漕帮总舵设在清江浦码头旁一座大宅院内,高墙深院,守卫森严。
此刻,宅院内气氛凝重,仆从们行色匆匆。
吴先生显然在帮中有些地位,他带着婉儿一行人入内,竟也无人敢盘问阻拦,一直来到帮主所居的屋外。
屋外院子里,或坐或站,聚集了十几号人,个个气质精悍,神色各异。
显然,这些都是漕帮的头面人物。
他们看到吴先生带着几个陌生面孔进来,尤其是看到气质出众的婉儿极其身后彪悍的武断,目光瞬间充满些许敌意。
一个留着短须的中年汉子闷声问:“吴先生,你带几个陌生人来此作甚?”
另一个白面汉子则淡淡道:“二堂主稍安勿躁,吴先生是我帮老人,行事自有分寸。”
说着,他看向吴先生:“这几位是何人,所为何事而来?”
吴先生指了指婉儿,躬身道:“回大堂主,这位是京城白玉堂堂主、神医周婉儿,医术高超,特意过来帮忙疗治帮主。”
他说话的语气中突出了“特意”这个词,婉儿明白他的意思,心说吴先生果然会说话。
“京城来的大夫?”
“一个小女子,也敢称神医?”
“哼,江湖郎中吧?清江浦最有名的薛神医都没辙,她能有什么能耐?”
院子里顿时响起一阵窃窃私语声,质疑的声音不绝于耳。
面对这些嘈杂的声音,婉儿充耳不闻,只是淡定的立在原地,且默默观察。
武断抱臂立在婉儿一侧,眼神坚毅警觉,仿佛随时可能出击。
阿苦则挎着药箱,立在婉儿另一侧,神色淡定。
跟在三人身后的是寺儿。
别看寺儿这孩子平时毛手毛脚的,关键时候也毫无惧色。
短须汉子——二堂主语气更直接:“吴先生你长了几颗脑袋?尽找些来历不明的江湖骗子,万一出了差错,你担待得起吗?诸位堂主,要我说,将这几个人轰走算球!”
“对对对!轰走。”
附和之声响起一片。
那疤脸张老五神气活现的站出来,像轰鸡似的张开臂膀:“走吧!还等着开席呀?”
武断踏前一步挡在婉儿身前,眼神锐利,紧盯着疤脸,丝毫不让他接近婉儿。
主家这样的态度,令婉儿十分懊恼:“既然各位堂主不屑于让我诊病,我也不强求,但也请贵帮不要拦着我们离开清浦江!”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二堂主霍然立起:“那也不是你说了算!”
吴先生忙上前来调和:“二堂主有话好好说,都是吴某不对,不过,恕吴某直言,今日若是放走了这位周大夫,误了帮主性命,想必二堂主也担待不起吧?”
“这……”
二堂主果然是个粗汉,口齿笨拙。
正在此时,一个干瘦老头急从屋内探出头,声音沙哑的像砂纸打磨铁锅:“你们别吵啦!帮主又在咯血,得找个得力的大夫才行。”
众堂主一听,纷纷围到门口,或往屋内探头,或问老头病情,都显得极为关切。
“此刻,帮主应该是痰鸣如锯,胸胁刺痛,脸颊潮热吧?”
声音高亢宏亮,众人闻声不由回头看,见说这话的正是婉儿。
老头惊愕地看向婉儿:“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老头这一问,把院子里的人都惊呆了,几十道目光同时射向婉儿。
就连那二堂主,也把到了嘴边的呵斥咽了回去,惊疑不定地打量着婉儿。
大堂主眼中精光一闪,向婉儿拱手:“周大夫果然是神医啊!不用诊脉,就能把病症说出来,这么说……你有办法治咯?”
有人小声道:“哼!闹了半天,神医就在眼前,还差点让人赶跑了!”
说这话的人显然与二堂主不对付。
“能不能治,需诊过脉才能确定,”婉儿淡淡道,“不过据我判断,贵帮主并非寻常沉疴,而是当年胸腔受重击所导致的瘀血内停,寻常的补益或清热之法,如同隔靴搔痒,甚至可能加重病情。”
她这番话,彻底镇住了在场众人。
有人又开始嘀咕:“薛神医也是这么断的,但他明说无法可医,看来……”
那人的话虽没说完,那意思却是对婉儿的认可,这种认可迅速传染了在场众人,纷纷默然点头,不敢再胡乱说话。
婉儿看在眼里,听在耳中,却不动声色,心说:“有你们求我的时候!”
一阵沉默后,大堂主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断:“既然如此,那就有劳周大夫入内一诊!大家看如何?”
“也只能这样了!”
“再推三阻四的,人家一走,从哪寻去?”
“我看行!”
最后,众人的意见汇成了异口同声的一个字:“行!”
于是大堂主亲自上前,排开了门口众人,面向婉儿作出一个“请”的动作。
婉儿故作姿态,稍顿了一下:“那我就试试吧!”
……
屋内药味浓重,夹杂着血腥气。
榻上躺着一个五十余岁的魁梧汉子,他面色蜡黄,双目紧闭,胸口微弱起伏,呼吸间带着明显的痰音和嘶哑,嘴角还残留着一丝暗红的血渍。
大堂主向婉儿介绍道:“这位躺着的就是我漕帮赵擎天帮主。”
婉儿走到床边,仔细净手后,三指搭上赵擎天的手腕。
脉象果然如她所料,沉涩而结,时有时歇,是典型的瘀血重症。
她又轻轻翻开赵擎天的眼皮看了看,又让寺儿撩起帮主的上衣,查看他胸口的旧伤疤痕。
一套诊断流程走完,婉儿的心中已有数。
“怎样?”大堂主紧张地问。
“应该可以救。”婉儿的话不禁让屋内众人精神一振。
“不过,需要用猛药,可能会很凶险。”婉儿看向大堂主和二堂主,“我要用金针渡穴之法,引导他体内郁结的瘀血,此过程中会有一些风险,你们可愿承担?”
她很明白,和这些江湖帮派的人打交道,丑话要说到前头。
二堂主眼神闪烁,似乎想反对,却没有将“不行”二字说出口,天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
大堂主却斩钉截铁道:“帮主如今已是油尽灯枯,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一切后果,由我承担!请周大夫施救!”
婉儿点头,不再多言。
她让阿苦打开随身携带的药箱,取出长短不一的金针,在灯焰上消毒。
屋内静得只剩下赵擎天艰难的呼吸声。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看着婉儿的一举一动。
只见她出手如电,金针精准刺入赵擎天胸口的膻中、屋翳、期门等穴,手臂的内关、曲池,腿部的血海、三阴交。
她手法灵动熟稔,时捻时转,或深或浅,蕴藏着精妙的力道。
趁着金针刺稳,婉儿又挥笔写了一个方子,递给阿苦:“按方子去煎药。”
“知道了小姐。”阿苦接过方子,自去煎药。
随着金针对经络血脉的刺激,半个时辰后,赵擎天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起来,他喉咙里的痰鸣声也更加响亮了。
众人的表情说明他们很紧张,似乎都捏着一把汗。
突然,赵擎天的身体猛地一挺,“哇”地一声,喷出一大口紫黑粘稠的瘀血!
“帮主!”众人惊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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