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与洪荒边缘,法则的碰撞与湮灭仍在暴乱。
然而,就在这一刻,一个无比狂悖、无比癫狂的声音传入天地,震撼了所有生灵!
吴天那掷地有声,近乎欺师灭祖的声音,是战书!
这战书不是金戈铁马,不是神通呼啸,而是最纯粹、最原始,以一种无可阻挡的姿态。
席卷了洪荒的每一个角落,贯穿了九天十地,将所有关注此地的强者大能,将其心神彻底搅得天翻地覆!
“疯了!”
“这家伙简直是疯了!”
这个念头不约而同地在亿万万生灵的心头炸开,掀起滔天巨浪。
所有人都陷入震惊与慌乱之中,无法理解他们听到的话。
要么是这洪荒天地彻底颠倒了,要么是他们出现了幻觉,要么就是吴天自己,已然陷入癫狂!
挑战鸿钧道祖?
那是何等荒谬绝伦,何等匪夷所思,何等自取灭亡的狂言妄语!
鸿钧道祖是何等存在?
那是曾经的混沌魔神,曾与盘古交手而不死!
混沌之中,紫霄宫高悬,传下玄门无上仙道,一手定下圣人果位,教化洪荒万灵的万法之源!
座下六大圣人,皆出自其门下!
更有传闻,他已开始身合天道,即将成为洪荒法则与秩序的具现化身。
是言出法随,念动则天地变的至高存在!
即便是今日强横至此,盖世无敌,战无不胜的吴天!
也曾在紫霄宫中听道!
是弟子辈的小人物!
而今,这个应该作为弟子的存在,在刚刚悍然屠戮了同为道祖弟子的元始圣人之后。
非但不思任何悔过,竟还敢对着鸿钧道祖,发出战书?
这已经不是狂妄可以形容。
这是彻头彻尾的癫狂!
是失了心智的自毁之道!
“他……他赢了一尊圣人,斩杀元始,就真的以为自己无敌于天地之间,连道祖都不放在眼里了吗?”
“飘了!吴天彻底飘了!”
“这是何等的愚蠢!自取灭亡!”
“完了,这一次,谁也救不了他!”
“道祖一怒,便是天倾地覆,圣人也要化为飞灰!”
几乎所有生灵的心中,都升腾起同样的念头。
无人看好吴天这疯狂的举动。
在他们眼中,这不过是其辉煌传奇落幕之前,最绚烂,也最愚蠢的一抹疯狂。
一处不为人知的角落。
陆压的面容扭曲到了极致,狂喜的情绪撑爆了他的理智,让他又哭又笑,状若疯魔。
“哈哈……死了!他死定了!”
“自寻死路!”
“父皇!叔父!再等等,吴天马上就要死了!”
泪水混着血水从他眼中流淌,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
娲皇天内。
女娲闭上了双眸,一声悠长至极的叹息,在空旷的宫殿中回荡。
那叹息里,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无力与深沉的绝望。
在她看来,吴天此举,已亲手斩断了那最后一丝,或许本就虚无缥缈的生机。
……
万魔殿。
罗睺的兴奋之情在此刻攀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顶峰!
他猩红的眼眸中,闪烁着刺目的精光,仿佛能洞穿混沌,直视那片战场的中心。
“好!好!好!”
他连道三声好,每一个字都带着压抑不住的战栗。
“太有意思了!这个吴天,当真是一次又一次,出乎本座的预料!”
他素来瞧不起洪荒后天孕育的生灵,视之为盘古遗泽下苟延残喘的蝼蚁。
即便是对三清,也多是因其盘古元神所化的出身,而稍加关注。
对于巫族,他更是认为其不过是盘古尸身所化,带着天生的污秽与死气,难登大雅之堂。
却万万没有想到。
就是这被他彻底轻视的族群之中,竟诞生了吴天这样一个根本无法用任何常理去揣度的恐怖异数!
“单凭他此刻展现的力量,绝无可能抗衡鸿钧的化身,哪怕那只是一具化身……”
罗睺的手指在冰冷的王座扶手上急速地敲击着,发出清脆声响,在死寂的魔殿中格外刺耳。
“他必然还藏着,某种足以颠覆整个战局的底牌!”
