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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病弱兄长共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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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围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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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身条抽的其实有些晚,像池南迟春的迎风细柳。

有人十来岁已是少年,有人却仍是稚童模样。她直到十二岁后才换上春妆,有了豆蔻少女的亭亭玉立模样。

葵水初至那日,以为是得了不治之症,偷摸着躲在被窝中哭了半宿,洋洋洒洒给江聿写了一纸长达万字的绝笔书。因太过尴尬,信中诸多已然选择性遗忘。

唯独记得一句,今生不能陪他到老,来世还要再与他做兄妹。

当时她在江老夫人跟前受训几年了,与兄长相处之时不多,早已不复从前亲厚。

但他收到信还是披星戴月赶了回来,雪衣覆霜的少年姿容如玉,风采倾世,持着灯盏一掀锦被,瞧见榻上血时骇得面若金纸。

又颤着声息问她是多久的事。

为何从未与他提及。

人之将死,哪顾得上什么男女之别,抱着他的腰身,将脸埋入他的胸膛嚎啕大哭。也是如酒醉那般,说了许多乱七八糟的话。

既怨兄长待自己不复从前亲密无间,又恨自己不争气薄命之相对不住母亲。最后还提出个无理要求,死后非要让对方给她烧个俊俏郎君下来作伴。

江聿当时身躯有些僵硬,竟难得失了心神没同她计较。

只含糊应了声知道了。

直到府医赶来,辞盈还是死死拉着他的手不肯放。失去母亲的雏鸟只能抱团求生,但江聿能学着怎么照顾襁褓之中的婴孩,却无法应对一个初长成的青稚少女。

府医言辞委婉之至。

可他不懂这些。

旁的士族郎君到了年纪,安排通事女婢,初尝云雨。他却因清心寡欲,对这些全然无兴趣。

唯一接触的女子竟只有妹妹。

得知所谓‘绝症’的真正含意,辞盈死里逃生喜出望外。

本以为经由此事,两人关系会更上一层楼,没想到江聿却同她更加疏离了。当时心中委屈,如今想来,应是女大避嫌之故……

“女郎,那还要再束吗?”

“算了,不束了。”

六月天暗的早。

水天清话,院静人销夏。辞盈靠在桃笙竹制成的竹簟上,轻罗绾扇携来丝丝凉风,窗外芭蕉叶衬得袖口露出的那截皓腕肤若凝脂,白得晃眼。

与踏入院中的江令姿形成两极对比。

“三姐姐?”

辞盈抬眼对上她视线,不确定唤了声,“怎么了三姐姐?”

江令姿姐妹几乎不来她院里。

过去几人最常聚在一块便是学琴作诗。

虽然江等容学烦了总会暴起撕之,怒而砸之……

“五娘!”

对方上前几步,翩飞袖口险些撞翻那盏澎过水的新鲜果子。顾不得失礼,江令姿慌慌张张抓住她的手,“出大事了!东岭罗氏的人马就在城外!已经把我们给围了!!”

她动作急迫,扯得狠了。

辞盈腕间的水蓝手钏碰出叮当一声清响。她显然还没回过神,“什么?”

“先别问那么多了,有什么要紧物件赶快去收拾出来!”

江令姿二话不说拽着她就要往外走,“云州眼见守不住了,但凡听到点风声的都携家带口要逃跑!我们也得离开云州!”

云州作为南地关隘,是块必啃的硬骨头。

尽管道理谁都懂,但人总存有侥幸之心。云州又安逸太久了,眼下东岭罗氏的铁蹄终于踏破假象,将葬钟敲响。

辞盈问道,“既已围城,又怎么出得去?”

她这话并非质疑意思,而是江父与江伯父都是正经官身。那些人就算没亲眼瞧见过,但也总有画像一幅吧?

这个情况下出城,岂非自投罗网?

江令姿是跑来的,裙裳波涛汹涌不复整洁,额角碎发更是被汗打湿,微微贴在面颊上。

她唇色略有发白,难得流露出一丝失态,“还记得先前那些流民暂以栖身的破庙吗?”

辞盈点头:“记得。”

“我父亲在那樽神像后挖了一条地道。”怕她不信不肯走,江令姿索性将话倒出。

“罗氏残暴嗜杀,据说这次来的是他们的少将军。据说不会说话时就会牵马,一手断魂枪使得出神入化,是北地赫赫有名的凶将,我们要是落入他手中,只怕没有好下场。”

除非彰显仁德或者惜才。

否则战俘能有什么好下场?

在破庙神像后修建逃生暗道,不仅艺高人胆大,而且费时费力并不简单。

他每日看起来游手好闲,也没有蓄仆成风,那到底是怎么填补上的人力与财力?

辞盈苦思无果,尝试以不同寻常的角度去看待推测这位伯父后,才从他过往的桩桩件件中,拼凑出一个猜测。

有没有可能。

红颜知己也是能挥动铁锹的。

“那我们走了,伯父他们怎么办?还有四姐姐?”

结识陶术后,她的某些观念也悄然发生了变化。

知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所以倒没像其他人一样,开口便是质疑。

“放心吧。”

江令姿嗓音柔软下来,摸了摸她两鬓串珠的长髾,“我们先走,他们很快就会追上,到时候一处汇合。”

“父亲说了,必须保证你的安危。只有你好好的,江氏才能好好的……”

这话倒说的她要做府君一样。

辞盈并无多少慌乱。姨母才答应过她,说不对云州发兵,还说要将那位表兄介绍给她认识。

眼下却冒出个什么罗少将军。

能失忆独身一人在关外活下来,并与丈夫掀杆而起成为影响天下棋局的势力之一。她可不信姨母会纰漏百出。

显眼的不是纰漏,那只能是饵料。

没再多问,也没时间问。风声走露的速度比想象中更快,仿佛细如牛毛的蓬草,一吹就散向四处。仆从甚至来不及将那些箱箧装上马车,外头已乱成一锅粥。

早间分明还是晴时,艳阳高照,这会儿却被厚重发灰的铅云遮挡,倾斜下坠,多了几声沉闷的雷鸣。

空气中飘散着风雨欲来前的水汽,混杂着难闻的土腥味。

前院的人来人往,脚步声分外嘈杂。一声比一声急切的催促里,辞盈还在寻找江聿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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