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瞬间鸦雀无声。
方才还因那成堆的铜钱和崭新的农具而欢呼雀跃的村民们,此刻全都僵在了原地,脸上的笑容凝固,只剩下茫然和惊恐。
圣旨?
对这些一辈子都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人来说,那是比天还遥远的东西。
可现在,它就这么突兀地,随着漫天飞雪,砸到了他们眼前。
为首的驿卒见无人应答,眉头一皱,声音又拔高了几分,带着官家特有的不耐烦再次开口:“宣,流犯顾氏家眷,即刻整装,三日内启程,押解回京!”
“押解”二字,咬得极重。
林颂宜的脸刷地一下变得惨白,她下意识地将顾南舟和顾明珠一左一右地揽进怀里,身子控制不住地发抖。
回京?回到那个让她失去丈夫,家破人亡的噩梦之地?
顾大石手里的契书啪地掉在了雪地里,他张着嘴,看着那两个气势汹汹的驿卒,又看看面色平静的程之韵,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
不是好事吗?不是要平反了吗?怎么是“押解”?
院子里的气氛,随着那两个驿卒不善的视线,变得压抑而紧张。
就在这片死寂之中,程之韵动了。
她将落在鼻尖的雪花抹去,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平静地迎上那两名驿卒的视线。
“官爷辛苦了。”她的声音清清朗朗,没有半分慌乱,“圣旨我们接了,三日内,定会准备妥当。”
那为首的驿卒审视地打量了她几眼,似乎有些意外这个乡下妇人竟有如此胆色。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回应。
程之韵不再理会他们,转身对已经六神无主的顾大石说:“村长,劳烦您先给两位官爷安排个住处,再备些热茶热饭,别怠慢了贵客。”
“哦,哦,好!”顾大石如梦初醒,连忙点头哈腰地领着那两个驿卒往村里空着的屋子走去。
院子里,只剩下洛水村的村民和顾家众人。
凝固的气氛被打破,村民们一下围了上来。
“之韵妹子,这……这到底咋回事啊?”
“嫂子,你们真的要走?”
一个平日里跟着林颂宜学做针线活的妇人,眼圈一下子就红了,“你们走了,我们可咋办啊!”
这一声哭腔,像是点燃了引线,所有人的情绪都绷不住了。
不舍,慌乱,还有对未来的恐惧,写满了每一张淳朴的脸。
他们才刚刚看到一点好日子的苗头,主心骨就要被抽走了。
“哭什么!”程之韵忽然提高了音量。
众人被她一喝,都愣住了。
“回京,是好事。”程之韵环视着每一个人,语气斩钉截铁,“我们是被冤枉的,回去,就是为了把这天大的冤屈洗刷干净!你们该为我们高兴才是!”
她顿了顿,又指着院子里堆放的农具和那份契书。
“我走了,洛水村就散了?牛给你们买回来了,生意给你们谈好了,开荒的地也翻了一大半。路都给你们铺到脚下了,你们自己不敢走,还想趴在地上当一辈子泥腿子吗?”
她的话说得不客气,甚至有些刺耳。
但就是这些话,像一记记耳光,把村民们从慌乱和依赖中打醒了。
是啊程之韵教了他们堆肥,带他们挖山药,磨粉,谈生意……她给的,从来都不是一碗饭,而是能自己做饭的锅和米。
顾大石不知何时又走了回来,他捡起地上的契书,拍了拍上面的雪,老眼通红。
“之韵妹子说得对!”他扯着嗓子喊,“咱们不能没出息!人家回京是办正事,是去沉冤昭雪!咱们该放炮仗庆贺!都别哭丧着脸,赶紧的,都动起来!帮着收拾东西!再苦再累,咱们洛水村也不能给之韵妹子丢人!”
村民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的悲戚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激发出来的血性。
“对!村长说得对!”
“嫂子放心!你教的法子,我们都记着呢!这日子,我们自己能过好!”