“究竟是什么?竟让他有底气,敢于直面鸿钧?”
他的好奇心被彻底点燃,全部心神都投入到了对那片混沌战场的观测之中。
“也好!借此机会,正好让本座看看,鸿钧合道,究竟到了何种地步!”
……
混沌战场。
在吴天那声挑战之后,陷入了一种诡异到极致的寂静。
时间与空间的概念,仿佛都在此刻失去了意义。
鸿钧的化身,面对吴天这堪称大逆不道的挑衅,竟未有立刻发作。
那张由无穷法则与道韵构成的模糊面容上,似乎掠过了一丝极其细微,几乎无法捕捉的讶异。
沉寂。
漫长的沉寂。
良久,那化身忽然发出一阵意味难明的大笑。
笑声不高,不响,却仿佛源自大道的另一端,带着一种俯瞰纪元生灭的沧桑与复杂。
“好!”
一个字,却听不出太多的怒意。
“这些年来,你屡次忤逆天命,扰乱洪荒既定的轨迹,吾一直未曾真正出手,将你这异数彻底抹去。”
“没曾想,一时放任,竟养出了你这等足以撼动天道秩序逆天之辈!”
鸿钧确实恼怒吴天的屡次作对。
但此刻,面对这如此直白,如此纯粹的挑战,他那因合道而近乎永恒死寂的心湖,竟罕见地,泛起了一丝微澜。
他早已看透洪荒过去未来,亿万种可能的演化。
一切生灵的命运轨迹,在他眼中都如同早已写定的剧本,清晰,明确,也因此索然无味。
长久以来高踞紫霄宫,除了参悟那终极的大道,亦有几分,是因为这洞悉一切后的极致无聊。
吴天。
这个无法被命运长河完全锁定,无法被天机完全看透,不断制造着意外的变数。
从某种意义上,反而为他那无尽且永恒的生命,增添了一抹不可预测的趣味。
鸿钧曾有数次机会将其彻底灭杀,却终究未曾出手,就有几分这个原因在内。
如今,这份趣味,竟膨胀到了要反过来挑战规则制定者本身。
厌恶其忤逆的同时,一种沉寂了不知多少元会,名为兴奋的情绪,竟从那死寂的心湖之底,悄然滋生。
“很好。”
鸿钧止住了笑声,语气变得平淡。
可正是这种平淡,却带着一种言语无法形容的无上威严。
“既然你诚心求教,吾,便成全你。”
“昔年紫霄宫三次讲道,你只来了两次,所学不全,终究不得圆满。”
“今日,吾便为你补上这最后一课!”
“让你三招!”
话音落下的瞬间。
一股无法形容其浩瀚,无法描述其威严,仿佛整个洪荒天道意志被压缩、被具现化的磅礴威压,自那模糊的化身体内,轰然爆发!
这不是神通。
不是法术。
仅仅是那道化身体内,一股意志的苏醒与彰显。
一股仿佛将整个洪荒宇宙,将那过去、现在、未来所有时间线,将那无尽生灵的命运轨迹,全部凝聚于一点的磅礴威压,轰然爆发!
这不是力量,这是权柄。
是天道至高无上的绝对统治权,是法则化身最原始的意志流露!
轰隆!
