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晚风卷着凉意,刮过新铺的青砖地。
林晓野推开院子门的,还没来得及喊妈,就看到在她院里烤火的李萍萍。
李萍萍穿着白色羊羔绒外套,手指上戴着闪闪发光价值六位数的戒指珠宝首饰,标准的富家千金打扮,可她手里却不知在捣鼓着什么,一通忙活,还没忙活好。
李萍萍看到她,连忙讲:“晓野,你可算回来了,快快,快来接一下。”
林晓野瞧她呲牙咧嘴的在火炉里翻捣,立即扔下包过去。“我的大小姐,你好端端的玩什么火,烫着不要紧,别把我家给烧了。”
她嘴上说烫着不要紧,手上却迅速的拿过帕子,接过她手里的火钳。
李萍萍看又掉回火坑里的红薯,噘着嘴讲:“现在不是流行围炉煮茶么?我看着天气和时间正好,就想试试。”
“那也要你会煮才行。”林晓野把烤黑的红薯夹出来放铁网上,嫌弃的睨了她眼。“你这样的,还是去店里,让服务员伺候的比较好。”
“你太看不起我了,我们以前又不是没生过火煮过饭。”
“那次你差点把你家烧了,被你爸追着打。”
“好了,不许说以前的事。”李萍萍撑着下巴,兴致勃勃的瞧她。“你信息里跟我说,有好消息要跟我分享,是什么好消息呀?”
苏锦山跟姚微白好着呢,肯定不是跟那臭男人有关。
只要不是跟他有关的,闺蜜的好消息,就是她的好消息。
李萍萍笑得期待又别有深意,很希望她的好消息,是自己猜想的那个。
林晓野把红薯重新烤上,把茶煮上,忙活完才坐下来,跟她说自己中标的事。
拿下白堕酒业这个标,这不单单是她在公司又一次证明自己,更是甲方和行业对她的认可。
这种外界的认可是最真实,也是最有成就和自豪感的。
林晓野想不管再过多久,不管她以后取得什么样的成绩,应该都会记得这个几经波折充满故事与意义的中标事件。
“这个深秋,真是让人记忆深刻。”林晓野撑着下巴,看关着门的西厢,看炉子里烧得旺盛的火。“学校和社会的差距,也就天上和地下这么大吧。”
李萍萍也撑着下巴看她。“只是学校和社会的差距吗?还有别的不一样吗?”
林晓野抬帘瞧她。“还有贫富差距?”
李萍萍笑着,没说话。
林晓野想了想,问她:“还能有什么差距?”
“还有人与人的差距。”李萍萍伸手烤火。“学校里有些人自带光环。像特长生,像学霸,但出了学校,他们便都是再普通不过的普通的人,尤其是对我们来讲。”
学校里的男神,毕业后,还不是要跟她爸爸低头学做人,喊她一声大小姐。
所以她大学喜欢上的人,滤镜是不是也该碎了?
李萍萍斜眼瞅她。“帝诚在帝都论资排辈,也能算是行业领头人物,里面肯定有很多优秀的人才吧?”
林晓野想也没想的点头。“当然了。”
“有像你这样的天才少年吗?”
“像我这样蹲下起身就天旋地转的少年吗?”
“那青年人行了吧。”
“还挺多的。”林晓野用火钳翻着红薯,疑惑看她。“怎么了?你那个体贴入微的小弟弟不喜欢,想打知识分子的主意了?”
李萍萍翻个白眼。“我那小弟弟也是知识分子好不好?真是的,没点东西,怎么可能入得了我的眼。”
林晓野张嘴,想再损那小弟弟两句,但觉得这样不好,便闭嘴一心烤红薯。
李萍萍用胳膊肘撞她。“你公司就没有那种,不管是智商还是情商都碾压你的男人吗?”
“这怎么可能?我这么聪明。”林晓野极自信的讲:“你们不都叫我天才吗?好歹我也是老天爷追着喂饭吃的,怎么可能被别人碾压。”
碾压她的人应该有,但她是不会承认的。
李萍萍见她不上道,直接讲:“我的意思是,就没有比苏锦山更让你感觉兴趣的人吗?”