“把家里最好的干菜都拿出来,给嫂子他们路上吃!”
“我去做几双厚实的棉鞋!”
整个村子,像是被注入了一股新的力量,瞬间从离别的愁绪中挣脱出来,热火朝天地行动起来。
夜深了。
顾家的小院里,灯火通明。
林颂宜正在屋里默默地收拾着行囊,她将孩子们的旧衣服一件件叠好,眼泪却无声地往下掉。
程之韵没有去管那些衣物,她走进柴房,关上了门。
三日时间,太紧了。
她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
心念一动,系统商城界面在脑海中展开。
她看着【生活区】里那个刚刚兑换出来的【恒温箱】,毫不犹豫地将其取出。
这是一个半尺见方的小木箱,看起来平平无奇,入手却有一种温润的质感。
她打开箱子,小心翼翼地将那些已经冒出紫色嫩芽的黑土豆种块,一块一块地放了进去。
这才是她此行最重要的底牌,是献给皇帝的“祥瑞”,也是顾家翻案的敲门砖,绝不能有任何闪失。
接着,她又看向院子里那几大袋“雪花粉”和剩下的山药。
她要走了,洛水村的这门生意绝不能断。
她找到了顾大石,将自己画的那张“水碓”草图交给了他。
“村长,这是我画的一种用水力磨粉的工具,比人推石磨快上百倍。你找村里手巧的木匠,照着图纸做,以后咱们村的雪花粉,就再也不愁产量了。”
顾大石捧着那张画满了奇怪符号的图纸,如获至宝。
“还有这个。”程之韵又递过去一个小布包,里面是她用积分兑换后,又用普通面粉混合伪装过的【高效淀粉分离剂】。
“这是我家传的‘发料’,每次磨浆的时候,往里加一小勺,出来的粉才能又白又细。方子不能给外人,但这‘发料’,我给你们留足了一年的量。”
她不能解释系统的存在,只能用这种善意的谎言,为洛水村留下持续发展的可能。
顾大石郑重地将布包贴身收好,对着程之韵,深深地鞠了一躬。
做完这一切,程之韵又花了130积分,兑换了【多功能行军锅】和【便携式滤水器】。
【积分余额:200】
回京之路漫漫,又是寒冬,吃上热饭,喝上干净的水,是活命的根本。
一切都在紧张而有序地进行。
第二天傍晚,就在程之韵清点完所有物资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是顾文珏,他从府城回来了。
他一身风尘,眉宇间带着几分疲惫,当他看到院门口那两匹属于驿卒的官马时,整个人都顿住了。
程之韵迎了出去。
两人在飘飞的雪花中对视,许多话,不必说出口,便已了然。
“他们来了。”程之韵开口,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
“嗯。”顾文珏翻身下马,将缰绳随手丢给跑出来的赵七,他的视线越过程之韵,看向屋里透出的温暖灯火,和灯火下忙碌的身影。
“比我预想的,要快一些。”
他走上前,拉住程之韵冰凉的手,将她带到院子角落的屋檐下,避开了纷飞的落雪。
“信送到了?”程之韵问。
“送到了。”顾文珏点头,声音压得极低,“京中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只是……”
他顿了顿,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这次来的驿卒,有问题。”
程之韵心头一紧。
“我打听过了。”顾文珏的呼吸在寒冷的空气中化作一团白雾,“他们不是寻常负责传递文书的驿馆人员。他们腰牌的样式,是锦衣卫外围的探子。”
锦衣卫!
这三个字,让程之韵的脊背窜起一股寒意。
那不是普通的官差,那是皇帝的鹰犬,是悬在所有朝臣头顶的一把利刃。
“圣旨只说押解回京,却没有说明由谁押解,更没有提及恢复我们的身份。”顾文珏的指节收紧,一字一句道,“这不像是赦免,更像是一场不知福祸的传召。从洛水村到京城,这一路,怕是不会太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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