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他们说,让他们回去之后记得洗个热水澡,喝点姜汤去去寒。”谢云昭道。
过了中秋之后,天气愈发冷了起来,这样睡了一晚上,没睡好是肯定的,还很容易生病。
像昨天的情况,说不准会不会再发生,以后等染坊开业了,大概也少不了有加班的情况,看来要将院子尽快打通了。
乔珍娘高兴地“诶”了声,转身去喊人。
众人一听可以回家睡觉,顿时欢喜,打着哈欠揉着脖子各自回家。
谢云昭上了二楼,书房的锁开着,只是她推了推门,没推开。
这番动静吵醒了里面的人,她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随后是脚步声,停在门口。
门从里面被打开,谢云昭看到秦书的脸。
将秦书手下那些人收进染坊后,谢云昭也给了秦书一把染坊以及她书房的钥匙,就是为了防止昨日那样的意外发生,她书房倒没什么秦书不能知道的机密,比较重要且不可让别人知道的东西她都另外存放的,因此这钥匙她给得很爽快。
秦书也因此对她态度大好。
“你回来了?”秦书的声音带着刚起床的沙哑。
谢云昭一边迈步进屋,一边问道:“昨日孔进宗的人来过了吗?”
秦书却问她:“这儿有洗漱的地儿没?我想洗把脸。”
见他脸色疲惫,一看就是没怎么睡,谢云昭便也不再急着问,对外喊流霜,喊了几声没人答应,又喊绿夏,依旧没人应声。
“你那两个丫鬟应该在后面库房守着呢。”秦书道,“昨天孔进宗的人来,四处乱闯,她们说怕库房出事,一直在库房守着。”
原来孔进宗的人来过。
“行,等着。”谢云昭只得自己起了身,去给秦书找洗漱的用具。
染坊最不缺的就是盆和布。
她找了个新的盆和一条新棉布给秦书。
“这些你自己用了你自己拿走,送你了。”
秦书接过盆,自去打水洗脸。
谢云昭在书房等了一会儿,一面打量一番书房,书房里陈设除了放契书的锦盒移到了桌子上之外,没有什么其他的变化。
那边罗汉床上一如往日放着几案,并没有动,只有躺椅上搭着一件外衫,想来秦书便是在躺椅上歇息的。
“东西我一会儿拿去隔壁,这墙咱还是尽快打通吧,也能让大家有个休息的地方。”
谢云昭回头,见秦书端着盆进来。
“好。”她应道。
她也正有此意。
“孔进宗的人没把他们怎么样吧?”谢云昭看向桌上的锦盒。
秦书道:“我听到消息过来的时候,孔进宗的人正在店里砸东西。”
竟然还砸东西了?谢云昭忍不住皱眉,这孔进宗,简直是无法无天了。
见她神色愠怒,秦书安抚道:“就砸了两个架子,没事,已经修好了。”
“这孔进宗,到底想干什么?”
“想干什么?”秦书翘起脚,冷笑道:“孔进宗要真听朝廷的话,当年做兵马钤辖的时候,就不会反叛了,朝廷以为给他个捉杀使的官,就能支使得动他?”
“无利不起早,没有好处的事,他岂会这般卖力为朝廷做事?以他那般贪财好色的性子,千里迢迢跑到夔州来,整出这般动静,还能为了什么?”
谢云昭看着他道:“所以他是为钱来的?”
秦书冷哼一声:“他们要看契书,我拿给他们看了,他们挑不出毛病来就开始扯些有的没的,坚持要抓人,话里话外那意思就是让我们拿钱去赎。”
“你染坊那个叫郭强的,险些跟他们打起来,这些人本就是流寇出身,动起手来没有半点分寸,我怕闹起来见血,只能把我爹搬出来,他们才没敢太过分,搜了一遍就走了。”
没想到昨天发生了这么多事,幸好她提早跟秦书打过招呼,不然等她回来,她这染坊还不知道成什么样了。
谢云昭看了眼外面人来人往似乎什么事都没发生的街道,问道:“孔进宗人呢?走了?”