比苏锦山更让她感兴趣的男人?
林晓野把许归暮以及在他家看到的满墙对他来说不值一提的奖项画面压下,把烤好的红薯给她。“萍萍,感兴趣不代表喜欢。我不说你那个爱慕虚荣的小弟弟,你也别说我喜欢的苏锦山行不行?”
李萍萍一听到这话不高兴了。“我的小弟弟哪里爱慕虚荣了?他跟你那个臭渣男可不一样。”
“锦山哪里渣了?他只是不喜欢我。而你那个小弟弟要不爱慕虚荣,为什么要买劣质的盗版衣服,为什么要接受你送的奢侈礼物?那些明显不属于他生活的礼物,他难道不知道是为什么才会拥有的吗?”
“那是因为我喜欢他,硬给他买的!”
“瞧,你怎么还急了?你不是说玩玩的吗?”林晓野拍了拍烤红薯上的灰,一边烫手的吹,一边呲牙咧嘴的剥皮。“萍萍,玩归玩,闹归闹,别拿感情开玩笑。”
李萍萍一下语塞,整个背垮了下来,拿小枝条抽打黑乎乎的红薯。“他很单纯的,才不是你说的那样。”
她说得很小声,像是说给她自己听的一样。
林晓野听到了,当没听到,把剥了一半皮的红薯给她。“呐,我不说他,你也别明里暗里骂苏锦山。我两扯平,行不行?”
但她这次不是要说苏锦山,是想说她老板的。
李萍萍张嘴,看好友那漂亮又明亮的眼睛,以及她剥好皮冒着热气的烤红薯。
最终她闭上嘴,狠狠点头。
“这就对嘛。”林晓野把手里的红薯给她,再拿起刚被她鞭尸的红薯。“闺蜜局,聊什么男人,多晦气。”
李萍萍咬了口又烫又香甜的烤红薯,心情好了不少。
她看着秋风瑟瑟的院子,视线落在新铺的青砖上。“不聊男人,我们来聊下你的新房客吧。”
林晓野下意识的看向西厢。“不是房客,是邻居。”她说着,有些丧气的讲:“要是再晚几天就好了。”
这房子,偏偏在她作品卖出去之前被人买了。
李萍萍讲:“你要实在不喜欢新邻居,我再把它买回来?”
林晓野摇头,“我都没见过对方,谈不上喜欢不喜欢。”
“你妈没跟你说吗?”
“没有。”
“你去问问她。”
林晓野还是摇头,吃着烤红薯讲:“不到万不得已,我妈也不会想卖房子。现在卖都卖掉了,知道对方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又有什么用呢?”
谈不上逃避。
只是这种不怎么让人开心的事,少提的好。
李萍萍点点头,看时间讲:“现在还早,要不要去喝一杯?”说着,冲她眨眼。“姐姐我请客,庆祝你终于打败那个黄毛,夺得了此次的胜利。”
这确实是件值得开心的事。
林晓野认同的讲:“是要庆祝,但不是喝酒。”她说着,转头冲屋里喊:“妈,你少炒两个菜,我跟萍萍去买烤鸭。”
被她拉走的李萍萍问:“这个点,去哪里买烤鸭啊?”
“大小姐,这种事对你来讲还算事吗?快,动用你的钞能力。”
“可我想去喝酒。”
“我想吃烤鸭。”
“行吧,主要是给你庆祝,你喜欢就好。”
林晓野不跟李萍萍出去喝酒,一个是不喜欢喝酒,二个是……她是个打工的,还有工作要做呢。
她是中标了,但王振清让她给出具体的执行方案,另外还有人员分工的问题。
做过还好,问题是她没做过,完全摸瞎。
真是让人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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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野,你以前不是最喜欢玩盖房子游戏吗?”