混沌虚空被这股意志直接碾成了最纯粹的虚无,连地水火风都来不及演化,便被彻底抹去存在。
首当其冲的老子、通天、接引、准提四圣,他们距离鸿钧最近。
其圣人之躯在这股威压面前,脆弱得不比凡人坚固多少。
四道身影被一股无法抗拒、无法理解的伟力狠狠推离,圣人道果疯狂鸣动,传递着最深沉的惊骇与源自位阶的绝对臣服。
十二祖巫集体一震,那强悍的身躯也发出不堪重负的爆鸣,一道道血线从他们紧闭的唇角渗出。
西王母、后土更是面色煞白,身形踉跄暴退,拼尽全力催动法力,才在被彻底压垮前勉强稳住,眼中只剩下无尽的恐惧。
这股威压的余波,更是穿透了混沌壁垒,降临于洪荒世界。
万山轰鸣,大地开裂。
四海倒卷,巨浪直冲天际。
苍穹之上,亿万星辰的光芒剧烈摇曳,仿佛下一刻就要集体坠落,燃尽最后的光辉。
洪荒万灵,无论身处何地,无论修为高低,在这一刻,他们的神魂本源都在战栗。
那是一种源自生命最深层次的烙印,一种对创造者、对至高规则的绝对敬畏。
无数生灵身不由己地瘫软在地,瑟瑟发抖,五体投地,朝着紫霄宫的方向,朝着那威压的源头,献上最原始的顶礼膜拜。
“道祖……就是……天……”
“吴天如何能挡?”
无数念头在生灵心中升起,又被更恐怖的威压碾碎。
所有的视线,所有还能勉强抬头的存在的全部心神,都死死聚焦于那风暴的中心。
聚焦于那在足以倾覆天地的威压下,依旧试图挺立的身影。
吴天头顶,混沌钟正在发出前所未有的剧烈哀鸣。
钟体外环绕的日月星辰虚影,光芒黯淡,几近熄灭。
钟体内显化的山川大地、洪荒万族之景,正在寸寸崩塌。
那垂下的亿万缕混沌之气,此刻不再是坚不可摧的守护,而是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疯狂地压缩、扭曲、碾碎,发出刺耳的撕裂声。
他脚下的十二品造化青莲,旋转变得无比滞涩。
绽放的无尽造化生机,那青蒙蒙的光晕,如同风中残烛,剧烈地明灭不定,莲台本身甚至发出了细微的、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身后,三十六颗定海神珠所化的三十六诸天,世界虚影正在崩溃。
山河倒转,日月无光,那磅礴的世界之力,被死死地压制回神珠本体之内,无法透出分毫。
即便有三大至宝护身,那源自鸿钧道祖的威压,依旧沉重得如同整个洪荒宇宙的重量,尽数倾轧在他一人之身。
他的脊背,被一寸寸地压弯。
浑身骨骼都在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仿佛下一瞬就要被彻底碾成齑粉。
每一寸血肉,每一滴神血,都在承受着难以言喻的巨力,似乎要从内部爆开。
“吼!”
一声压抑到极致,充满了不屈与暴戾的咆哮,自吴天喉间猛然炸响!
声震混沌,如同受伤的太古凶兽,在临死前发出的最决绝的反抗。
吴天额头上、脖颈处的青筋,根根暴起,虬结贲张。
双目之中,血丝密布,迸射出赤红如血的疯狂光芒。
他硬顶着那足以碾碎诸天,压塌万古的恐怖威压,调动起每一分力量,催动着每一丝意志。
那几乎要被彻底压弯的脊梁,在一阵令人心悸的骨骼摩擦声中,艰难地、一寸一寸地,重新挺直!
下一刻,他动了。
没有丝毫犹豫。
脚踏青莲,身绕残破的诸天世界,头顶哀鸣的混沌钟,他将所有的力量都灌注于手中的那杆长枪。
弑神枪!
那暗红色的枪身,仿佛被他此刻决绝的意志所点燃,爆发出滔天的凶戾红芒。
整个人化作了一道撕裂黑暗的血色闪电,不顾一切地朝着前方那道淡漠模糊的身影,冲杀而去!
这一幕,让所有关注此战的大能者,心神剧烈震动。
清晰地感受到了吴天那股付诸行动的疯狂。
“他真的动手了!”
“不是虚张声势!他……他竟真的敢向道祖挥枪!”
“扛着道祖如此威压,竟还能……爆发出这等冲击……”
各方修士忍不住惊呼,声音里是无法掩饰的震颤。
神念之中交织着极致的惊骇,与一种莫名的敬佩。
扪心自问,若是他们身处其位,恐怕在那威压降临的第一个刹那,便已形神俱灭,连一个念头都无法剩下。
飞蛾扑火!蚍蜉撼树!
