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嘴唇抖着，声音哽咽。
“吃饱啊……穿暖啊……千万别逞强……别让人欺负了去……要记得写信回来……妈等你……”
林嘉站得稍远些，手里紧紧抱着用旧布裹得严严实实的一堆饼子、咸菜罐。
她的眼睛不自觉地瞟向沈庭樾的侧脸。
心里悄悄拧着一股劲儿，说不清是担心他这一去安危，还是害怕他回来之后会发生什么。
“拿着，路上饿了就吃，剩下的我都塞进包里了。”
她走上前一步，把包袱往他怀里一塞。
“都是热的，饼子是今早烙的，咸菜是我腌了三年的老咸菜，下饭。”
沈庭樾低头看她。
他没说话，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然后伸手接过。
那包袱还带着锅气，沉得压手。
“谢谢妈。”
他先冲刘芮英点了下头，随即目光才转回来，停在林嘉脸上。
就在林嘉以为他又要像以往那样冷着脸转身走人时，他忽然抬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顶。
“好好的在家。”
他声音压得低。
“别胡思乱想，别累着自己。”
林嘉整个人愣在原地，心口一紧。
她想开口，却发不出声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收回手。
他望着她，语气平静。
“等我回来之后……我们好好谈谈。”
林嘉猛地抬头，瞳孔微缩！
好好谈谈？
谈什么？
谈她不是原来的那个林嘉？
她脑子里嗡嗡的，直觉在尖叫，他知道了。
他一定知道了。
那他打算怎么办？
“唉，这孩子……”
刘芮英凑过来，压低声音，拍了拍她的胳膊。
“小林，庭樾那话啥意思？非得等他回来才能说？是不是你们俩闹矛盾了？你可别委屈自己啊……”
林嘉挤出个笑。
“我……也不太明白。”
她说完，低下头，假装整理围裙，实则手心早已沁出冷汗。
刘芮英摆摆手，叹了口气。
她转身去收拾桌上的碗筷，嘴里还念叨着。
“等他回来就好了，男人啊，就是倔，嘴上不说，心里最惦记人。”
可一整天，林嘉在供销社里都是魂不守舍的。
她站在柜台后，脑子里全是沈庭樾最后那句话，算账都算错好几次。
好不容易捱到下午，店里人少了。
她靠着墙，轻轻叹了口气，手指无意识地抚上头顶。
轻轻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指尖在眉心按压了几下。
心想：管他呢，船到桥头自然直。
事情总要一件一件地解决，眼下纠结再多也没用，不如先走一步看一步。
她正低头想事。
就在这时，一旁的陈小娟突然“哎哟”一声，双手猛地捂住小腹，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蹲了下去。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小娟！”
林嘉反应极快，几乎是本能地扑过去一把扶住她摇晃的身体。
“你怎么了？别吓我啊！”
“林……林嘉，我肚子……疼得要命……”
陈小娟牙齿打颤，话都说不利索。
“是不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
文国强也赶紧凑过来，蹲在她面前查看情况。
“早上食堂的饭菜有问题？还是你中午在外面吃了什么？”
“不……不是……”
陈小娟咬着牙摇头，冷汗顺着脸颊不断滑落。
“是……突然就抽筋一样疼……从前胸一路扯到后腰……”
她声音越来越弱，嘴唇直抖，整个人瘫软在林嘉怀里。
“不能再拖了，必须立刻去医院！”
林嘉脸色凝重，将陈小娟半扶半抱起来。
她一边稳住对方的身体，一边对文国强喊道。
“去拿她的随身证件！快！”
文国强眉头一皱，意识到事态严重，立刻点头。
他冲林嘉大声叮嘱。
“林嘉，快扶小娟去医院，那边设备好，医生也靠得住！路上别磕着碰着，注意安全！”
“好，文主任。”
林嘉应了一声。
她一边安抚陈小娟，一边稳住步伐往外走。
“小娟，再撑一会儿，马上到医院了。”
她低声在陈小娟耳边说着。
“没事的，很快就到，医生一看就好了。”
命要紧，一刻都不能拖。
她顾不上多想其他，只一门心思地往前赶。
林嘉半扶半抱，用尽力气把陈小娟轻轻架起来，一路小跑冲出供销社的大门。
好在医院离得不远，从供销社到军区医院不过七八分钟的路程。
刚推开医院大门，一股浓烈的消毒水味就直冲鼻子。
林嘉咬着牙，一手扶着陈小娟，一手挤开人群往急诊处走。
“同志，帮帮忙，我朋友肚子疼得厉害，能不能先挂个号？”
她低声解释。
终于挂上了急诊，护士登记了信息，指了指候诊区的长椅。
“先坐下等叫号，医生马上来。”
林嘉搀着陈小娟过去，小心翼翼地让她坐下。
陈小娟蜷着身子，满头冷汗，靠在林嘉肩上直哼哼。
她的手指冰凉，身子微微发抖，显然疼得已经快撑不住了。
“快轮到咱了，再等会儿。”
林嘉轻声哄她，一手轻轻拍着她的背，试图让她稍微放松些。
她的眼睛却死死盯着诊室那扇木门。
忽然，她眼角扫到一道熟悉的人影。
那人正站在走廊另一头的角落，低着头，手里捏着一张皱巴巴的挂号单。
是郑婉婉！
林嘉心里猛地一揪。
她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再看，就是她。
不可能认错，就是她。
那个曾经在景城与她同窗三年，又突然销声匿迹的郑婉婉。
可景城离这儿千里远，山高路远，交通不便，她怎么可能跑到这西北小城来？
这里不是她们该出现的地方。
难道……
是冲着她来的？
不对，不可能！
她这些年低调行事，连亲人都少联系，郑婉婉就算想找她，也根本无从下手。
就在她愣神的当口，郑婉婉忽然顿住脚步，迟疑地转过头来。
她的目光在人群里扫了一圈。
林嘉立刻把头偏开，动作迅速地躲到陈小娟身后。
可她的眼神却死死黏在那道背影上，一眨不眨。
“林嘉，你瞅啥呢？”
陈小娟疼得发闷，察觉到她身体僵了一下，小声虚弱地问。
“没事。”
林嘉轻轻吐出两个字。
她再度抬起头，只见郑婉婉正低着头，匆忙地往取药窗口走去。
陈小娟疼得额角冒汗。
“林嘉……我真受不了了，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轮到我啊？再等下去，我真的要撑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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