“这个项目就是一栋房子,既然图纸已经获得认可,接下来就是把它一一拆解,像地基、房梁、屋顶等等。”
“你把自己想像成一个总工,把每个版块拆解出来,再把这些版块分工下去,明确责任人和交付时间,也就是wbS,这叫工作分解结构,是项目管理的基本知识。”
单人病房里,林朝荣靠在摇起来的病床上,对眉间染上忧虑的女儿讲:“把事情分下去之后,你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盯。盯紧各版块的负责人,盯时间,盯完成的成果。这个成果不是大概、可能、应该,你要清楚的知道每个环节的进程,以及这个进程做出来的东西是不是你满意的。”
林朝荣脸色还是有些苍白,手上也还扎着留置针,但现在他讲得眉飞色舞,声音也越来越宏亮,颇有曾经执掌公司的老将风范。
林晓野看精神好不少的父亲,没有打断他的发言,一边点头,一边给他剥苹果。
“最后还有一点,是你要会算帐。甲方给你这么多钱,你即要把它花完,又要把它花好,还不要给他们省钱。”林朝荣带着历经风浪的沉稳与从容道:“另外你还要学会控制预算。项目中难免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你要留够充足的备用资金。因为你不能让甲方多掏钱,也不能让甲方知道你没有解决问题的能力。”
林朝荣没说什么大道理,都是些他管理公司几十年积累沉淀下来的经验。
林晓野专注的听着,却越听眉头皱得越紧。“爸,你前面说的我勉强能行。这算帐,我是真不在行。”
她从小到大只知道怎么花钱,可从没记自己花过多少钱。
反正有钱就花,没钱也可以不花。
但现在这件事,显然没有那么简单。
林朝荣瞧她皱成包子的小脸,想笑,却先咳了起来。
林晓野立马给他端水。
林朝荣咳了几声,喝了口水,脸色反倒红润了些。
他看着已经长大,能在工作上独挡一面的女儿,宽慰的笑着讲:“晓野,你这么年轻就能拿到这么大的项目,说明你是个很有才华与能力的人。算帐……你要实在算不明白的话,可以去找你的老板沟通,他既然敢用你,就会替你解决这个问题的。”
林晓野听到这话,肩膀垮了下来。“没人会喜欢跟老板沟通吧?工作压力已经这么大了。”
林朝荣看蔫了吧叽的女儿,疑惑的问:“你老板很凶吗?”
“倒没有。”
“年龄很大吗?”
“倒也不是。”
“那你为什么不想跟他沟通?”
偏见吧。
总觉得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林晓野具体也说不上来。
她把削好的苹果给父亲,自己拿了个没削皮的直接啃。“我找总监沟通行吗?”
林朝荣问想着法避开老板的女儿。“你想升职加薪吗?”
那肯定是想的。
林晓野瞅着他,不说话。
林朝荣讲:“这件事做好了,你不仅拥有了独立负责项目的能力,还与老板拉近了关系。老板的精力很有限,他要看到你,才知道这些事是你做的,他要看不到你,这件事一半甚至大半的功劳会归于你总监。”
林晓野听到这话,皱着眉,非常纠结。
林朝荣再提醒她。“白堕酒业的年会,是在过年之前举办吧?年底了,职位与薪水的调整,奖金的发放,都在这个时间段。”
她要把这个项目做好,并让老板看到了,升职加薪不是手到擒来?
林朝荣看犯难的女儿,安慰她的讲:“晓野,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爸爸不希望你有那么大压力,只要你过的开心就行。工作嘛,是要一步步来的,没有人能一步登天。”
嗨,她还就想一步登天了。
革命都完成一半了,没道理在这个时候把功劳分出一半的。
虽然她不可能自己做好整个项目,但是老板总不可能抢她功劳吧?
听爸爸的,拉着老板一起干,反正他不可能看上自己这三瓜两枣的奖金。
林晓野当即想通。
她看时间差不多了,跟爸爸妈妈打了声招呼,回公司了。
林朝荣看她活泼的背影,笑着对老婆讲:“岚岚,她是不是挺像年轻时的我啊?意气风发又才华横溢。”
李倩岚看着自夸的人,无奈的讲:“是,谁见着都会喜欢的。”
“那你还让我追了三年。”林朝荣回忆的讲:“不过追你那几年,是我最开心的时候。”
“早知道应该让你多追几年。”
“现在我也可以重新追你呀。”
“少不正经了,快起来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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