所有生灵心中都闪过类似的念头。
这根本不是一场战斗,这是一场注定的、毫无悬念的自毁。
可是在这一刻。
吴天那道逆着无上天威,挥枪冲锋的悍勇身影,却以一种无比强烈、无比深刻的方式,烙印进了每一个目睹此景的生灵意识最深处。
无论胜负,无论生死。
这道身影,这份胆魄,其名号,必将永镌于洪荒历史,万古不灭。
没有人认为他能赢。
差距不是天渊,而是存在与虚无的距离,根本无法衡量。
他们此刻唯一的念头,便是他能在道祖手下,支撑多久?
一招?
或许,道祖只需一个念头,他便会彻底消失!
就在这万千思绪流转的刹那。
吴天已杀至鸿钧近前。
他将自己一身通天彻地的法力,将那不屈不挠的意志,将那燃烧的神魂与战意,尽数灌注于弑神枪之内!
那暗红的枪体,凶戾之气攀升到了顶点,枪尖之上,一点红芒凝聚,那不是光,而是一个纯粹的、绝对的杀戮概念。
似乎要洞穿万古时空,要撕裂一切规则秩序,要将高高在上的天道,都刺出一个窟窿!
这是贯穿天地、弑杀神魔的至强一击!
然而,面对这石破天惊、足以将寻常圣人打得形神俱灭的至强一击,鸿钧依旧静立原地。
身形未曾有半分移动。
鸿钧甚至没有做出任何防御的姿态。
那双映照混沌生灭的眼眸,无波无澜,只是淡漠地看着那道撕裂一切而来的身影,看着那柄凶威赫赫的弑神长枪。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无限拉长。
所有观战大能的神念都死死锁住这一幕,心神绷紧到了极致。
那凝聚了吴天毕生修为,不屈意志与滔天战意的赤红枪影,在距离鸿钧道祖身体尚有三丈距离时,戛然而止。
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没有能量炸裂的轰鸣。
它就那样停下了,如同奔腾咆哮的星河撞上了一堵无形无质、却又象征着终点的绝对壁垒。
嗡!
弑神枪的枪尖,爆发出一种近乎悲鸣的剧烈震颤。
那是洪荒第一杀伐至宝的灵性在哀嚎,在为自己的无力而愤怒。
恐怖的能量冲击以枪尖为原点,向着四面八方疯狂扩散,却唯独无法寸进分毫,只是徒劳地将周围的混沌之气再次清空、湮灭。
弑神枪的枪尖,连同其后吴天奋力前刺的身影,就那样被硬生生定格在了鸿钧身外三丈之处。
再也无法前进哪怕一分一毫!
“该死!”
吴天低吼一声。
双臂贲张,每一根青筋都化作狰狞的虬龙,盘踞其上。
全身的法力、气血、神魂之力,毫无保留地顺着手臂灌注进枪身,试图推动弑神枪,突破那层看不见、摸不着,却又真实存在的屏障。
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全身的骨骼,因为承受这股反冲的巨力而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
周身沸腾的气血甚至冲破了皮肤的束缚,渗出一颗颗细密的血珠,旋即又被他体表恐怖的高温与能量瞬间蒸发,化作一圈淡淡的血色雾气。
但,无用。
一切都是无用。
任凭他如何挣扎,如何爆发,那近在咫尺的三丈距离,却化作了永恒的天堑。
那是规则的距离。
是道的差距。
是他与天道之间,永远无法跨越的鸿沟。
弑神枪的枪尖死死抵在那无形的壁垒之上,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
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意志,所有的杀伐之气,都在触碰到那壁垒的瞬间,被化解,被抹平,被归于虚无。
鸿钧静静地望着他。
那目光平淡得没有一丝杂质,仿佛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闹剧,在看一粒微末的尘埃,用尽全力,表演着它的挣扎。
许久,他再次开口。
声音平稳淡漠,没有丝毫情绪起伏,却如同九天之上的道音,清晰无比地响彻在吴天的心神最深处。
响彻在每一个关注此地的生灵意识之中。
“够了吗?”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比整个洪荒世界压下还要沉重亿万倍。
轰!
