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煜城捉住她的手往唇边凑,鼻尖蹭过她的掌心,带着点兔毛的痒:“你说的哪件不是大事?”
灶台上的铝壶“嗡”地响起来,白汽顺着壶嘴往外冒,在晨光里织成层薄纱。
他转身去拎壶时,军靴在青砖地上踩出沉稳的步子,像在数着什么开心的节拍。
云棠音看着他往盆里倒热水,忽然发现他耳根还沾着点面粉,大概是早上蒸糕时蹭的。
“你呀,”她掏出手帕替他擦,指尖划过他绷紧的下颌线,“出门前咋不照照镜子?张婶见了准得笑你。”
傅煜城捉住她的手腕往怀里带,军绿色棉袄上的皂角香混着兔毛的暖,在她鼻尖漫开来:“她笑她的,我媳妇不笑就行。”
竹笼里的两只兔子忽然打闹起来,灰母兔抢了白兔子的胡萝卜干,撒欢似的往棉絮堆钻,圆滚滚的身子撞得笼子“咯吱”响。
云棠音往笼里扔了片白菜叶,笑着说:“才刚见面就欺负人,跟傅煜城似的霸道。”
傅煜城正往灶膛添煤,闻言回头时,火苗在他眼里跳得欢:“我啥时候欺负你了?”
院外传来小兰的脚步声,像串小铃铛滚进院里。
“嫂子!我编好兔笼了!”她举着个竹编笼子冲进屋,红头绳缠着片雪花,“你看这花底儿,用你给的粉线编的,好看不?”
小兰往笼里瞅,见两只兔子正挤在一起啃稻草:“傅大哥你真给它找伴儿了!我娘说双数才吉利,这下能生双胞胎了。”
云棠音往她兜里塞了把炒花生:“拿回去吃,上次还念叨想吃呢。”
日头爬到窗棂时,周德胜媳妇扛着坛辣白菜来串门,蓝布袄上沾着层薄霜。
“刚腌好的,”她把坛子往桌上放,辣香混着蒜香漫开来,“配你家的红薯粥,保准你能多喝两碗。”
她往竹笼里瞅,见灰母兔正趴在白兔子背上打盹,忽然笑道:“这俩倒好,比小两口还亲。”
傅煜城往她手里塞了碗槐花糕:“尝尝新做的,加了点酒酿。”
周德胜媳妇咬着糕往灶房瞅,见案板上堆着云棠音绣了半只的虎头鞋,忽然拍手:“这虎眼绣得真精神,等孩子穿上,准能吓跑邪祟。”
她往云棠音手里塞了块蓝布:“给孩子做件小褂,我家德胜说这布耐磨,爬树打滚都不怕。”
傍晚时,傅煜城蹲在院里劈松木,军靴踩在雪地上,裤脚沾着点木屑。
云棠音搬了个小板凳坐在旁边,手里剥着花生,果仁往他嘴里塞,壳子扔进竹筐里,“噼啪”声像串小鞭炮。
“慢点劈,”她替他擦了擦额角的汗,“别累着,松木有的是。”
傅煜城叼着花生笑,斧头在他手里转了个圈,“这点活算啥?在部队,扛着枪跑五公里都不喘气。”
竹笼里的兔子大概是闻见了松木的香,忽然扒着栏杆直蹦。
傅煜城往笼里扔了块松木屑,白兔子叼着往棉絮堆钻,像在藏宝贝。
“等开春就给它们搭个新笼,”他用斧头敲了敲松木,“底下垫两层稻草,再开个小窗户,晒太阳正好。”
云棠音往他怀里靠了靠,听着斧头劈木的“咚咚”声,像在听首踏实的歌。
夜里的月光透过冰花窗照进来,在炕上织了层银网。
云棠音靠在傅煜城怀里,指尖划过他掌心的老茧,那是常年握枪磨出的印记。
“你说兔子会生几只?”她忽然笑,“要是生五只,就分给小兰、李嫂、王主任家各只,剩下两只咱自个儿养。”
傅煜城往她发顶吻了吻,军绿色棉袄的领口蹭着她的绒衣:“都听你的,你说分几只就分几只。”
灶台上的青瓷瓶里,腊梅又开了朵,嫩黄的花瓣沾着水汽,香得人骨头都酥了。
云棠音忽然想起白天周德胜媳妇送的辣白菜,坛口的红辣椒像串小灯笼。
“明早熬红薯粥,就着辣白菜吃,”她往傅煜城怀里缩了缩,“你得多吃点,劈了下晌的柴,肯定饿了。”
傅煜城往灶膛添了块煤,火光在墙上投下跳动的影:“等兔子生了崽,咱也学张婶腌点腊兔,给二嫂送点去。”
竹笼里的兔子不知何时醒了,正蹲在棉絮上啃胡萝卜干,三瓣嘴动得飞快,像台小磨盘。
云棠音往笼里添了把苜蓿,忽然发现稻草堆里藏着片槐花瓣,大概是白天沾在手上掉进去的。
“连你也喜欢槐花,”她笑着指给傅煜城看,“等开春了,给你搭个松木笼,就放在院角的老槐树下,让你天天闻花香。”
窗外的雪又开始下了,轻轻巧巧地落在灯笼上,红绸面被雪衬得像团燃烧的火。
傅煜城往灶膛添了最后块煤,火苗渐渐弱下去,在墙上投下温柔的影。
云棠音听着身边人沉稳的呼吸,忽然觉得这满院的烟火气,这簌簌的落雪声,都像被揉进了棉花里,暖得让人不想醒来。
天刚蒙蒙亮,云棠音被竹笼里的骚动弄醒了。
她披衣起身,借着窗纸透进的微光,看见两只兔子正围着块胡萝卜干打转,灰母兔的耳朵尖沾着点白霜,大概是夜里从笼缝钻进来的雪沫子。
傅煜城也醒了,揉着眼睛往笼里瞅:“饿坏了?”
他套上军绿色棉袄往外走,回来时手里捧着个粗瓷碗,里面是温水泡软的胡萝卜丁,“张婶说母兔得吃精细点,不然怀不上崽。”
云棠音看着他蹲在笼边喂食,军靴后跟在青砖地上磨出轻微的声响。
“昨儿劈的松木呢?”她往灶膛添了把松针,松脂的清香漫开来,“不是说要给它们做新笼?”
傅煜城头也不抬地应:“等吃过早饭就做,先给你蒸槐花糕。”
灶台上的铝壶很快“嗡嗡”作响,白汽在晨光里织成层薄纱。
云棠音往面盆里倒新磨的面粉,忽然发现傅煜城的军帽上沾着根兔毛,像落了根银丝。
“你这帽子得好好抖抖,”她笑着替他摘下来,“不然去食堂打饭,大伙准以为你带了兔毛围巾。”
傅煜城抢过帽子往头上扣,耳根泛着红:“要你管。”
可转身往笼里添草时,嘴角却翘得老高。
竹笼里的白兔子忽然蹦起来,前爪扒着栏杆直晃,像是在替他辩解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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