷散发着清心凝神气息的卷轴轻轻放在仙荼手边,动作熟稔而体贴,仿佛早已做过千百次。
甚至伸出手,极其轻柔地拂过仙荼肩头一缕并不存在的微尘,那姿态亲密得不容外人置喙。
仙荼终于从玉简中抬起了眼。
她看向仙阳,眼眸里掠过疲惫和无奈,又像是一种早已习惯的深沉的倦怠。
彼时的神域已陷入未定下下任掌权者的言语风波中,如何确定如何竞争暂且没有结果。
仙荼想着亲力亲为,说不定机会更大一分。
尽管她和仙阳存在竞争对立的,此刻也没有拒绝仙阳的关怀,只是微微颔首,声音依旧清冷:“有劳了。”
随即,她的目光才转向殿中的苏白,带着公事公办的疏离:“太徽神君,具体情形,便与仙阳详述吧。”
说完,她便重新低下头,注意力似乎又回到了那似乎永远也处理不完的奏章上,仿佛殿中这两位足以搅动神域风云的人物,只是无关紧要的背景。
苏白皱眉,他看着仙阳帝君。
一同诞生的创世神,亦兄亦妹,无时无刻在仙荼的身侧。
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
偏偏苏白的诞生,晚了好几千年。
经历了漫长无尽岁月,才得以同仙荼初遇。
“仙阳神主,”苏白浅浅扣礼。
仙阳唇角弧度向下,抬手示意苏白往偏殿走,言语淡然。
“既然是你发现的不稳定节点,太徽神君不介意吾派遣你前去解决吧。”
苏白听出话中的命令,怔愣的一瞬间露出假笑,“神主如此,岂有不从。”
第一次交际,苏白输了。
仙阳的外表下,是深不可测的实力与对仙荼近乎偏执的守护。
或者说是掌控。
任何试图靠近仙荼的人,无论是怀着敬畏、野心,还是……像苏白这样,怀着无法言说的炽热情感,都会在第一时间被这道影子所察觉所审视,最终被那无形的屏障隔绝在外。
苏白利用“太徽神君”的身份,得以光明正大地踏入这神域天阙,得以近距离地看到她。
他以为身份带来的便利,能让他“毫无顾忌”地靠近。
每一次当他借着公务之名前来,试图多看她一眼,试图捕捉她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时,仙阳总会如同幽灵般适时出现。
有时是在他刚开口禀报之时,有时是在他告退转身之际。
仙阳帝君总是带着那无懈可击的温雅笑容,用最得体的理由——或关心神帝辛劳,或补充政务细节,或干脆就是“恰好”在此研读典籍。
自然而然地介入,将苏白与仙荼之间那本就稀薄的连接,轻描淡写地切断。
他那看似温和的目光扫过苏白时,苏白能清晰地感觉到一种审视,一种警告,一种“你的一举一动皆在我眼中”的了然。
在仙阳帝君面前,苏白那引以为傲的“太徽神君”身份,仿佛成了一件可笑的外衣,被轻易看穿其下隐藏不合时宜的妄念。
苏白袖中的手悄然握紧,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他面上依旧维持着神君应有的沉稳与恭谨,对仙阳帝君躬身道:“是,帝君。”
心中那点因身份带来的“毫无顾忌”,早已在仙阳帝君温润如玉的笑容和那无处不在的,充满占有意味的守护姿态下,化作了冰冷的苦涩与不甘。
这“太徽神君”的名头,让他得以站在此处,却也让他更清晰地看清了那道横亘在他与仙荼之间,名为“仙阳”不可撼动的鸿沟。
回忆的潮水褪去。
苏白的声音带着一种历经漫长岁月沉淀后的平静,却又蕴含着无比深沉的力量,在仙晚意耳边清晰响起:
“钟情于你……远在那之前。早在你……还不认识我的时候。”
他的手臂无声地环上她的腰肢,将她更紧地拥入怀中,仿佛要将这跨越了十万年光阴才得以触碰的温暖,彻底融入骨血。
他的下颌轻轻抵着她的发顶,目光重新投向那片浩瀚无垠,见证了他们初遇与此刻相依的星空,低语道:“很久,很久以前了。”
仙晚意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他胸膛传来的有力心跳和那份沉甸甸的,跨越了漫长时光才得以诉说的情意。
她没有追问那个“很久很久以前”的具体时刻,只是在那片静谧流淌的星河之下,在他温暖的怀抱里,缓缓闭上了眼睛,唇边漾开一丝了然又动容的弧度。
喜欢养崽日常:病弱夫君是鬼掳来的请大家收藏:(m.ququge.com)养崽日常:病弱夫君是鬼掳来的趣趣阁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