吴天的心神剧烈狂震。
他如何不明白这三个字的含义?
道祖所问,不仅仅是问他这番徒劳的攻击是否已经足够。
更是在问他,扰乱天机,逆天行事,挣扎抗争,折腾至今……是否已经够了吗?
是否应该认清现实,明白差距。
放弃这可笑又可悲的抗争,然后像所有众生一样,乖乖接受那早已为他、为万灵设定好的,天命?
放弃?
认命?
不!
“不够!”
吴天用尽全身的力气挤出了这两个字,每一个音节都充满了极致的不甘与被彻底无视的愤怒。
他深知鸿钧本体强大到无法想象,甚至无法用言语去描述。
但眼前这具,毕竟只是一具化身!
难道他燃尽所有,连一具化身都无法撼动分毫吗?
连让对方移动一下脚步,甚至连让对方的衣角飘动一下,都做不到吗?
绝不!
他绝不接受!
吴天神色骤然变得无比凌厉,眼中那决绝的赤红光芒深处,一抹疯狂的狠色彻底爆发。
他周身气势在这一刻竟再度疯狂攀升,猛地收回弑神枪。
下一刻,他的手臂在虚空中化作了千万道难以捕捉的残影!
刷!刷!刷!
无数尖锐到极致的破空声,在同一刹那撕裂了混沌!
吴天在一瞬间,刺出了亿万枪!
那不再是单纯的攻击,而是他意志的具现化。
漫天都是赤红如血的弑神枪影,密密麻麻,铺天盖地,从上下左右、四面八方,从过去未来、时间空间。
从每一个可能存在的角度与维度,同时刺向那道静立不动的淡漠身影!
那景象,仿佛在同一个瞬间,有成千上万个吴天,手持弑神枪,同时发动了最强的攻击。
无数枪影汇聚成一团毁灭一切的赤色风暴,要将风暴中心那道身影彻底淹没、撕碎、碾成齑粉!
然而,结果依旧。
所有凌厉无匹、足以洞穿大千世界、弑杀圣人元神的赤红枪影,在进入鸿钧身外三丈范围的刹那,再一次,齐齐停滞!
万千枪尖,密密麻麻地钉在那无形的壁垒之上,不得寸进。
远远望去,鸿钧道祖仿佛被包裹在一个由无数弑神枪影构成的、巨大无比的赤红色刺球中心。
他安然无恙,纤尘不染。
弑神枪,这柄号称洪荒第一杀伐至宝,拥有弑神灭圣之能的无上凶兵,此刻竟连碰触到鸿钧一片衣角的资格都没有!
绝对的差距,带来绝对的绝望。
鸿钧依旧静立。
他的目光甚至未曾扫视周围那无数停滞的、散发着滔天杀意的枪影。
他仍是那般平淡地看着中心处,因极致爆发而剧烈喘息,浑身浴血的吴天。
他再次开口,声音依旧淡漠。
“够了吗?”
“不够!”
两个字,自吴天口中迸出,不再是低沉的嘶吼,而是化作一道撕裂混沌、震碎寰宇的雷霆咆哮!
他的心中只剩下最原始,最纯粹的战意与疯狂。
巫族战天斗地,从不足够!
他体内所有的力量,不再是江河,而是化作了千万座即将同时喷发的火山,以一种玉石俱焚的姿态,开始了最狂暴的运转!
盘古真身!
这是他最后的底牌,是逆转乾坤的唯一可能!
金、木、水、火、土、时间、空间……一道道祖巫法则的符文在他身体表面疯狂亮起,彼此冲撞、吸引。
试图遵循那源自血脉最深处的古老记忆,重组成开天辟地的无上神躯。
霎时间,他身后、身侧的虚空剧烈扭曲。
一条闪烁着庚金锐气的巨臂虚影挣扎着探出,锋芒毕露,似要斩断万物!
紧接着,一条缠绕着乙木生机的青色手臂试图凝聚,却被旁边一条奔腾着癸水阴寒的手臂瞬间冻结!
轰!
水与火的法则之力刚刚触碰,便轰然炸开,化作毁灭性的能量风暴!