闹这么大动静,还没满一日呢,这么快就走了?可不像孔进宗的性子啊。
还是说在憋着坏呢?
“走了,今天一大早走的,张家人出面了。”秦书道。
谢云昭回过头:“张家?张大老爷?”
张随在京城,张三老爷、张四老爷也都在外做官,张五老爷略过不提,也只有张大老爷出面,孔进宗或许会顾忌几分。
秦书点点头:“张大老爷让人抬着皇帝御赐的牌匾去的县衙,没过多久,孔进宗就将外面的人都叫回去了,今日一早出了城,人全都带着的,大概是真走了。”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去祸害别州县的百姓了。
谢云昭沉默着没说话,并没有逃过一劫的庆幸。
别的州县可不一定有张氏这般大族。
“你昨晚歇在城外了?”秦书忽然问道。
谢云昭回神,将顾元瑾的事和他说了。
“被绑架了?”秦书愕然,旋即皱眉:“自打我爹到了夔州,夔州便没再闹过匪患,长灵县周围也没听说过有山匪流寇出没,怎会被绑架?”
难不成又有流寇山匪流窜到夔州了?
谢云昭笑了笑:“这孔进宗能从夔州路最大的流寇头子摇身一变成了朝廷命官,别人也能从一个遵纪守法的良民变成土匪。”
秦书看着她的笑容,福至心灵:“你安排的?”
“为了对付陈家?”他想了想道。
谢云昭抬眼看向他:“还借了你几个人用。”
她说着笑起来:“你还别说,这以前当过土匪的就是不一样,劫起人来熟门熟路的。”
不怪陈家人还有陆端他们都误以为是山匪为了劫财才绑了陈七郎。
秦书愕然,搞了半天她带着那几个人是去干这事儿去了,他就说怎么少了几个人,他们说是东家将人带走了,他还奇怪呢,带着护院出城干什么去。
原来是去打劫去了。
谢云昭和陈家的矛盾他是知道的,甚至当初还是参与者,陈家也是够皮痒的,打量着他好欺负,不把他放在眼里,当初他明明说过谢云昭是他秦家的人,这染坊也有他一份儿,陈家竟然还没歇下心思。
这是非逼着他出手。
心里暗暗有了主意,秦书便也不再多问有关绑架的事。
“那你昨晚是在陈家歇的?”他随口道。
谢云昭叹了口气:“没呢,本来以为能回来,结果城门提前关了,我和元瑾就去陆端家里将就歇了一晚。”
她说得坦荡,丝毫不觉这事儿有什么问题。
倒让秦书一口气噎在喉咙里。
半晌,才酸溜溜道:“他让你去你就去啊。”
谢云昭奇怪地看他一眼:“有地方能睡我为什么不去,难不成我露宿野外,着了风寒你就满意了?”
这人真是,刚觉得他靠谱呢,就突然抽一下疯。
秦书摸摸鼻子:“我不是那个意思。”
谢云昭懒得管他什么意思,起身道:“我还有事要做,你随便。”
秦书也跟着起身:“你做你自己的事吧,我回了。”
“你衣服。”
走到门口的秦书顿了一下,“哦”了声,转身将搭在躺椅上的外衫拿起来,看了谢云昭一眼,默不作声地大步出门下了楼。
谢云昭眨了眨眼,不明白他那眼神什么意思。
生气了?
为什么?
啧,男人心,海底针。
谢云昭摇摇头,锁上书房的门,下楼往后院走去。
……
此事的陈家庄子上空,正酝酿着风暴。
陈大老爷“啪”一下将一个青花茶盏摔了个粉碎。
“废物!这么个大活人,难不成就这么凭空消失了不成?”
明安跪在地上,抬起满是红血丝的眼,道:“那些婆子说那两人劫走姑奶奶,用的是陈家的马车,这庄子上是养了不少马,但马车却是没有的,唯一的马车只有七公子那辆,可……”
他说着气得咬了咬牙:“小的问了那车夫,他被人打晕了扔在石头后面,根本没看到是谁动的手,那些人将姑奶奶劫出来之后,又把马车神不知鬼不觉地还回去了,他更是半点都不晓得。”
陈大老爷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马车里有留下线索吗?”