十二祖巫与后土、西王母的力量早已在先前的连番大战中消耗殆尽,尚未恢复。
没有了他们的辅助。
吴天强行催动的法则融合,变成了一场发生在他自己体内的、足以致命的法则暴乱!
手臂的虚影不断凝聚,又不断因为彼此的冲突与排斥而崩溃、炸开、消散!
盘古真身,终究未能成功凝聚。
“吼!”
吴天再次发出一声咆哮。
既然无法完美融合……那便不融了!
他放弃了所有精妙的操控,放弃了所有融合的尝试,放弃了那遥不可及的盘古伟力。
将所有在他体内躁动、冲突、互相攻击的法则之力!
将他毕生修炼的法力!
将他沸腾燃烧的气血!
将他坚不可摧的意志!
乃至,将他燃烧本源神魂换来的最后力量!
在这一瞬间,毫无保留,尽数爆发!
“开!”
随着他一声令下,那压制不住的狂暴力量,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刷!刷!刷!
无数条手臂,猛地从他身后、身侧、乃至周身每一个毛孔中疯狂探出!
这些手臂形态各异,光芒万千!
有的手臂赤红如火,熔岩流淌!
有的手臂漆黑如墨,死气缠绕!
有的手臂晶莹如冰,冻结时空!
有的手臂厚重如山,镇压万古!
它们不再试图融合,而是以最原始、最纯粹的姿态,展现着一种法则的极致力量!
这数十条狂暴的法则手臂出现的瞬间,便带着一往无前的决死之意,猛地向前探出!
一只只手掌,或刚猛,或阴柔,或狂暴,或死寂,层层叠叠,以前所未有的默契,共同死死握住了那杆暗红的弑神枪!
“战!”
这一声咆哮,不再出自喉咙,而是源自他即将燃尽的灵魂!
他将所有手臂,所有力量,所有不甘,所有愤怒,他将自己的一切,都化作了推动长枪的燃料!
混沌钟发出急促声音,钟体上的日月星辰、地水火风疯狂暴乱。
造化青莲光华万丈,莲花绽放。
三十六诸天,更是剧烈震动起来。
这一击,有进无退!
嗡!
弑神枪的嗡鸣变了。
不再是之前的暴戾与凶狂,而是化作一种极致的尖啸,一种将自身存在都压缩于一点,即将贯穿万物的毁灭之音!
枪身变得灼热,亮到极致的赤红光芒中心,竟诞生出了一丝足以吞噬万物的暗黑。
枪尖处。
那一点寒芒,周围的空间不再是涟漪或破碎,而是开始无声无息地、一层层地向内坍塌、湮灭,化为最原始、最纯粹的无!
终于,动了!
在那万千法则手臂的共同推动下。
在那集合了吴天所有力量与意志的一击下,弑神枪的枪尖,顶着那绝对的屏障,猛地向前突进了一寸!
轰隆!
这一寸的距离,仿佛跨越了一个纪元!
整个混沌都在为此沸腾!
那堵无形无质的壁垒,第一次,发出了仿佛玻璃碎裂前的、不堪重负的震颤!
枪尖艰难地、极其缓慢地,却又异常坚定地,继续向前!
三丈……两丈九……两丈八……
每前进一分一毫,都需要耗费难以想象的力量。
吴天身后探出的法则手臂,不断有因为承受不住这股力量的反噬而轰然炸开的,化作漫天光点,瞬间消散。
但他眼中只有前方!
炸开一条,他便再凝聚出一条!
新的手臂刚刚出现,便立刻前赴后继地握紧枪杆,将新生的力量,疯狂注入这永无止境的推进之中!
这一刻。
老子、通天、接引、准提这些吴天的敌人们脸上,也已经失去了愤恨,只剩下无法言喻的震撼。
女娲猛地从圣座上站起,美眸死死盯着混沌深处。
北海妖师宫,血海万魔殿……
所有能将目光或神念投注于此的无上存在,无论敌我,无论阵营。
所有人的心神,在这一刻,都被那一点缓慢移动的、凝聚了极致毁灭与不屈意志的赤红枪尖,彻底吸引!
屏住呼吸,见证着这注定要被载入洪荒史册的一幕。
看着那枪尖,一寸寸、一分分、一毫毫地,逼近那道亘古长存、淡漠无情的至高身影。
距离,在以肉眼可见的、却又令人窒息的缓慢速度,一点点缩短。
这缓慢的过程,本身就是一种震撼人心的力量宣言。
在向整个洪荒宣告。
即便是面对天道,即便是身处绝境,依旧有生灵敢于刺出这抗争的一枪!
可惜……不够……
那汇聚了数十种法则的一枪,在耗尽了最后一丝推进力之后,枪尖还是停滞了下来。
所有的声音,所有的光芒,所有的暴动,都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死寂。
绝对的死寂。
枪尖,距离鸿钧尚有三尺三寸。
再也无法前进。
一切的力量,一切的不甘,一切的挣扎,一切的燃烧,仿佛都在这最后的三尺三寸面前,被彻底耗尽,化为乌有。
吴天依旧保持着奋力前刺的姿态。
浑身浴血,身躯之上布满了法则反噬留下的恐怖裂痕,法则手臂早已尽数溃散。
身体在无法抑制地微微颤抖。
脸上的表情,凝固成了极致的不甘。
“够了吗?”
鸿钧再次开口。
声音平稳,淡漠,没有任何情绪的起伏,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一幕,不过是清风拂面。
就像是第一次发问。
那眼神,那语气,似乎吴天那倾尽全力、舍生忘死的目标,并非自己。
只是。
吴天这一次却无法回答。
他体内的每一分力量,都已尽数倾注于那功败垂成的一枪之中。
然而,他没有倒下。
脊梁依旧挺得笔直,那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鸿钧的身影。
无声,却胜过世间一切咆哮。
这便是他的答案。
不够!
鸿钧静静地注视着他,那双亘古不变,倒映着宇宙生灭的眼眸深处,有什么东西似乎被触动了,掠过一星极淡、极微的芒。
一个异数。
一个屡次三番,试图将既定的天命轨迹撞得支离破碎的异数。
鸿钧确实不喜。
但无可否认,这个脱离了掌控的棋子,也确实给这盘沉寂了无尽岁月的棋局,带来了一丝……趣味。
若他此刻低头,若他肯就此认命,哪怕是遁入混沌,成为一方逍遥魔神,永世不得踏足洪荒,鸿钧或许会留他一命。
“可惜……”
鸿钧微微摇首。
那动作轻微得几乎无法察觉,不知是惋惜,还是仅仅拂去一个无关紧要的念头。
他缓缓抬起了手臂。
没有一丝烟火气,动作轻描淡写,不带分毫杀意。
屈指轻弹。
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动作,却在指尖弹出的一刹,引动了诸天万界、寰宇之内至高无上的冥冥法则。
轰!
一指正中弑神枪尖!
没有惊天动地的光爆,没有毁天灭地的能量宣泄。
只有一股纯粹的、绝对的、无法理解、无法抗拒的磅礴伟力,骤然爆发!
铮!
弑神枪,这件先天第一杀伐至宝,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
那股伟力透过枪身,毫无阻碍地轰击在吴天身上。
整个人连同长枪,被一股无法抗衡的力量狠狠倒飞而起。
这一瞬间。
吴天感觉自己不是被人击中,而是被整个世界,被天道正面撞击!
噗!
一大口鲜血狂喷而出,在死寂的混沌虚空中,拉出一条触目惊心的血色轨迹。
他的气息瞬间萎靡、衰败,跌落谷底。
仅仅一指,胜负已分。
“冥主!”
远处。
一直心神紧绷的十二祖巫、西王母、后土等人,目眦欲裂!
几乎在吴天倒飞出去的同一时间,便化作十几道流光,不顾一切地冲了上去,试图在半空中接住他。
然而,就在他们手臂刚刚触及吴天,甚至未能将他身形稳住的刹那。
那股源自鸿钧一指,仅仅是残存的余波,便顺着吴天的身体,狂暴地冲入他们体内!