“什么都没有,只有马车车轮上有泥,还有草叶子,小的去看了,他们是从庄子西边那条小道绕过去的。”
明安说着低下头:“还有,马厩里少了两匹马。”
陈大老爷倏然抬眼,难以遏制自己的怒意,起身一脚踹到明安肩膀上,踹得明安往后仰倒。
“你们连马被人偷了都不知道?!我养你们是吃白饭的?”
明安眼里闪过痛色,还有两分晦涩的杀意,一闪而逝。
他忍痛磕头告罪,继续道:“小的沿着马蹄印的痕迹去追,发现他们上了官道,线索就断了。”
陈大老爷气得胸膛起伏,坐下用力拍在几案上:“一群废物!再去给我找!”
明安应声“是”,低头出去了,正与周青擦身而过。
周青看了眼他揉肩膀的手,眼里闪过幸灾乐祸。
“老爷。”
看着突然出现在庄子上的周青,陈大老爷眉心一跳:“你怎么来了?”
别告诉他又出事了。
周青低头恭敬道:“王管事让小的来跟您汇报染坊的事。”
陈大老爷颔首:“何事?”
“昨日城中来了个捉杀使,说是有山匪混入了城中,要将其缉拿,那些个官兵在好多店铺不分青红皂白地抓人,还来了咱们染坊,王管事使了银钱,才将人打发走了。”周青道。
捉杀使的事情陈大老爷昨日已经听朱县尉说过,因此并不意外。
“使了多少钱?”他问道。
“一百两。”
一百两!
陈大老爷吸了口气,咬牙道:“这些喝人血的畜生!”
周青深以为然,虽然不是他的钱,但他也心疼!
甚至有些羡慕跟着那位捉杀使的人,这来钱也太快了,比他在陈家累死累活可强多了。
当然,这话他是不敢说出来的,否则陈大老爷还不得当场扒了他的皮。
见陈大老爷念珠越捻越快,周青识趣地没开口,待陈大老爷心绪缓和了些,他才继续说起另一桩钱事。
“老爷,郑家大郎又来问小的要钱了,小的该怎么做?还请老爷示下。”
刚损失了一百两,陈大老爷心疼得直抽抽,一听又是要钱的,顿时冷笑一声:“要钱?亏他还好意思要钱?事儿办成这样,我还没找他麻烦呢。”
周青抬头瞄了眼陈大老爷,期期艾艾道:“郑大郎说,要是不给他钱,他就上衙门告我们陈家,把我们让他做的事全给说出来。”
“让他去告!”陈大老爷哼了声,丝毫不觉这能威胁到自己。
他话音刚落,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
陈家?
“他怎么知道找他做事的是陈家?”他看着周青道。
周青感受着上首的死亡凝视,头也不敢抬。
“老爷,这不能怪我……那郑大郎,看着是个怂包,实则狡猾无比,根本不上当,一定要知道我的身份,否则不干,那就是个滚刀肉,油盐不进,小的一时着急,又喝多了酒,就……”他说着声音越来越低。
陈大老爷面容平静,周青却能感受到源源不断的冷气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他扑通一声跪下:“老爷,小的……小的也是无心之失……”
陈大老爷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疲惫地闭上眼,怎么他净养了些猪在身边?
他命怎么这么苦?
“你就非要亲自去?你不知道你的脸时常出现在我身边吗?”
“那郑大郎不好应付,小的怕他们办不好,所以……”
老爷近几年越来越抠了,害得他连花楼都去得少了,好不容易能有机会在春风楼潇洒一番,他怎么能让给别人?
陈大老爷将念珠扔到桌上,揉了揉太阳穴,手底下人再蠢,也养了这么多年,知道的事情不少,更何况他手里也没几个能让他信任的,周青和明安算进去,超不过一只手的数。
能忍则忍。
他闭目沉思了一会儿,睁开眼睛,神情沉沉:“既然漏了馅儿,那就让他开不了口。”
周青霍然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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