“噗!”“噗!”“噗!”
一连串的闷响,从十几位洪荒顶尖大能的口中传出。
帝江、祝融、共工……十二祖巫有一个算一个,连同西王母与后土,竟齐齐身形剧震,一张张面孔瞬间褪尽血色,变得惨白如纸。
十几位大能联手,非但没能接住吴天。
反倒被那股冲击力击退,尽数受了不轻的创伤。
这一幕,让所有看着此地的生灵,神魂都为之冻结。
无论是谁,无论立场,无论恩怨。
当他们亲眼看到那个搅动洪荒风云,战天斗地,屡次创造不可能之奇迹的身影。
就这样被一指击溃。
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所有人的心头。
是了,这才是结局。
这本就是注定的结局。
圣人之下皆为蝼蚁。
但在道祖面前,圣人也是蝼蚁!
纵使吴天这个走上不寻常道路的混元大罗金仙亦是蝼蚁!
只是。
众生虽然明白这种事情。
可当这血淋淋地现实摆在眼前时,那种强烈的视觉冲击,与发自灵魂深处的无力感,依旧让所有人心神摇曳,久久无法平息。
老子与身旁的通天对视一眼,彼此的眼底,都没有预想中的欣喜。
吴天是死敌。
可他身上那股宁折不弯,敢于挥拳向至高、挥枪向天道的意志,纵为敌人,也无法不为之触动。
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吴天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是何等不可思议。
但这一切,在代表着绝对秩序、绝对规则的鸿钧道祖面前,终究是镜花水月。
不过,无论如何,他败了。
此后洪荒大势底定,再无人可以动摇。
……
万魔殿。
罗睺的面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
他心中翻涌的不是庆幸,而是更深层次的惋惜,与一种冰寒刺骨的凛然。
吴天赌上了一切。
结果,却连鸿钧这具化身的深浅,都没能试探出来。
罗睺在心中推演,若是将自己换到鸿钧的位置,面对吴天最后那舍身一击……
他得不出结论,但他知道,自己绝不敢那般托大,用一根手指去硬接。
鸿钧……到底可怕到了何种地步?
区区一具化身,便已然如此。
那高居紫霄宫中,与天道相合的本体,又该是何等光景?
难道……他真的已经成为了规则,成为了天道本身?
这个念头浮现的瞬间,一股冰冷的绝望,如同潮水,瞬间淹没了这位太古魔祖的心神。
复仇?
逆转仙魔大势?
前方的道路,仿佛在这一刻被一堵无法逾越的绝壁堵死。
就在这片因绝对力量的碾压而带来的死寂与绝望,笼罩了整个洪荒内外之际。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一切尘埃落定,一个传奇就此落幕之时。
“不……够!”
忽然,一声压抑到极致,却又蕴含着无尽不屈的嘶吼,猛地从那片风暴中心炸响,撕裂了这片天地间的死寂!
什么?
所有人的神念猛地一颤,连忙齐齐望去。
在无数道写满了惊骇与难以置信的目光注视下。
下一刻。
吴天竟然重新站了起来!
他周身浴血,骨骼多处断裂,气息紊乱得如同风中残烛。
但他那双眸子里的战意,非但没有熄灭,反而燃烧得比先前任何时候,都更加炽烈,更加疯狂,更加纯粹!
身上的鲜血,非但没有让他显得狼狈。
反而为他平添了一股惨烈至极,却又英勇盖世的无上气概!
“站……站起来了!”
不知是哪个生灵,用尽全身力气挤出了一声颤抖的呢喃。
这声音,点燃了死寂的荒原。
“吴天站起来了!”
刹那间。
洪荒四海八荒,无数道神念交汇,爆发出惊涛骇浪!
那不是简单的呼喊,而是亿万生灵压抑到极致后,瞬间喷发的意志洪流!
齐齐仰望那道顽强身影,眼中迸射出此生从未有过的光芒。
他们看到的,不仅仅是一个人。
而是绝境中,那份永不屈服的意志本身!
巫族,这就是巫族!
盘古后裔!
吴天,仍然还要继续战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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